第十四章 你把我的樂趣搞丟了

“唉,不要,打住,鬆手,停!”腦中猛地激靈,我一連串亂喊,跑過去,阻止他辣手拔樹的行為。

開玩笑,照他這樣拔,不弄死盆栽才怪呢。

程可青笑吟吟,眼睛眯作兩道小彎月,粉色的嘴唇勾畫成弧,“楠楠,我找到了。”

我拍開他的手,用力鼓他一眼,“知道你找到了,別亂拔,弄死了它,奶奶隻會……”,那個“打”字,臨到嘴邊,我又改口了,“她隻會罵我,不會罵你。”

他嗬嗬直笑,“楠楠,你放心,我沒拔呢。”

我勾頭一看,培土倒還真是好好的,還是我原來弄出的樣子,這下我放心了。

從木頭架子隔層拿出一把花圃鬆土專用的小鐵鍁,我一麵照著鬆土的原地小心翼翼挖,一麵奇怪地問程可青,“你怎麽知道我藏在這裏的?”

“我剛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他老實招供。

我奇了,手頭的事兒頓住,抬眼瞅他,“說說看。”

他一手指向大廳的中心,說:“我看了圖,隻能肯定東西藏在大廳裏,但是,具體藏在哪裏,我不知道,因為你的圖畫得太奇怪了。”

廢話,我不畫奇怪點,你不就找到了嗎,我既然要為難你,當然讓你找不到啊。

他繼續說,“我找不出,隻好到處亂轉,看你到底把東西藏什麽地方。我亂轉的時候,無意間看見你一直緊張地盯著這個方向。”說到這裏,他手比一比盆栽。

“得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我悻悻地接口,原來是我自己出賣了自己啊。

哼,你觀察倒是仔細,我嚴重不滿地瞪他。

他被我瞪地莫名其妙,“楠楠,你為什麽這樣看我?”

我不滿,當然要說出來啦,我才沒那麽傻,憋在心裏呢。於是,我說:“你把我的樂趣搞丟了。”

“啊?!”

見他還是一副懵裏懵懂的樣子,我稍微撥出點好心逐步啟發他,讓他日後在與我遊戲的過程裏適合我的口味和要求,“可青,玩遊戲,是不是要讓兩個人都高興呢?”

他點頭,“是啊。”

腋下挾著偶人小可憐,我放下手裏的小鐵鍁,轉而把小可憐抱在懷裏,“你看哦,我表現緊張,眼睛一直盯著盆栽,明顯是不想你找到它,甚至是希望你主動告訴我,你找不到,要求我自動揭露謎底。可是你呢,為了要贏得最後的勝利,不讓著我。‘兵不厭詐’你懂什麽意思吧?你點頭,就是懂了,好,我接著說。你不讓著我,用兵不厭詐的方法,套出了我的謎底,導致我不高興。玩遊戲,本來是讓大家都要高興快樂的,現在,你用詭計找到了答案,隻有你高興,而我不高興,你說,是不是違背了遊戲‘大家快樂’的目的?”

程可青歪著頭,沒說話,但是我知道他在思考我說的話,因此,我再進一步說:“可青,你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爺爺有沒有教你,男孩子要讓著女孩子,男孩子要照顧女孩子呢?”

“教了。”他點頭,乖巧地回答。

我心裏笑得奸詐非常,導出此次教育談話的最主要的核心內容,“所以,以後的遊戲,你要讓著我,知道了嗎?即使知道最終的答案,你也要裝不知道,讓我高興,自己說出來,懂了嗎?”

程可青無疑是個小乖孩,我說完,他立刻表示堅決擁護我的英明決定和指導。

我摸摸他的頭,樂嗬嗬地把小可憐遞給程可青,讓他抱住,然後,我從盆栽裏挖出小可憐的木頭腦袋,讓程可青把小可憐的身子擺正,我慢慢地將它的木頭腦袋歸回原處。

程可青大眼睛似兩把小扇子,撲閃撲閃,“楠楠,你要我讓著你,那獎勵怎麽辦?”

抱著完整的小可憐,我舉起它的木頭小手朝程可青腦袋上輕輕敲一下,咯咯直笑,“獎勵一樣給你啦,不會少你的。”

哼,獎勵算什麽,關鍵是我要在遊戲裏折騰你,重要的是過程,懂不!

