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意動
寧冉聲側過身子,左手摸了下種植在露台的一株君子蘭,一陣風吹來,花花草草的幽香一下子就灌入心間,帶著夜間的涼意,清新又香鬱。
此時頭頂上方明明沒有星星,她卻仿佛看到了閃爍的星光。
“聽說你新帶了一個女徒弟,是嗎?”寧冉聲繼續輕聲發問,白嫩的手在君子蘭葉子上輕輕遊走。
“是。”電話那頭的秦佑生也在過道走了兩步,腳踩在厚實綿軟的地毯上,心情很是愉快。
“怎麽,之前是師生戀,這次想換換口味,要來一場師徒戀了?”
秦佑生突然低低笑了一下:“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哦,那什麽時候會有這個想法了?”寧冉聲無意識揪了一片葉子,聲調隨著情緒起伏,有點幹癟下來。
秦佑生兀自唇角帶笑:“再過些日子吧,等你有興趣過來易和的時候。”
寧冉聲終於忍不住笑了,晚上隻吃一碗泡麵的肚子也餓了,先前質問秦佑生的語氣也一下子軟了下來,帶著一股嬌俏的可憐。
“秦老師,我晚上隻吃了一碗泡麵,現在肚子可餓了……”
秦佑生掛上手機時輕輕歎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又要一頭栽進去了。回包房的路上琢磨著提早告辭的理由,左思右想腦海裏隻有一句“秦老師,我現在肚子可餓了”,所以他那麽急著趕過去是去喂奶嗎?
這次飯局是一位建築老總設的飯局,這家建築公司在前不久的一次投標活動中失利,事後發現中標人和另一家競爭對手存在串通投標故意壓價的行為……對他來說這隻是一場反不正當競爭的官司,前幾天他已經把這次合作案、投標案裏的合同條款全部梳理清楚,並從一位做造價管理的朋友要了點有用的信息,打贏這場官司對他難度係數並不大。
告辭時,老板站起來問他:“秦律師,官司一定能勝訴吧。”
秦佑生:“法庭變數很大,我隻能說想勝訴概率很大。”
從君臨閣出來,秦佑生給寧冉聲打了一個電話,問她夜宵是給她送去,還是出來吃。
躺在沙發上玩“找你妹”的寧冉聲看看時間還早,打算出去吃,問他還要多久才能到。
秦佑生看了下手表,綜合所有因素算了下最晚到的時間:“二十五分以內。”
秦佑生計算得如此精準是因為之前有次跟寧冉聲約會,他沒人品的連續遇上8次紅燈和一次堵車晚了半個小時而被寧冉聲指責沒有時間概念。
兩個人戀愛,很多事情都會相互影響、甚至遷就對方,包括做事方式、xing格、莫名其妙的要求……
秦佑生跟寧冉聲分手後從沒有想過再找一個女朋友,他身上有太多她給他留下的習慣,而這些習慣,他並不想用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因為還要二十五分鍾,寧冉聲又有點犯懶了,回撥了一個電話過去:“我不要出門了,你還是給我帶宵夜過來吧。”
“這次確定了?”
“唔……讓我再想一下。”
秦佑生輕輕“嗯”了一聲,放緩了車速,一張俊雅的麵容因為嘴角上彎,在晦暗的車廂顯得格外溫柔:“隻有一次反悔機會。”
“還是你給我帶來吧……”
“這次確定了,嗯?”
“確定了。”
“好。”秦佑生說完,調轉了車頭,回到之前路過的一家粥鋪,進去打包了三份水晶包和海鮮粥出來。
——
秦佑生送宵夜到樓下時,她剛散開了頭發正準備去洗澡,接到電話後說:“姐姐不在家,你上來吧。”
五分鍾不到,門鈴響起,寧冉聲上前開了門,西裝筆挺的秦佑生已經提著宵夜立在門外了。
寧冉聲接過宵夜,抬眸望向秦佑生的穿著:“那麽正式,晚上有飯局?”
