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他們,這個小賊婆很有點厲害。那些人聽了哈哈大笑,說道:一個小賊婆有什麽了不起嘻嘻哈哈地走了出去,未加注意,結果是吃了大虧。此後,隻剩下小妓女和老妓女呆在一個房子裏,那個女孩就開始起雞皮疙瘩,心裏想著:糟了,這回落到貞節女人的手裏啦。

妓女這種職業似乎談不上貞節,這種看法隻在一般情況下是對的。有些妓女最講貞節,老妓女就是這種妓女中的一個。她從來不看著男人的眼睛說話,總是看著他的腳說話;而且在他麵前總是四肢著地的爬。據她自己說,幹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男人的**。當然,她也承認,有時免不了用手去拿。但她還說:用手拿和用眼看,就是貞節不貞節的區別。老妓女說,她有一位師姐,因為看到了那個東西,就上吊自殺了。上吊之前還把自己的眼睛挖掉了。有眼睛的人在拿東西時總禁不住要看看,但拿這樣東西時又要扼殺這種衝動。所以還不如戴個墨鏡。順便說一句,老妓女就有這麽一副墨鏡,是煙水晶製成的,鑲在銀框子上。假如把鏡片磨磨就好了,但是沒有磨,因為水晶太硬,難以加工。所謂鏡片,隻是兩塊六棱的晶體。這墨鏡戴在鼻子上,整個人看上去像穿山甲。當然,她本人的修為很深,已經用不著這副眼睛,所以也不用再裝成穿山甲了。

另一件重要的事是決不要吃豆子,也不要喝涼水,以免在男人麵前放屁。她還有一位師妹,在男人麵前放了一次響屁,也上吊而死,上吊之前還用個木塞子把自己釘住。總而言之,老妓女有很多師姐妹,都已經上吊自殺了。她有很多經驗教訓,還有很多規矩,執行起來堅定不移。按照她的說法,妓女這個行業,簡直像畢達哥拉斯學派一樣,有很多清規戒律。順便說一句,畢達哥拉斯學派也不準吃豆子,也不知是不是為了防止放屁。但我必須補充說,隻要沒有男人在場,老妓女就任何規矩都不遵循。她赤身**,打響嗝、放響屁;用長長的指甲抓搔自己的身體來解癢,與此同時,側著頭,閉著眼,從下麵的嘴角流出口水──也就是俗稱哈喇子的那種東西。更難看的是她拿把剃頭刀,岔開腿坐在走廊上,看似要剖腹自殺,其實在刮**。那女孩把這些事講給男人們聽,自然招致那老妓女最深的仇恨。其實她本心是善良的,也尊敬前輩,隻是想和老太太開個玩笑。但從結果來看,這個玩笑不開更好。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在唐朝,妓女這個行業分為兩派。老妓女所屬的那一派是學院派,嚴謹、認真,有很多清規戒律,努力追求著真善美。這不是什麽壞事,人生在世,不管做著什麽事,總該有所追求。另一派則是小妓女所屬的自由派,主張自由奔放、回歸自然,率性而行。我覺得回歸自然也不是壞事。身為作者,對筆下的人物應該做到不偏不倚。但我偏向自由派,假如有自由派的史學,一定會認為,老佛爺**考、曆史臍帶考都是史學成就。不管怎麽說吧,這段說明總算解釋了老妓女為什麽要收拾小妓女──這是一種門派之爭。那位白衣女人看到這裏,微微一笑道:瞎扯什麽呀就把稿子放下來,說道:走吧,你表弟在等我們呢。對這些故事,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我也不知該因此而滿意呢,還是該失望。

白衣女人後來指出,我有措辭不當的毛病。凡我指為學院派者,都是一些很不像我的人。凡我指為自由派者,都是氣質上像我的人。她說得很有道理,但對我毫無幫助。因為我對自己的氣質一無所知。古人雖說人貴有自知之明,但這種要求對一個隻保有兩天記憶的人來說,未免太過分。所以,我隻好請求讀者原諒我辭不達意的毛病。

