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亦念大概是認識了陳若誠之後,才明白了,一個人在傷心絕望的時候,什麽自信尊嚴,都忘得一幹二淨。

愛著他的時候,可以什麽都不去在乎,她就是個執拗的人,喜歡的人絕對不會放他走,大膽的追求,就算他有一千個拒絕她的理由,她也有喜歡他的一千零一個理由。

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初起的念頭。

認識陳若誠的時候,殷亦念隻有二十一歲,在那個年紀,愛上一個人,大概就是一見鍾情吧。

那是和顧易衡一同去A市的時候,幫裴汐家裏事情,那時候她還假裝了顧易衡的女朋友,所以被陳若誠誤會的狠狠的。

要是再有一次機會的話,殷亦念絕對不應許自己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陳若誠的麵前。

後來,她就那麽主動的追求他,在所有人看來,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子,去追求一個三十五歲的老男人,不是圖他的錢就是腦子出了問題。

但殷亦念這兩個原因都不是,單單是因為愛這個人,時敏笑她這麽容易就相信一見鍾情,跟著感覺走。

她會:你也不是對裴幀一見鍾情麽?還那麽快就結了婚,也就巧在正好裴幀也喜歡你!

不巧的是,陳若誠不喜歡她,還對她抗拒的不能再抗拒,她表白了幾次之後更是被陳若誠列入了黑名單之中,她最後連他的醫院,也不能自由出入。

想想那些瘋狂的歲月,殷亦念就覺得好笑,是不是在陳若誠眼中,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殷亦念坐在靠窗的位置,本來她訂的是經濟艙的,這次回來同樣是瞞著殷亦凡,和他說在國內又一場演出,跟著樂團過來的,樂團是在國內有演出,但她拒絕了這次的演出。

後來是在機場遇到了裴軒,他給她換了頭等艙的票。

兩人在A市的時候,也接觸過,那時候,她和陳若誠的關係屬於曖昧期,跟著他出席了很多次朋友的聚會。

“回來有和若誠哥說嘛?”裴軒見著殷亦念一臉的疲憊,在她和陳若誠四年的感情中,他也看的揪心,他們這些人看的都揪心,可是陳若誠最後依舊是和她分道揚鑣。

大概是,陳若誠不想耽誤了一個這麽好的姑娘,才會有這樣的結局。

殷亦念再次聽到陳若誠的名字,心裏還是隱隱的作痛,特別是離他越來越近的時候,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不想告訴他,你也別說了。”殷亦念淡然道,事情到了現在的地步,她也真的再沒有和他繼續糾纏的精力。

這次要不是之前福利院的孩子,她有白血病,在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她的身體一天天的變差,院長說,她大概就沒有多少天了。

殷亦念很喜歡這個叫蝴蝶的女孩子,懂事聽話,就算知道自己有白血病,依舊每天保持樂觀的心態,就算知道自己是被遺棄的孩子,也依舊覺得父母拋棄她是有原因的。

蝴蝶說,最想在離開之前,聽到亦念姐姐的琴聲。

所以在接到院長的電話的時候,她就馬上趕回來了。

“亦念,其實我以一個年長你一歲的哥哥來說,放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所有人都心疼殷亦念,勸她放手,勸她放棄,勸她放過自己。

可是最後怎麽樣,一個二十五歲的姑娘,卻有著三十五歲的心態。

在殷亦念轉過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是一個笑,讓裴軒放心的笑。

“我真的沒事,隻是回去看小蝴蝶,想要教她一首曲子,很快就會回意大利。”在裴汐和顧易衡的婚禮上,她看到陳若誠的時候,心裏雖然是按耐不住的躁動,卻很好的將那份感情壓抑住。

她不再是二十一歲的那個敢愛敢恨的姑娘了,四年的磨礪讓她懂得如何收斂自己的感情,特別是在對著陳若誠那樣有著故事的人。

“這樣就好。”裴軒忍不住揉了揉殷亦念的頭,他沒有妹妹,卻也有一顆當哥哥的心,殷亦念和陳若琳他都當做自己的妹妹來對待,妹妹有了心煩的事情,他這個當哥哥的,也該安慰安慰。

殷亦念微微一笑,在椅子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下,才能將那種越靠近A市,越靠近陳若誠的那種心情給壓製下去。

等殷亦念閉上眼之後,裴軒將位置前的毛毯拿了出來,蓋在了她的身上。

也在想,他們都是對感情執著的人啊,認定了那麽一個人,打死都不願意回頭,他知道自己勸不住殷亦念,也知道她現在回來,小蝴蝶是一個借口,她是真的想給她和陳若誠一個機會。

在陳若誠麵前,殷亦念將所有的矜持尊嚴都拋棄了,雙手捧著自己的心,奉上給陳若誠,滿心期待他能收下,就算不收下,也該小心翼翼的放回她的心裏。

可他不但沒有好好的收下,還弄碎了,沒有補回去,傷痕累累的,有好幾次,他都看不慣陳若誠的所作所為。

可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始終是局外人,他們兩個人,或者三個人的感情,亦不是他能參與的。

