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何以負深情)他柔軟的薄唇廝磨我,眼中如有蜜滴】

盡管被他笑到羞窘發怒,但是,最後我還是靠他幫助,洗漱一遍,把事情折騰完了。

他抱我回到床上歇息,跟著解了衣服,關了燈,與我一枕頭睡。

四周黑黑的,我軟手軟腳,伏在他身上,吸取他的溫熱,隻覺得深深疲憊,頭蹭他一下,問:“子辰,咱們什麽時候出院?我想回咱們的家。”

他吻吻我的發頂,“在家裏才好養身體,明天回家,你的消炎藥水還沒打完,需要五天。咱們先拿了藥水回家,然後請護士上門給你打吊針,打完針回來複查,沒事的,別急。”

“子辰,我要看咱們的人參果娃娃。”我沒忘早前讓他出去做什麽的,我念著腹中那塊小小的肉,讓我疼,讓我心碎,讓我流淚不止的小小肉。

周子辰伸手開了病床頭的小燈,霎時,暖黃的燈光照亮了病房。

剛才顧著小解,沒有細看,這會心靜了,我是看清了,他僅是眼窩周圍,就氣色深晦,更不要提其他,似乎人也老了不少。

他要翻身下床,我探手撫住他的臉,“子辰,你怎麽那麽憔悴?”

周子辰憐愛地敲我一記,“你這壞姑娘,也不念著我年紀老大,偏愛折騰我,我不憔悴才怪。我守在旁邊,你睡覺哭著叫冷,害我大熱天的,爬到床上,和你擠一塊。幸好,你是個冰疙瘩,我抱著你,沒中暑,要不然,你這會醒來,可瞧不見我。”

心頭一抽,我裝沒事人,斜眼嗤他,“哪裏有那麽嚴重,我不理你,快帶小寶寶給我瞧。”

他笑嗬嗬地,並不反駁我,由著我說,下床去拿寶寶給我看。

病房的西北角有一小冰箱,周子辰打開冰箱,從裏麵取出一個上好木質的盒子。

周子辰將那個木質的盒子,雙手捧到我麵前。

暖黃的光將他清貴俊雅的麵容刷成暖暖的色澤,眉目色動,均是濃濃的父愛,他打開盒蓋,勾著薄唇笑,“咱倆的人參果小娃娃,很漂亮,看看吧。”

我探頭一瞧,粉肉色的小娃娃,真的像人參果那麽大,可愛的腦袋大大的,身子還沒發育好,像小蝦一樣蜷縮著,他躺在寒氣四冒的冰塊中央,剔透發亮,是個冰晶的小孩兒,沒有一點兒不幹淨,確實像他爸爸說的那樣,很漂亮。

這麽漂亮的冰晶小孩兒,卻再不會生長,不會叫媽媽,不會叫爸爸,他閉著小眼睛,永遠保持蜷縮小蝦的姿勢,躺在了冰盒子裏,一動不動彈。

高興地看了一會,我突然覺得深深的可惜,為他再不生長而可惜,人倦極,推開盒子,“子辰,他要是長大就好了,我想看他長大的模樣,有你的樣子,也有我的樣子,個兒還很高,小姑娘一見他,就被他給迷住了,可喜歡他。”

“我覺得是小女孩,”周子辰不同意我,低頭欣賞冰晶小孩兒,眉眼全是笑,“長得和她媽媽差不多,但不會太像她媽媽的小模樣,我不喜歡太多男孩子追她,做爸爸的會好辛苦。性格嘛,沒她媽媽野性,乖得不行,這樣她就會聽她爸爸的話,她爸爸也會少吃苦頭……”

“你埋汰我!”我怒。

“嗬嗬,我是在說我女兒,哪裏有說你。”周子辰彈我額頭,緊跟著,美手微動,盒子被蓋上了,隔開我的視線。

周子辰將盒子放回床頭,扶著我的麵頰,美手頻\頻在我眼下方抹,“傻孩子,哭什麽哭呢,咱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我把咱們的人參果小娃娃埋在廟裏,捐一大筆善款,請老和尚師傅給他念經,下一次投胎的時候,他又重新回到你小肚子裏,他沒有離開過咱們,好不好?”