在談我表弟的事之前,我想把小妓女的故事講完。如前所述,小妓女在男人麵前很隨便。她屬於那種沒有貞節的自由派妓女,和有貞節的學院派妓女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她和薛嵩說了好幾次,想要搬家。但薛嵩總說:湊合湊合罷,沒時間給你造房子。

那個老妓女也說過,她不想看到小妓女,要薛嵩在兩座房子之間造個板障。薛嵩也說,湊合湊合吧,我忙不過來呀以前薛嵩可不是這個樣子,根本不需要別人說話,他自己就會找上門去,問對方有什麽活要做;他會精心地給小妓女設計新家,陶土和木頭造成模型,幾經修改,直到用戶滿意,然後動工製作;他還會用上等的楠木造出老妓女要的板障,再用膩子勾縫,打磨得精光,在上麵用彩色繪出樹木和風景,使人在撞上以前根本看不出有板障。不但是妓女,寨子裏每一個人都發現少了一台永動機,整個寨子少了心髒──因為薛嵩迷上了紅線,不再工作,所以沒有人建造住房、修築水道、建造運送柴火的索道。作為沒有貞節的女人,小妓女還能湊合著過;而老妓女則活得一點體麵都沒有了。原來薛嵩造了一台抓癢癢的機器,用風力驅動四十個木頭牙輪,背上癢了可以往上蹭蹭,現在壞了,薛嵩也不來修。原來薛嵩造了一架可以自由轉動的聚光燈,燈架上還有一麵鏡子,供老妓女在室內修飾自己之用。現在也轉不動了,老妓女的一切**活動隻好到光天化日下來進行。這就使老妓女的貞節幾乎淪為笑柄。

假如不趕緊想點辦法,那就隻有自殺一途了。

寨子裏沒有了薛嵩的服務,就顯出學院派的不利之處。這個妓女流派隻擅長琴棋書畫,對於謀生的知識一向少學。舉例來說,風力搔癢機壞了,那個小妓女就全不顧體麵,拿擦腳的浮石去擦背。這種不優雅的舉動把老妓女幾乎氣到兩眼翻白;而她自己也癢得要發瘋,卻找不到地方蹭。供水的管道壞了,小妓女自會去提水,而那個老妓女則隻會把水桶放在屋簷下麵,然後默默祈禱,指望天上下雨,送下一些水來。至於送柴的索道損壞,對小妓女毫無影響。隨便揀些枯枝敗葉就是柴火。就是這樣的事,老妓女也不會,她隻會從園子裏割下一棵新鮮蔬菜,拿到走廊上去,希望能把一頭到處遊蕩的老水牛招來。把它招來不是目的,目的是希望它在門前屙屎。牛糞在幹燥之後,是一種絕妙的燃料。很不幸的是,那些水牛中有良心的不多,往往吃了菜卻不肯屙屎。當老妓女指著水牛屁股破口大罵時,小妓女就在走廊上笑得打滾──像這樣幸災樂禍,自然會招來殺身之禍

我和我表弟媳是初次見麵。那女孩長得圓頭圓臉,鼻子上也有幾粒斑點。和我說話時,她一刻不停地扭著身體。這是一種異域風情,並不討厭。她很可能屬於不拘小節的自由派。她不會說中國話,我不會說泰國話,互相講了幾句英文。她和我表弟講潮汕話,而我表弟卻不是潮汕人。她自己也不是潮汕人,但泰國潮汕人多,大家都會講幾句潮汕話。小妓女和薛嵩相識之處,也遇到了這個問題。他不會講廣東話,她不會講陝西話。於是大家都去學習苗語,以便溝通。雖然會說英語,我也想學幾句潮汕話。隻可惜這種語言除了和表弟媳攀談,再沒有什麽用處了。

