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好在之前將新聞壓了下來,現在還沒有被救出來的工人估計也沒有生還的希望了。”顧易衡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他沒有提剛剛在樓梯口聽到二叔和二嬸的話,他看出來裴幀也是不想讓父親知道,他便也裝作不知道。
“我們接下來要做好家屬的安撫工作,賠償是必不可免的,而且要讓他們滿意,若這件事鬧大了,不僅對裴家有影響,也可能會影響到大哥。”顧易衡權衡道,“我待會會再去現場,和梁部長他們商談。”
裴父點點頭,也多虧這個時候顧易衡在,他做事的手段一點不比他這個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人來的差,還有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覺,也難怪顧家能在S市一直屹立不倒。
“辛苦你了。”說到底,裴父還是對顧易衡見外的,若他和裴汐沒有發生那件事,他算一個稱職的女婿,但是他傷害裴汐在前,後來她又傷了他,這樣的兩個人怎麽可能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裴父不是沒想過將裴汐接回來,可驍睿呢?他隻能看著事情的發展,裴汐也那麽大了,自己能夠做主,他尊重她的決定,若她說要回來,她就還是裴家的二小姐,若她想在顧家,她就是顧家的大少奶奶。
“不辛苦。”顧易衡也能感受到裴父對自己的客套,他們統共才見過兩麵,要真的親切是不可能的,他一開始叫他爸,都事先練習了一下。
裴幀的手拍在了顧易衡的肩膀上,他一直不待見顧易衡,但這件事他不得不感謝他,把原本應該他出麵的事扛在了肩上。
“謝謝。”裴幀沉聲道,他真心道謝。
顧易衡還真不習慣裴幀這時候忽然的友好,對上他的眼睛,道:“不用謝。”他在顧家是大哥,一直扮演著一個哥哥的角色,隻有見到裴幀的時候,不管是在年齡上或者在做事風格上,顧易衡都覺得裴幀有兄長的風範。
救援工作一直在持續,大家其實也是心知肚明,埋了超過二十個小時,就出來的幾率是小之又小,但是顧易衡一直不喊停,消防隊員就一直在用生命探測儀探測著。
這條道路遭受泥石流之後又下了一整夜的雨,山上又留下來很多泥沙,給救援工作增加了很大的難度。
“顧總,我們的隊員已經連續工作二十多個小時,雖然我們也很擔心被埋人員,但這樣下去,雨又不停,我的隊員也會有危險。”隊長為難的對著顧易衡說道,照經驗來看,剩下的七名,估計就沒了,他們現在還繼續救援不過是給家屬一個希望。
顧易衡看著又出來的家屬,他們眼中充滿了希望,多希望再挖開一層泥土就是他們的家人。
“隊長,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斷不可這樣貿然的結束救援。”梁飛將聲音壓了下去。
“我們盡力而為。”之後,隊長帶著隊員們又投入了救援之中。
顧易衡和梁飛兩人在臨時的帳篷中,兩人都麵色凝重。
“顧總,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我就直說了。”梁飛已經命人在外麵守著,這裏不會有人進來,“剩下的七個人救不回來了,你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這也是顧易衡不願意麵對的,七條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他的心狠狠地沉著,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冷漠的人,但真的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普通人一樣,也是會難過,會惋惜。
“賠償的事情我們會負責到底,錢不是問題。”顧易衡對錢這方麵不會吝嗇。
“好,那這事兒就好解決。”梁飛就等著顧易衡這句話,有很多公司在出事之後不願負責,就越鬧越大,後來兩敗俱傷。
梁飛又和Y市的負責人溝通了一下,他們了解了顧易衡的立場,放心了很多,挨個和家屬商談,他們的情緒最開始都很不穩定,知道了公司決定負責到底之後也變得接受。
後來被找到的七個人,都因為長時間的掩埋窒息而死,蓋著白布的身體被抬出來,顧易衡摘掉了雨披的帽子,低著頭向死者表示尊重,順手將眼中快要滴下來的眼淚抹掉。
生離死別原來離他這麽近……
現場,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是死者的父母、孩子、兄弟、妻子,哭聲充斥著顧易衡的耳朵,在昏暗的傍晚顯得特別淒涼。
也不知道是雨水迷了眼睛,顧易衡看到遠處一個穿著運動裝的女人,很想裴汐,而她越走越近,他才驚覺自己沒有眼花,真的是裴汐,她看著一具具被抬走的屍體,不禁紅了眼。
兩人在雨中互相望著,各自站在原地,誰也沒有先邁出一步,他們都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讓他們覺得自己離死亡那麽近。
氣氛壓抑著,後來也是顧易衡率先走到裴汐身邊,拿過一旁的傘傍她撐著,略有些生氣,道:“你怎麽來了,這裏很危險。”
裴汐看著顧易衡,他身上也沒有一處是幹的,發茬兒上還在滴水,下巴山還有些胡茬兒,褲腿上都是泥水,領帶斜斜的掛著。
她一直都知道顧易衡有多在意他的外表,他總是會讓自己最光鮮的一麵呈現給別人,可他卻為了裴家的事兒這麽勞心勞力。她也知道他向來隻對顧家的事情上心,別人的事情他多看一眼都覺得煩,他卻拋下自己公司的事兒來管裴家的事。
“你走的時候忘記拿褲子了,我給你送過來。”裴汐半天,才說出來一個蹩腳的理由,她是看著顧易衡整理行李的,什麽沒有拿褲子,他明明裝了幾套完整的西裝,哪裏會不拿褲子?