說到獎勵,我又記起一件事,我再次提醒他,“喂,程可青,我沒錢買糖果做獎勵的哦。”

“楠楠,我不要糖果。”

他的笑容,我咂摸著有點怪,不由提高了警惕,“你不要糖果,要什麽?”

程可青低頭看地板,不吭聲。

我猜他八成又在紅臉啥的,忍不住翻老大個白眼,為什麽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的臉皮那麽薄?亦或是我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我困惑地自己捏一下自己的臉頰,嗯,很好嘛,可能比不了程可青臉頰的水嫩程度,但好歹也是厚薄適中,是肉來的,不是磚砌的。

我支起小可憐的手臂,捅捅他,“不說話,我就認定你是不想要獎勵咯。”

操控小可憐的腦袋轉動……

我望望小可憐,又看看程可青,說:“小可憐,怎麽辦,可青不要我們的獎勵呢。”

小可憐看著我,發出嘎嘎的木頭音,“楠楠,我傷心啦,嗚嗚……”

“我沒有。”程可青一答,像意識到什麽似的,倏然驚奇地抬頭,指著小可憐,結結巴巴地說:“它……它……怎麽會說話的……它……不是……”

小可憐伸出手,木頭木腦地說:“你好啊,我叫小可憐,你要是不開心,我給你唱支歌兒,好不好?”

程可青瞪大眼睛望著我和小可憐,我明白他的眼睛為什麽睜得那麽大,嘻嘻,我完全沒有動嘴皮子,而小可憐在說木頭音話,他不瞪眼驚奇才怪呢。

我爸爸媽媽都是木偶劇團的演員,表演木偶劇要掌握基本技能——腹語。

腹語,並不是用真的用腹部說話,而是訓練嘴唇在閉合的情況下,依靠舌頭,把語音給發出來。

我稍微學過一點,所以,腹語難不倒我。

我操縱小可憐,當然就是用腹語對程可青說話啦。

程可青被我弄得呆忽忽的,我好樂,我用木頭木腦的聲音唱《泥娃娃》給他聽,“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也有那眼睛,眼睛不說話……她是個假娃娃,不是個真娃娃。她沒有親愛的媽媽,也沒有爸爸……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我做她爸爸,我做她媽媽,永遠愛著她……”

壞心眼的我,唱到最後再加一句,“程可青,不想要獎品……”

他慌忙打斷了我的歌唱,“我要的,誰說我不要的。”

我斜眼瞟他,不再用腹語,聲音恢複正常,“既然要獎品,那就快點說,別磨蹭了。”

先前我說過,程可青眉目間極是漂亮,皮膚的感觀猶如輕薄白絹,具有透明般的質感,這種孩子不能久看,看多會生出點慚愧,好像自己不能見人似的。

我問了話,他的臉蛋又暈出輕紅,我看了兩下,不敢再看,連忙掉轉視線看別地方,不過,我大概猜出他臉紅是因為難為情……

我故意咳嗽一聲,清清喉嚨,放軟聲音,說:“你不用難為情,既然獎品不要錢,我答應了給你,你提吧,我有的話,一定給你。”

程可青眼簾微垂,長長的眼睫在眼瞼下方投出幽幽的暗影,囁嚅著說:“楠楠,已經好久沒人親我了,媽媽沒有親我,爸爸沒有親我,爺爺沒有親我,方奶奶也沒有親我,我瞧見別人家的孩子都是有人親的,田繼戎老是抱怨他媽媽親他,他不知道,我可羨慕他了。嗯,那個……楠楠……你可不可以親親我?我想要的獎品,就是想你親親我。”

親親他?

我也好久沒人親我了,我也想爸爸媽媽親我的臉……

“楠楠,是不是我的要求不好?”

“沒有,你的要求很好。”

“可你為什麽哭了?”