“是,從飯局提早抽身過來的。”秦佑生看著寧冉聲開口。
寧冉聲有點過意不去:“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沒關係。”秦佑生微眨了下眼睛,故意壓低的嗓音更顯得低沉厚實,“如果覺得歉意,可以吻我一下做補償。”
“我才不要吻前男友呢。”
“那要不在吻之前先給我轉正了……”秦佑生認真建議道,雙唇驀地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看著立倚在門口寧冉聲此時一頭黑發披肩的模樣,莫名很懷念,手癢加心癢,所以伸手摸了一把。
“少動手動腳。”寧冉聲轉過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我姐姐快回來了,你趕緊走吧。”
“……”秦佑生依然站著不動。
寧冉聲抬眸看他,嘟著嘴,用眼神驅趕他:快走快走!
秦佑生突然朝她勾下手。
寧冉聲狐疑地湊過頭,然後一個濕潤的吻便落在了她左側的臉頰上。
在這個夏夜,氣溫熱了,舊情複燃的燃點也就低了。
寧冉聲雙頰立馬變得酡紅,一直紅到了脖頸,過了會,她輕輕踮起腳尖也在秦佑生的臉上落下一個吻,頓了下開口:“我不喜歡你帶那個女實習生……”
秦佑生說“好”,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
——
秦佑生坐回車裏後,抱著強烈的歉意給江行止撥了一個電話。
江行止一向睡得早,秦佑生電話過來時他已經睡上一會了。
他拿起手機睡意惺忪地從床上坐起,身上穿著的睡袍微微鬆開,露出漂亮性感的胸膛。
“什麽事?”
“幫我一個忙。”
“說。”
“幫我帶下賴紓潔。”
“不可能!”
“行,那就直接得罪王院長吧,反正最近我手頭的官司都不在他那邊。”秦佑生愉悅地說。
“我無所謂……”江行止打了個哈欠,看了看時間。
“幫個忙吧,我跟冉聲複合了,我不想她有什麽不愉快。”
那個寧冉聲有什麽不愉快關他什麽事,江行止頭疼地揉著太陽穴,上半身往床頭一靠,相當不情願地答應下來。
——
寧冉聲昨晚睡晚了,匆匆忙忙起來洗漱一下便要出門,在門口換鞋的時候被姐姐叫住。
“冰箱裏的水晶包和海鮮粥哪兒來的?”
昨晚秦佑生送了三份宵夜過來,寧冉聲吃了一份,然後叫醒張小馳吃了一份,還有一份就放在冰箱給寧洵洵留著。
“沒什麽啊,路邊打包回來的。”
“荷甲樓的海鮮粥哩,小姨媽,你是撿錢了嗎?”張小馳隻穿著一條沙灘花褲衩從衛生間跑出來,語氣誇張。
寧冉聲蹲下身子換鞋,然後站直身子:“是同事請客。”
寧洵洵繼續問:“男同事還是女同事?”
寧冉聲頭發還沒有梳,一邊伸手胡亂抓了一下,一邊轉移話題說:“哎,就一個同事生日唄,我要遲到了,先走了,姐姐再見。”
寧洵洵走到門口送寧冉聲,繼續教育了兩句:“下次你也請同事們到家吃個飯,禮尚往來知道嗎?”
