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團隊似乎對這種場景司空見慣,互相對視一眼後耐心等待。

季明熙明顯也感覺出了薑寧的為難,抬手安慰性質地握住她的手背。

這次出自於真心,想安慰她。

“你別怕,任何決定我都和你站在一切。”此時低聲的承諾,像是拋出的一根救命稻草。

薑寧抬眸看了看身邊這個男人,大概是頭一次覺得季明熙有點順眼吧。

可她知道,軟弱時的錯覺什麽都不是。抿了抿唇,抬頭看的是對麵的陸崇淵,薑寧她微吸一口氣,才比較平緩地問出一句。

“陸醫生,綜合目前這些評估結果,您認為您的技術可以彌補這點差距嗎?”

薑寧的目光清澈而堅定,不是要給對方壓力,純粹是問一個底牌好心裏有數。陸崇淵看著她,瞬間就明白她的想法。如果換做別人,很難給家屬這種承諾,或者說是禁止給家屬這種說法,因為如果術後效果不那麽理想,醫生很有可能會被鬧。

但麵對薑寧如此隱忍的期盼,陸崇淵很難做到視而不見。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短短一秒鍾似乎就從腦海裏搜刮了他目前所知曉的任何能提高手術成功率的方式。

最後一瞬不瞬回視薑寧,篤定地點頭說道:“我認為我可以。”

他此言一出,同一個團隊的外籍醫生詫異地看向他,用法語疑惑地問了一句,十分意外他會這麽回答。

陸崇淵立刻轉頭也用法語和隊友交流,他說的薑寧一個字都聽不懂,但看到外籍醫生臉上的擔憂逐漸化解,她的心髒仿佛也被溫柔地安撫住了。

薑寧看了看陸崇淵,又扭頭看向大屏幕上定格的兩個方案,目光平靜得不像一個決斷生死的人。但她絕對相信她的這位學長,未幾,便選擇了成功率稍低的方案。

簽完字,薑寧的內心一下就空了,仿佛已經沒有東西可以裝下。

卻在這時,季明熙忽然開口,“術後情況允許的話,我希望能立刻給她弟弟轉院。”

他這句話拋出來,薑寧愣在原地,詫異地看向他,陸崇淵皺了下眉,若有所思。

“能問一下是有什麽特殊的安排嗎?理論上我們不建議轉院,由我們醫療團隊負責術後看護,對病人來說也是最有希望康複的方式。”

陸崇淵率先給反應,公事公辦的口吻聽不出來有任何別的情緒。

但季明熙根本不關心這個,頗有點強硬給一句,“我季家旗下的私人療養院,設備可比這裏先進多了。”

“不是,你……”薑寧有點懵了,直覺對方是要拿弟弟做人質,但沒等她說什麽,陸崇淵再次委婉反駁。

“季先生,我理解你想給薑希瑞患者一個更好的休養環境這種心情,但他所要經曆的大型手術是比較吃人工的。按照正常的手術流程,術後半個月都是醫療團隊必須密切關注的階段。”陸崇淵說到這裏,眸色微斂,直言一句,“如果你執意要轉院,恐怕我們沒辦法接受這個手術,我們不做任何會降低團隊治愈率的讓步。”

他簡單一句話,態度簡潔明了,要麽全權交給醫療團隊,要麽另請高明。

陸崇淵這次的表態,其他成員沒有任何異議,他們的確有資本這麽做。

“……”

季明熙瞬間沉默,似乎沒想到對方會這麽難搞,但依舊不死心,“我說了是情況允許的條件下,我相信你們的醫術才選擇的你們啊。”

“感謝你的信任,但同時也希望你能更加充分地相信我們。”陸崇淵不為所動,如何客氣地拒絕對方,顯然他是十分在行的。

季明熙被噎了一句,咬了咬牙不高興了。

薑寧生怕他在這裏搞出事情,立刻出聲,“我們當然相信醫生,明天的手術,我弟弟就交給你們了。”

薑寧說完便站起來,對著那邊發自內心地鞠了一躬。

季明熙見狀,幾不可見撇了下嘴角,但也不好再說什麽。這個手術必須得做,不做他和薑寧之間就不會有轉機。

術前溝通結束後,季明熙還想帶薑寧去散散心,但薑寧拒絕了,她選擇回公司加班。

明天的手術她是肯定要請假的,所以打算把活都集中在今天幹完。

季明熙多少有些挫敗,但沒強求,將她送到公司就走了。

薑寧一直幹到晚上九點,還剩一點點拜托給了圓圓。

等她出現在住院大樓,已經是十點後,明天就是手術的日子,她今晚想守在弟弟身邊不回去了。

“小瑞啊,明天是超級厲害的哥哥給你做手術,一定會成功的,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吃你最喜歡的冰淇淋吐司。”薑寧一邊輕輕給弟弟的手腳按摩,一邊輕聲聊天。

夜晚實在太過安靜,安靜得就連自己的聲音也會覺得陌生。

她的動作陡然停下,扭頭看向弟弟安詳的麵龐,就那麽定定地看著,仿佛時間的流逝也會隨之靜止。

不知過去了多久,薑寧取下脖子上的一條項鏈,銅製的不值錢,但小蓋片打開,裏麵有一張斑駁的照片,已經看不出麵容。

但薑寧知道,他們的媽媽會保佑她的弟弟。她將這條項鏈壓在弟弟枕頭下,而後靜靜坐在床前。

薑寧安靜地望著弟弟,要一個人度過這難熬的長夜。

然而薑寧不知道的是,陸崇淵就在門外,透過探視窗看著她的背影。

陸崇淵的目光溫潤而長情,似乎好幾次想推門而入,但到最後都忍住了。

第二天需要做精細手術,陸崇淵隻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隔天早上,便是正式手術的日子。

薑寧早早就整理了下病房,等著醫生們過來。

一切流程都很順利,先是體檢,而後簽一大堆告知書。

在早上9點的時候,薑希瑞被推進了手術室。

厚重的手術門一關,薑寧下意識伸出手,卻隻是抓到一把微涼的空氣。

手術室外麵,隻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