我抽抽嗒嗒應了,他不給我多看,重新將盒子放回小冰箱。

抹著淚,我沒注意他,一會兒,不曉得他從什麽地方又拿來一盒子。

盒子是鐵質的,很早以前的那種正方形月餅盒,周圍都斑駁了,他特意拿來,是做什麽用呢?

“子辰……那個月餅盒子是幹什麽的……”,我吸吸鼻子,問他。

周子辰的眼笑得有些彎,將盒子放到我手上,頗有點獻寶的意味,“你看看。”

我打開陳舊老盒子,裏麵赫然是一大疊或彩色或黑白的照片,還有幾封信。

照片很多,黑白照片大多是主角兩人或者三人,少數是一人,後麵的彩色照片唯獨剩了一個人,但拍攝不是很清晰,看上去像是偷拍。

逐一辨認照片,我悚然。

爸爸媽媽車禍去世,我心裏永遠記著他們,即便我老了、死了,我也不會忘記我爸爸媽媽的樣子。黑白照片有我爸爸,有我媽媽,而彩色照片則是我。

我狐疑,不免側抬頭問他,“你怎麽有這些照片的?”

周子辰像是和我捉迷藏似的,偏偏不直接告訴我,他抽出一張主角是兩人的黑白照片,“你再仔細看看。”

我凝目而視,黑白照片是兩個少年,並排斜站,統一著裝,解放帽、白襯衣、綠軍褲、解放鞋,年紀大的那個英氣逼人,年紀小的那個清俊無雙,胸口均別著團徽,臉上朝氣蓬勃,正是青春年少,恰同學少年時。

“這是我爸爸。”我指著英氣逼人的少年說,接著,我遲疑地看向周子辰,不是很確定地說:“這……這個……是你……”

周子辰不滿地敲我一下,“這麽不確定?我和那會的差別很大嗎?”

他的目光讓我好有壓力,我隻得違心說:“不大,一點不大,是我眼神不好使。”

我的違心,換來他粲然一笑,他起勁了,坐到我旁邊,半摟住我的身子,指著我爸爸,回憶說道:“夏明成,我的高年級同學,按你們現在的稱呼該叫師兄了。人聰明,學習又厲害,經常當代表上台領獎啊、演講啊什麽的,是四中當時所有低年級同學的學習對象,我也是其中之一。這張照片是我考試全年級第一名,和應屆畢業第一名夏明成的合照。”

聽他這麽說,我腦中有靈光一閃而過,呼吸慢慢加快了速度,他印證了我以前的一個預感——他是認識我的。

他不是無緣無故喜歡人的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放下那麽深的感情,他因為早認識我,才有了那麽多的糾葛……

周子辰沒有覺察我的異樣,他繼續揀了一張黑白單人照,笑著說:“那時,恢複高考剛剛兩三年,我特別崇拜明成,知道他和他最好的哥們,同樣很優秀的程誌君,一同考入國防科技大學,我也想進去,為國貢獻。你瞧,這張是我高一暑假拍的,我穿軍裝的樣子很精神吧?”

我看得入神,何止是精神,春風寫在臉上,簡直是和現在判若兩人的英姿少年,難以想象他當時如何青春燦爛,誌向高遠。

“還記得我給你講的小姐姐的故事嗎?”他問我。

我點頭,自然是記得。

他曾告訴我,周家那會兒是右派家庭,家裏的大人全部拉出去批鬥,是家裏排行最小最漂亮的姐姐將他帶大,為了在自然災害時期養活他,她爬樹摘野果喂他,自己卻從樹上掉下,導致一隻耳朵失聰,他的唇語就是那時學會的。

小姐姐長得非常漂亮,右派家庭保不住她,她的漂亮招徠了一個實權人物,這個人答應給右派家庭庇護和照顧,於是,小姐姐跟了他。烽&火*中$文@網

但是,小姐姐最後的結局很不好,她死的時候才18歲,很年輕、很漂亮的18歲,死的時候,赤\身\裸\體,七八個月的肚子高高隆起,半躺在他們小時候經常玩的那條河裏。

我猛然想起,他如此憔悴,是不是我失掉小寶寶觸動他聯想到往事了?