寧冉聲點頭連說好,然後拎著包包便飛奔到公寓的電梯間了。
因為快要遲到了,寧冉聲隻好招了一輛出租車,姐姐家的公寓跟宇達寫字樓是一個區,車程隻需要十五分鍾。
出租車司機開得飛快,到的時候寧冉聲看下時間,還有三分鍾,她付錢下車,正要和一群上班族擠電梯的時候,半路被攔截了。
“那邊擠,跟我來吧。”
寧冉聲跟著秦佑生來到易和事務所的專用電梯,電梯正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秦佑生按了上去的按鈕,門打開,裏麵正巧站著江行止。
還真是巧得很。
“早。”秦佑生對江行止笑了下,然後帶著寧冉聲進去。
在另一位BOSS麵前這樣光明正大地蹭他們的電梯,寧冉聲有點不好意思,所以她也對江行止扯了下嘴巴,問候了一句:“江律師,早啊。”
江行止側了一下臉,神色寡淡,語氣更清淡:“早。”
像她這種不怎麽招人待見,寧冉聲已經被不待見得有了經驗,如果有人看她不順眼了,她基本一眼就能看出。
雖然這是一樣不怎麽愉悅的經驗,但她還是發現這個江行止,似乎對她有點意見。
寧冉聲往秦佑生的身邊走近了點,然後默不作聲地看著電梯上跳動的紅色數字。
“昨晚睡得還好嗎?”秦佑生開口問她。
“還好。”寧冉聲抬頭對秦佑生笑了下,“你呢。”
“也好。”秦佑生抿唇笑了下,然後看向站在自己對麵的江行止,客氣地詢問,“江律師呢?”
“昨晚被人拜托了一件麻煩事,所以並不好。”江行止口吻極淡。
“是麽?”秦佑生隻是笑,沒有接話。
中正和萬豐合並後的萬正事務所在寫字樓四十二樓,而一家易和事務所就占據了六樓,從六十到六十六全是易和的地盤,還有一層是展覽大廳。
四十二樓到了。
寧冉聲正要走出電梯時,秦佑生右手隨意地搭了下她的肩頭:“中午一塊兒吃飯吧。”
“不行啊,我要跟同事一起呢。”
“也好,好好跟他們相處。”秦佑生叮囑說。
寧冉聲點頭,走出電梯還不忘跟秦佑生揮了下手。
電梯門徐徐合上,江行止不鹹不淡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想到秦律師挺有當老媽子的天分的。”江行止字字都是奚落與諷刺。
秦佑生朗聲大笑毫不在意,搭上江行止的肩膀說:“賴紓潔的事就拜托你了,等時機成熟,我就讓冉聲過來跟我,我親自帶她。”
江行止嗬嗬了兩聲:“你倒是把自己安排得挺好的。”
“好兄弟,就是幫來幫去是不是。”有事相求的人,總是笑臉迎人的那一個。
江行止抖開他的手,直視前方:“據說戀愛的男人智商急劇下降,秦律師,我真為你明天的開庭情況感到擔憂。”
電梯停在六十六樓。
秦佑生親切地給了江行止一個“無需你擔心”的眼神,走出電梯時,神色相當愉悅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戀愛隻能影響我的心情,而不是腦子。”
江行止:“嗬……”
——
明天就要給廖初秋起草離婚協議書了,寧冉聲又找周燕詢問了幾個注意事項。
今天周燕有點感冒了,捂著嘴咳嗽一會後,才沙啞著嗓子指點起來。
“明天你就根據當事人的想法寫吧,基本上房產現金這塊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主要是要在他們兩個債權債務上多注意一點,反正你寫好了,我還會給你檢查,還有你記得做好談話記錄。”
“謝謝師傅。”寧冉聲發自內心感慨了一句,忙不迭給周燕倒了一杯水。
中午寧冉聲跟王臻在五十樓的餐廳一塊兒吃最簡單的商務套餐,飯後她跑了一趟藥店,給師傅周燕買了兩瓶川貝枇杷膏。
王臻誇她有長進,寧冉聲心裏有點小得意。
之前她一向不喜歡討好別人,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實習生涯,她才有了重新認識,這樣的行為不叫討好,而是一種關心。
討好會讓人反感,但真摯的關心是讓人心暖的。
下午,廖初秋電話過來,她說自己約了代孕女見麵,有些事情想當麵跟那個女孩說清楚,
寧冉聲以為廖初秋是找代孕女算賬,怕有什麽意外,讓廖初秋把那個女孩叫到宇達附近一家廣式茶餐廳。
四點左右,她陪著廖初秋跟代孕女孩在一家叫西語茶餐廳的一個包間會麵了。
代孕女大概是怕廖初秋會傷害到自己,除了自己還帶來另一個女人過來,女人長得高高瘦瘦的,一臉濃妝豔抹,看著就是一個潑辣貨,剛見麵便問廖初秋要東西:“現在可以把東西拿出來吧。”
相反代孕女是一位皮膚白淨的女孩,樣子看著很顯小,不知道幾歲了,寧冉聲第一眼就覺得她很麵熟,仔細一看,不就是那個婆婆帶到店裏買衣服那個“媳婦”麽?