顧易衡也不拆穿她,他當時就知道斷了電視,斷了網絡,又讓保鏢困住裴汐這條路行不通,但他就像讓裴汐待在顧家,關個幾天也是好的,但沒想到第二天她就來了。
“你到車上等著我,剛剛人才找出來,家屬的情緒很不穩定,我怕待會會出什麽狀況,我顧不了你。”顧易衡將傘塞在裴汐的手裏,推著她想要讓她回車上去。
裴汐固執的不走,她一早上就從S市趕回來,回到裴家的時候聽傭人說爺爺病了,她又馬上趕到醫院,看過爺爺奶奶,確定他們沒事準備來事故現場,但是被父親攔住,說一個女孩子家去那裏做什麽?危險!
裴汐也知道危險,但是顧易衡在這裏,萬一顧易衡出什麽事了她怎麽和顧家交代?她四年前就讓顧易衡成了植物人,她夜半起來的時候會看到公公或者婆婆在顧易衡房間裏麵,整夜整夜的守著,和他說話,斷斷續續,她聽得出他們在抽噎,甚至連顧正洪也在顧易衡房間裏麵守過!那麽健朗的一個老人,守著自己的孫子,所有的苦往自己的肚子裏麵咽。
這些刺得裴汐的心狠狠地抽痛,她甚至後悔了那天早上一台燈掄下去……
她不能再讓顧家承受失去他的危險,所以她要親眼看著他平安無事。所以她從醫院跑了出來,開著車自己就找來了,四年了,A市的道路變了很多,何況還是通往Y市的,她問了很多人,走了很多錯路才來了這裏,她就想看到他安然無恙。
如果真的想顧易衡說的這裏不是很安全,她就更不會走,她要將顧易衡完好無缺的帶回顧家。
“我可以照顧自己,讓我在你身邊,好嗎?”裴汐拉住彼易衡的衣角,第一次在顧易衡身邊露出了擔心的神色。
顧易衡本來要走的腳步停了下來,看著裴汐扯住自己衣角的手,那一刻,顧易衡心微微的顫了一下,沒有狠下心將她推到車裏。
“跟在我身邊不要離開。”顧易衡將裴汐拉在自己身邊,他一時心軟,裴汐這樣她從來沒有見過,好像她要失去什麽東西一般緊張擔心。
裴汐也就真的安安靜靜的站在顧易衡身邊,他周圍有保鏢貼身保護著,別人也近不了身,暫時還是安全的,裴汐看著他和消防隊長說辛苦了,感謝他們一直沒有放棄,又和Y市負責人交代了很多事情……
裴汐才覺得自己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隻是知道他做事能力很強,倒也沒有真的看他認真處理過一件事情,這次,他好像完全當這件事是顧家的事兒一樣做著,一絲不苟。
遠處,一直注視著顧易衡的男人偷偷將家屬代表拉到小角落裏麵。
“龍哥,你怎麽來了?”
“過來看情況來著,那人是顧易衡?”叫龍哥的那人似乎和家屬代表很熟,一手攬著他的肩膀,賊眉鼠眼的看著顧易衡。
“就是他,現年頭當個老板也不容易,這事一出,他跟我們保證每個遇難的家屬都有一筆可觀的撫慰金。”
“你可別上當,錢都還沒拿出來當什麽真?看到沒,這些記者還在這裏,他們這些有錢人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把戲做的還少?他沒有真真實實的把錢擺在眼前你就不能信,趁現在記者還在,鬧得越大,他們給的錢才越多!”龍哥一個勁的鼓動。
家屬代表一聽覺得就是這個理,在這裏,被坑的工人還少嗎?趁著記者還在這,有人給他們做主,要拿到真的保證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