我表弟現在很有錢,衣冠楚楚,隱隱透著點暴發戶的氣焰。從表麵上看,他很尊敬我,站在飯店門口等我們,還短著舌頭叫道:表嫂,很漂亮啦接下來的話就招人討厭:他問我們怎麽來的。混帳東西,我們當然是擠公共汽車來的我覺得自己身為表哥,有罵表弟的資格。但白衣女人不等我開口就說:bus上不擠,很快就到了。我表弟對我們很客氣,但對我的表弟媳就很壞,朝她大吼大叫,那女孩靜靜地聽著,不和他吵。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今天請你的親戚,隻好讓你一些,讓你作一回一家之主。等把我們往包廂裏讓時,我表弟卻管不住自己的肛門,放了個響屁。那女孩朝我伸伸舌頭,微微一笑。我很喜歡她的這個笑容,但又怕她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在鳳凰寨裏,等到刺客們走遠,那個老妓女想要動手殺掉小妓女。所以等到現在,是因為她覺得不在男人麵前殺人,似乎也是貞節的一部分。她要除掉本行裏的一個敗類,妓女隊伍中的一個害群之馬。幹這件事時,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隻是有點不在行。她找出了自己的匕首,笨手笨腳地在人家身上比劃開了。她雖不常殺人,對此事也有點概念,知道應該一刀捅進對方心窩裏。問題是:哪兒是心窩。開頭她以為胸口的正中是心窩,拿手指按了以後,才知道那裏是胸骨,恐怕紮不動。後來她想到心髒是長在左邊,用手去推女孩的左**;把它按到一邊去,發現下麵是肋骨。這骨頭雖然軟些,但她也怕紮不動。然後她又想從肚子上下手,從下麵挑近心髒的所在。就這樣摸摸弄弄,女孩的皮膚上小米似的斑點越來越密了。後來,她猛地坐了起來,把臭襪子吐了出來,說道:別摸好嗎我腸子裏都長雞皮疙瘩了老妓女吃了一驚,匕首掉在地上。過了很久,才問了一句:腸子裏能起雞皮疙瘩嗎那女孩毅然答道:當然能等我屙出屎來你就看到了老妓女聞言又吃一驚,暗自說道:好粗鄙的語言啊。這小婊子看來真是不能不殺。她的決心很大,而且是越來越大。但怎麽殺始終是個問題。

別的不說,怎麽把臭襪子塞回女孩嘴裏就是個很大的難題。她試了好幾次,每次都被對方咬了手。那女孩還說:慢著,我有話問你。為什麽要殺我老妓女說道:因為你不守婦道,是我們這行的敗類。女孩沉吟道:果然是為這個。但是你呢勾結男人殺害同行姐妹,難道你不是敗類這話很有力量,足以使老妓女瞠目結舌。但那老女人及時地丟下刀子,把耳朵堵上了。

我知道把老妓女要殺小妓女的事和我表弟請我們吃飯的事混在一起講不夠妥當,但又沒有別的辦法,因為這些故事是我在餐桌上想出來的。小妓女的樣子就像我的表弟媳,老妓女就像我表弟。那個老妓女和一切道德衛道士一樣,慣於訓斥人,但不慣於和人說理。我表弟就常對表弟媳嚷嚷。而那女孩和一切反道德的人一樣,慣於和人說理,卻不慣於訓斥別人。表弟媳總是和顏悅色地回答表弟的喝斥。

老妓女和小妓女常有衝突,每次都是老妓女發起,卻無法收場。舉例來說,隻要她們同時出現在兩個不同的回廊上,那老妓女就會注視著地麵,用宏亮的嗓音漫聲吟哦道:**該刮刮了,在男人麵前,總要像個樣子啊。老妓女就這樣挑起了道德爭論,她卻不知如何來收場。那女孩馬上反唇相譏道:請教大姐,為什麽刮掉**就像樣子她馬上就無話可答。其實明路就在眼前,隻消說,這是講衛生啊,小妓女就會被折服;除非她願意承認自己就是不講衛生。但老妓女隻是想:這小婊子竟敢反駁我就此氣得發抖,轉身就回屋去了。相反,假如是小妓女在走廊上說:別刮那些毛,在男人麵前總要像個樣子啊;那老妓女也會收起剃刀、蓄起**。她們之間的衝突其實與**無關,隻與對待道德訓誡的態度有關。順便說一句,我表弟和表弟媳在爭些什麽,我一句也沒聽懂,好像不是爭論**的問題。但從表弟的樣子來看,隻要我們一走,他就要把表弟媳殺死。