他摸摸我頭發,時隔多年,語氣依舊無法釋然,“按照我的家庭成分,我本來是沒有辦法留在市裏的,不是跟著父母下放,去幹校,就是去農場,更別提什麽讀書,那個年月的政治高壓是你不可想象的,什麽都沒有,直接剝奪讀書的權力。”頓了一頓,他才若無其事說道:“是小姐姐讓我留在城市,還偷偷弄來了書給我看。”

“你家不是右派麽?你怎麽把軍裝搞到手的?該不是又要別人幫忙吧?”我不想再繼續小姐姐的話題,他的“若無其事”,隻能讓我感覺當年的記憶是那麽地屈辱。

我提到軍裝如何到手的,他驕傲了,指著那軍裝說:“軍裝當年可是搶手貨,弄到一套軍裝,同齡人中間拔份兒。那時距離撥亂反正,還有好幾個月,我家的右派帽子摘不掉,軍裝嘛,嘿嘿,我在路上搶的……”

“怎麽搶?”我傻眼,這男人居然搶過東西,太不可思議。

“那還能怎麽搶,晚上夜路,騎了自行車,把人蒙揍一頓,衣服扒了,穿上就是我的。”他又霸道又驕橫,仿佛瞬間年輕了好多歲,依舊是當年無法無天的小少年。

繼而,他笑得神秘兮兮,問我,“想知道被搶的人是誰嗎?”

“誰?”

“你爹!我倆不搶不相識。”

“你搶我爸爸的軍裝?你不要臉!如果我那會和你一樣大,我一準去揭發你。”我惡狠狠地說,見不得他這副不可一世的臭樣子。

“當年你要是和我一樣大,沒等你揭發,我就先辦了你。”攬住我的胳膊倏地一緊,他威脅我,聲音變得很危險。

我白他一眼,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裏,“你敢打女同學,你死定了!”

“打你幹嘛,我說了,要辦你!”

說完,他劈手將我按倒,照片散了一地,他也不管,隻管以猛虎姿態按住我,虛騎在我身上,“知道我怎麽辦你嗎?”

他一邊說,一邊意有所指地一高一低壓床亂顫,我這才回過味來,臉紅大罵,“臭流氓!”

“我就對你流氓了,天天流氓你,辦你!”他哈哈大笑,俯下身子,吃我的嘴兒。

我可不讓他輕易吃到,扭著腰兒反抗他,他力量大著呢,弄得我動彈不得,吻得人發熱發暈,我絲毫反抗不了他,乖乖被他壓著吻,真要被他給纏死了。

鬧了一會,我累了,身子又疼痛,小拳頭捶他,“嗚嗚嗚……”

他分開唇瓣前,又親我一下,笑哈哈地,“喜不喜歡老流氓親你。”

被這老流氓親得我眼汪汪,人影兒朦朦朧朧,暈乎乎地,我怕他又按著我來一次,我速速投降,“喜歡,喜歡老流氓親……”

聞言,老流氓收了笑,壓低身子,湊到我眼前,眸光幽暗深邃,嘴裏喃喃著什麽“小壞寶,你要迷死叔叔麽”,按著我又是一頓親。

直到我踢他了,他才止住了他狂浪的行為。

我衣衫不整,他也好不到哪裏去,襯衣扣子全開了,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

老流氓苦笑,捏我的臉蛋兒,“真不是時候,小壞蛋太招人了。”

我呸他,“明明是你的問題,別推到我頭上。”

“嗬嗬,好,都是我的錯。”他認錯幹脆,繼而,他兩根手指夾了離我們最近的一張照片,在我麵前晃蕩,“看看這張照片。”