更何況,他現在自己的事情也有些焦頭爛額的,顧煜央說走就走,想想殷亦念和陳若誠折騰了四年,顧易衡和裴汐折騰了八年,他就應該強勢的拉著顧煜央不要走。

什麽不夠資格站在他身邊,隻要他說一聲她是他裴軒看中的人,又有誰會在乎,何況,她是顧家三小姐,他們兩個在一起,不能再般配了。

想到這裏,裴軒就後悔了,可是他現在在飛往A市的飛機上,顧煜央在飛往美國的飛機上,他甚至沒有問一聲,顧煜央究竟在哪個學校!

這個顧煜央啊!

S市到A市的航程並不遠,殷亦念睡下沒多長時間,就到了,而且,她也根本沒有睡著,這樣半靠著當然是睡不著,更揪心的是心態,各種複雜的心情交織在一起,怎麽睡得著。

可能,晚上又得靠著安眠藥,才能入睡。

機場出口,殷亦念拒絕了裴軒相送的好意,自己打車。

出了機場高速,司機問道:“小姐,請問你要去哪?”

殷亦念愣了愣,應該是要去福利院的,教小蝴蝶拉她喜歡的曲子,可是……

“去華西醫院。”說出口,殷亦念眼中不覺得多了一絲惆悵,嘴上說著自己沒事,可是心裏呢?忘不了就是忘不了,就算陳若誠再撂下狠話,她還是愛著。

有時候,她就是覺得自己賤,人家明明沒有喜歡自己,她卻好像非他不可,腆著臉上去,他的一點點好言好語,她就以為見到勝利的曙光,她錯了。

她就像是在宇宙中,那點光芒,可能是幾億光年之前照過來的,她永遠活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在陳若誠照耀不到的光芒之外或者。

他的光芒,他的愛,永遠不會屬於她吧……

到達A市的時候,天空就陰沉沉的,車子開到一半,就開始飄著雨,殷亦念打開車窗,讓雨水打了進來,雨不大,幾滴滴在了她的臉上,涼涼的。

和她臉上的溫度一樣涼。

其實,陳若誠也應該是擔心她的吧,在她一個人在這邊的時候,生了病,到醫院掛號之後他就出現,之後的所有檢查都是他親手做的,就連掛鹽水這樣的小事兒,也讓他一個院長大人來做。

又或者是……

“小姐,麻煩你把窗戶關上吧,雨水飄進來我的車就廢了。”司機大哥有些心疼的說道,主要是殷亦念一臉的憂傷,但是司機大哥更心疼他的車。

“不好意思,我馬上就關。”殷亦念回過神來,將車窗關上。

以前她挺討厭下雨的,可是來了A市之後,在這邊生活,她有了理直氣壯的要求,她說她習慣了開國外的在右邊的車,習慣不了左邊的駕駛室,下雨天也不好打車,就讓陳若誠來接她……

而且,A市經常下雨,她便有了更多的理由,自然而然就愛上了下雨天,現在也還覺得,下雨天是那麽的可愛。

其實,要是再來一次的話,顧煜央依然會毫不猶豫的在那天,在陳若誠走進酒店的時候,一眼就注意到他,一見鍾情,愛上了這個有故事的男人。

“把車停在醫院的對麵。”殷亦念在出租車要到華西醫院的時候,讓司機將車停在了醫院的對麵。

雖然過了半年的時間,殷亦念現在仍舊記得他的工作表,今天周三,他五點下班,回去接陳若琳,然後一起回家吃飯……

看,她將他的點點滴滴都了解的滴水不漏,她多愛他,可他連她一點點的細節,都不願意注意。

可是,今天才三點,意味著殷亦念要在這邊等兩個小時,她也絲毫沒有下車的念頭,可能就是看一眼吧……

但是這個時候陳若誠就出來了,撐著傘往他的車旁走去,他的車還是那輛有些老舊的奔馳,問他為什麽不願意換輛新的車,他卻不言語。

老舊的奔馳開出了醫院,殷亦念有些意外,連忙叫司機跟上去。

一個你了解的人,忽然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這樣的變故,讓殷亦念心慌,是不是她離開的這小半年,他的生活已經全部改變?

司機一直跟著陳若誠,心裏也難免懷疑,問道:“小姐,非法的事兒,我可不幹哦……”

殷亦念頓了頓,她也沒打算幹非法的事兒,隻不過想知道他沒有按常理,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可是陳若誠的車子越開,殷亦念的心情就越低落。

她拿出手機,看了今天的日期,忽然間明白了什麽。

再看看路牌指示,原來,不是他改變了,隻是她不記得了。

“司機,不用跟了,去立城苑。”殷亦念輕笑一聲,目光也從那緊緊跟隨的車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