不管怎麽說吧,老妓女已經決定殺小妓女,而且決心不可動搖。但小妓女還不甘心,她把反駁老妓女的話說了好幾遍,還故意一字一字,鼓唇作勢,想讓她聽不見也能看見。但老妓女隻做沒聽見也沒看見,心裏卻在想反駁的道理,終於想好了,就把手從耳朵上放下來,說道:小婊子;你既是敗類,就不是同行姐妹。我殺你也不是敗類。說畢,把刀搶到手裏,上前來殺小妓女。要不是小妓女嘴快,就被她殺掉了。她馬上想到一句反駁的話:不對,不對,我既不是同行姐妹,就和你不是一類,如何能算是敗類。所以和你還是一類。老妓女一聽話頭不對,趕緊丟下刀子,把耳朵又捂上了。我老婆後來評論道,這一段像金庸小說裏的某種俗套,但我不這樣想。學院派總是拘泥於俗套,這是他們的弱點,可供利用。可惜自由派和學院派鬥嘴,雖然可以占到一些口舌上的便宜,但無法改善自己的地位,因為刀把子捏在人家的手裏。

這故事還有另一種**,沒有這麽複雜。在這種**裏,老妓女沒有和小妓女廢話,小妓女也沒有把臭襪子吐出來。前者隻想把後者拖出房子去殺,以防血汙了地板;她可沒想到這件事辦起來這麽難。起初她想從小妓女上半身下手來拖,沒想到那女孩像條剛釣出水麵的魚一樣狂翻亂滾,一頭撞在她鼻子上;撞得她覺得油鹽醬醋一起從口鼻裏往外淌──這當然是個比方,她嘴裏沒有淌出醬油和醋,實際上,淌出來的是血。後來,她又打算從腳的方向下手。這回女孩比較文靜,仰臥在地板上,把腳往天上舉,等老妓女走近了,猛一腳把她從房間裏蹬出去。天明時,刺客們吃了敗仗從薛嵩那裏回來時,發現老妓女的房子外觀有很大的改變;紙窗、紙門、紙牆壁上,到處留下人形的窟窿。說話之間,老妓女又一次從房子裏摔了出來,栽倒在地下。這使那些刺客很是驚訝,讚歎道:你這是幹嘛呢她答道:我要把那小婊子拖出去殺掉;他們就說:是嗎看不出是你拖她呀。那些人都被土蜂螫得紅腫,在藍顏色的烘托下,變成紫色的了。

我應該從頭說起這個小妓女。在我心中,這個女孩是這個樣子:在她棕色的臉中央,鼻頭上有幾粒細碎的斑點,眼睛大得驚人。當你見到她時,心情會很好,分手後很快就會忘記了。如果你說像這樣的人很適合被殺死,我就要聲明,這不是我的本意。總而言之,她和老妓女一起跟薛嵩來到湘西,同為鳳凰寨的創始人,地位沒有尊卑之分。從老妓女的立場出發,殺掉一位創始人,逮住另一位創始人,剩下一個創始人,就是她自己。此後她就是鳳凰寨的當然主人。現在這種寫法比前無疑更為正確。

天明時分,小妓女被老妓女和一群藍色的刺客圍在鳳凰寨的中心。那些人既沒殺掉紅線,也沒逮住薛嵩,就想把她殺掉充數。那女孩聽到了他們的打算,歎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同意。看來我想不同意也不行了。可你們也該讓我知道知道,薛嵩和紅線到底怎麽樣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她既沒有見到紅線,又沒見到薛嵩;而前者是她的朋友,後者是她的戀人。關心他們的下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連老妓女帶刺客頭子,都以為這種要求是合情合理的。但他們也不知紅線和薛嵩到底怎樣了。既然不知道,也就不能殺掉她。