照片是彩色的,有三個人,爸爸媽媽和我,我居中,爸爸媽媽在兩側,笑得幸福溫馨,一見即知,我是他們的寶貝兒。爸媽皆穿白色的確良襯衣,我則穿小花棉布做的小裙,胖嘟嘟地,和現在的我,一點兒不像。

美手點著彩色三人照,清朗的聲兒帶笑,在我耳邊縈繞,“你媽媽和你爸爸都很漂亮,你看看你,當時那麽小點兒,卻長得那麽胖。我接到這封夾著照片的信件時,人正在紐約讀書,課業繁重,我還要打工養活自己,沒有時間交女朋友。你爸爸知道我的情況,腆著臉在信上寫什麽:憐我異國孤苦,特意把他們家的小胖妞許配給我,讓我以後當他女婿。我當時看了你的照片,可真嫌棄啊,心想這小丫頭胖死了,明成有臉提,占我這麽大一便宜。嗬嗬,現在看,我嫌棄早了,我還真是明成他女婿了。”

我曾深恨自己沒有早早與他相遇,假設過最美好最瘋狂的情況,我十歲來北京,下了火車,第一個遇見的,便是他,我用自己的小手牢牢抓住他,他養大我,我再嫁給他。

可現實的情況,全然皆否,他出現得如此晚,卻認識我如此早,事事為孽。

不知怎麽,心中氣悶,諸多不順,我垂了眼,輕聲問:“為什麽不早點來找我?”

“我曾經以明成作為榜樣,也想考入國防科大,但是,家裏對我的安排不是這樣,他們希望我今後能進外交部工作。分歧太大,我索性跑到國外讀書,家裏人氣憤極了,斷了我的經濟來源,我不得不打工養活自己。國外不是天堂,一個異國人很難融入主流社會,我差點連自己也養不活。壞寶,我要是從你舅舅那裏帶你走,我第一個餓死,你第二個餓死。後麵得知你被你奶奶領去了程家,我就不太打聽你的消息了。我下了很大的功夫,才在國外站穩了腳步,讓別人認可我。奮鬥了那麽久,生活條件還可以,我依舊惦記著明成的女兒,剛好有假期,我回國進入學校,當代課老師看看明成的女兒。我心想呢,如果她讀書不好,我可以讓她出國留學;如果讀得好,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作為父輩暗中關心一下。所以,我出現了。唉,哪裏曉得……”

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個人默默看了我十九年,而後,終於來找我……

可是,卻是遲了。

發生了太多事情,太多不美好的事情,染得我斑駁累累。

“你不僅是老流氓,還是老混蛋。”我已經不想再聽下去,翻了身,背對他。

老混蛋湊到我身子上方,小心翼翼地問:“寶寶,怎麽了?怎麽不高興了?”

“嗬……”,我諷刺地笑,心倦,一句話說不出。

老混蛋討好地摟我,磨我,“寶寶,別這樣,生氣了?我知道你嫌我年紀大,是你叔叔長輩,還不知羞,一口一口吃了你,可一開始,老天爺作證,我根本沒存任何心思,我就想給你好生活,把你養得好好的,天上的明成看了也高興。我對天發誓,我可是真心誠意想給你最好生活,是你叔叔的心態。山坡上,你真不該那麽看我的,那野性,那靈性,我瞅著瞅著,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設了一個又一個的套兒誘你和我親近。”

越說,他聲音越低,柔軟的薄唇廝磨我,眼中如有蜜滴,“乖,叔叔少不了你,偏了心思疼你,你就是我心尖上的命根,別氣了,好麽。”

低到最後,他可是磨壞人了,呼著暖暖的熱氣誘我啟唇,薄唇蝴蝶一般不斷點吻,我剛罵了一句“混蛋”,他即刻得了誌,成功闖入吃我。

無奈,小舌與他糾糾纏纏,進進出出,難分難舍,不能逃離,隻能極力承受老男人的中年狂瀾,哎,這情絲如斯窒息淩亂,究竟是緣,還是孽……

可歎,我無力分辨,惟有認命摟住他的脖子,迎合他的肆虐……

請*注*意*看*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