臉上涼涼的,我吸吸鼻子,“可青幫我擦眼淚。”

稚嫩的小手抹過我的臉龐,仔細為我擦掉眼淚,“楠楠不要哭,楠楠親可青,可青也會親楠楠。”

“你先親我。”我霸道地說,“我流了眼淚,你得先親我。”

“好,楠楠低頭。”

我低下頭,側著一邊臉對著他,下一瞬,我感覺臉頰被一方柔柔軟軟的溫暖所觸,然後,以那個小點為中心,我所渴望的、缺失的某些東西,如一束陽光直透進了我的心底,溫暖了我整個身心,滋味好好哦……

“楠楠,輪到我了。”說話的同時,那方柔柔軟軟的溫暖也離開了我,沒有留給我回味的時間。

可惡,你好歹親久一點啊!我忿忿不滿地想。

近在眼前是他薄絹般的臉頰,我懷恨他親我時間太短,於是,我報複性地照著他的臉頰猛力“吧唧”一口,不留給他回想的時間,立刻撤離。

不出意料,分開一刻,我見到了他失望的眼。

哼哼,誰讓你不親我久一點……

程可青按著我親過的地方,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完了?!”

我得意洋洋地點頭,“完了。”

“不行,楠楠,你這個不算。”程可青抗議,“你敷衍我。”

我不承認,“怎麽會。”

我不認賬的態度,令他很生氣,他飆哭音給我聽,“楠楠,你欺負我,你沒有把我當成和你一樣大的孩子,大孩子欺負小孩子,壞蛋,壞蛋,你是壞蛋……”

我捂住耳朵,狡辯,“誰讓你親那麽短時間的?你貼著我一會,就離開了,你說,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我沒有。”他委屈的聲音很高亢。

“你就有。”我咬定青山不放鬆,把過錯推到他身上。

程可青急了,將我捂耳朵的一隻手扯下,大聲辯解,“你一直不動,我親得嘴巴好麻,然後,我看了牆上的鍾,算了一下,我起碼親了你5分鍾誒。”

呃……五分鍾……

他口齒伶俐,繼續說:“你看,我親了你5分鍾,你呢,你親了我多久啊?”

程可青的質問,讓我很流汗……咳……貌似……那個……真是我不對……

眼珠一轉,我笑嘻嘻說:“好吧,那我補償你。”

“怎麽補償?”輪到他斜睨我。

“是這樣……”,我將小可憐一把塞到他懷裏,趁他沒來得及反應,我捧住他的小臉蛋,像戳章似地,又似小雞啄米,一臉子下去立馬“吧唧吧唧”幾十口,直親得他滿臉口水,目瞪口呆……

最後,我停下,揉揉嘴,非常慎重地對他說:“扯平了,我的嘴也麻了。”

他呆滯。

沉默片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他像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指著我揉嘴的動作,哈哈大笑,“好了,扯平了。”

我也忍不住大笑,笑他被我弄了滿臉口水。

“……哈哈……以後獎品都是這個……好不好……”,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

終於,我們倆笑累了,不得不停下來養精蓄銳。

程可青轉轉小可憐的木腦袋,極有興趣地問:“楠楠,你怎麽讓小可憐說話的?”

“不告訴你,秘密。”要是告訴你,我用的是腹語,我的高大形象哪裏還會存在。

“說嘛,我不告訴別人。”

麵對某些人的不依不饒,我隻能嚇唬他,“小可憐是爸爸留給我的神奇禮物,隻有我能讓它說話。我要是告訴了你有關小可憐的說話秘密,我做夢就夢不到我爸爸媽媽了,你忍心讓我夢不見我爸媽嗎?”

“不忍心,楠楠,我不問了。”

隔了一小會,程可青扯扯我的衣服,把小可憐遞給我。

“不想抱著玩了?”我拿回他懷裏的小可憐。

“不是,”說著,他掀起小可憐的衣服,露出它的肚子,“我好奇呢。”

“好奇什麽?”

他指著小可憐肚子上一大片灰褐色不規則的東西,說:“我昨天找到它的身子就想問了,這個是什麽東西?顏色好特別,不像是油漆。”

斂住笑意,我身子一側,拂開他的手,不讓他碰到,我輕柔地理理小可憐的衣服,完好蓋住它肚子上的灰褐色,淡淡地說:“那是我爸爸最後的血。”

作者有話要說:對收藏過本文的所有童鞋都大力吧唧一口,嘻嘻,你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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