寧冉聲突然很替廖初秋感到可悲。
而當事人依舊麵色平靜,對代孕女開口道:“來了,就坐下聊聊吧。”
寧冉聲差點吐血,喝了一口奶茶看向窗外,不知道廖初秋要聊什麽,她們口中的東西又是什麽?
“那個……你有沒有把視頻給立冬看……”代孕女整個人氣場要比高瘦女弱的多,說話聲音也是細細小小的,像是在害怕什麽。
寧冉聲又想到了上次跟姐一塊兒看的社會熱點新聞,膽小怕事的形象倒是挺符合的。
“既然我說了東西不會給立冬就不會給他,我明天就要跟他協議離婚了,這次約你見麵就想把事情說清楚。”廖初聲音有點沙啞,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綠茶。
“你想說什麽?”高瘦女有點火了,果然是特意帶來撐腰的女人,嗓門都比正常人高上幾分貝。
寧冉聲心裏又是一陣冷哼,不屑開口,托著腦袋繼續看向玻璃窗外麵的大街。
“我想讓你跟立冬結婚前,主動提出來跟他簽一份婚前協議書,上麵注明即使有一天你們離婚了,你也不會要他一分錢。”
“憑什麽!”開口的又是這個高瘦女人。
“如果不簽,我就把東西給立冬了。”廖初秋口吻淡淡,完全聽不出喜怒,好像篤定代孕女一定會答應。
“好,那你把東西給我,我答應你的要求。”代孕女同意。
廖初秋抿了下唇:“很抱歉,東西我不會給你,但是我可以保證不會給婆婆和立冬看到。”
代孕女咬著唇,一副不知道怎麽辦的樣子。
“你!”高瘦女人猛地站起來,“憑什麽讓我們相信你,我告訴你,如果再不把東西交出來,你們兩個晚上出門給我小心點。”
寧冉聲是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還是忍不住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你才給我小心點!”
“嗬,你說什麽?”女人意外地看著寧冉聲。
寧冉聲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我說你們倆小心點,見過當biao子的,沒見過當biao子還那麽囂張的!”
女人也一下子站了起來,還揚起手,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雙方對峙,寧冉聲雖然瞧著矮了點,但是她向來輸人不輸陣,瞪眼的工夫一點也不比這個女人弱。
“寧律師。”廖初秋站起來拉住了她,“沒必要理會她。”
“哼,你還律師呢,真看不出來。”女人打量了寧冉聲一眼,神色挑釁,手揚得更高了,一副巴掌的樣子。
寧冉聲最討厭被人鄙視,身體裏的肝火肺火心火全部燒了起來,但嘴角還極力扯著一絲弧度:“怎麽,要打我麽,我告訴你我是律師,你敢打我一下,我立馬告你故意傷害罪,你知道故意傷害罪最高判幾年麽,嗬嗬,瞪著我做什麽,真以為自己是道上混的啊,你倒是打我一下試試……”
“啪!”
一道響亮的巴掌聲。
寧冉聲整個人被甩到了椅子上,整個腦袋發懵,她真被打了?
還有剛剛她是先聽到巴掌聲?還是先被打趴下的?
臉頰火辣辣得疼,她捂著自己的左臉,不可思議地眨了下眼睛,再次確認了一下事實,她好像真的被人甩巴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