現在可以說說那個女孩為什麽討厭藍色。在湘西的草地上,藍色如煙,往事也如煙。清晨時分,被露水打濕的草地是一片殷藍,直伸到天際;此時天空是灰蒙蒙的。這種藍色和薄暮時寨子上空懸掛的炊煙相仿。誠然,正午時的天空也是藍色,此時平靜的水麵上反光也是藍色,但這兩種藍色就沒有人注意。因此就造成了這樣的局麵:隻有如煙的殷藍色才叫作藍色,別的顏色都不叫藍色。每天早上,小妓女雙手環抱於胸,走到藍色的草地上,此時往事在她心裏交織著。因為她討厭往事,所以也討厭藍色。既然她討厭回憶往事,又何必到草地上來──這一點我也無法解釋。我能夠解釋的隻是藍色為什麽可鄙:我們領導總穿藍色製服。後來,她躺在老妓女家裏的地板上時,就是這樣想的:既然被藍色如煙的人逮住,就會得到一個藍色如煙的死。具體的說,可能是這樣:她被帶到門外,渾身塗滿了藍顏色,頭朝下地栽進一個鐵皮桶,裏麵盛著藍墨水。此後她就從現在消失,回到往事

按照以前留下的線索,那些刺客和老妓女要殺掉這個小妓女,她以一種就範的態度對他們說:好吧,隨你們的便罷;但你們得告訴我,薛嵩和紅線怎樣了;但她又擺出了個不肯就範的姿勢,整個身體呈s形。在s形的:他們倆都被我們殺掉了;但這又是不可能的事,大家都是有教養的人,怎麽能說慌呢。刺客頭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好吧,那就暫時不殺你。小妓女很高興,說道:謝謝就放下腿,翻身坐了起來。當然,現在是殺掉她的大好時機,可以猛衝過去,把她一刀殺死。但那刺客頭子又覺得這樣做不夠得體。所以,他們就沒殺掉那個小妓女。

我該把和表弟吃飯的事做一了結。吃飯時他把手放在桌子上。這隻右手很小,又肥又厚,靠近手掌的指節上長了一些毛。人家說,長這樣的手是有福的。這種福分表現在他戴的金戒指上:他有四根手指戴有又寬又厚的金戒指,我毫不懷疑戒指是真金的,隻懷疑假如我們不來,他會不會把這些戒指全戴上──當小姐給他斟酒時,他用手指在桌麵上敲著。飯後,我開始猶豫:既然我是表哥,是不是該我付賬但我表弟毫不猶豫,掏出一張信用卡來。是visa卡,卡上是美元。後來,我們走到馬路上,表弟和他太太要回王府飯店,我開始盤算他們該坐哪路車──要知道,路徑繁多,既可以乘地鐵,也可以乘電車、公共汽車、雙層巴士特一路,假如不怕繞路的話,還可以乘市郊車。但我表弟毫不猶豫,攔住了一輛黃色的出租車,遞給司機一張百元大票,大聲大氣地說:送我表哥表嫂到學院路。我對他的果決由衷佩服。回到家裏,我們並排坐在床上。我老婆也墮入了沉思之中。後來,她擁抱了我,在我耳畔說道:我隻喜歡你。然後她涼涼的小手就向下搜索過來。

那天夜裏,那個自稱是我老婆的女人在床上陳列她白色、修長的身軀。起初,是我環繞著這個身軀,後來則是這個身軀在環繞我。對於一位自己不了解的女士,隻能說這麽多。我始終在猶豫之中,好像在下一局棋。她說,我隻喜歡你。這就是說,她不喜歡我表弟。但是似乎存在著喜歡我表弟的可能性。也許,他們以前認識或者我表弟追求過她在這方麵存在著無窮多種可能性。這麽多可能性馬上就把我繞糊塗了。

因為寫到了一些邪惡的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