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韶榭很大,大到恐怖的地步。

就像湄虞把沁嫵和伶語安排在一個院子,把溪淚和世醒安排在另一個院子。結果世醒他們想要去找伶語一起用膳的時候,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找到人。

不僅地域廣博,而且布局複雜,根本就是一個超大型迷宮。

但是這也不能怪人家,是世醒自己傻,下人說要帶路的時候他竟然說不用。

結果伶語她們晚膳已經用完了。

甚為尷尬。

伶語便讓人又送來一份膳食。

“既然都住在兩個院了,以後你們也不用特地過來的。”伶語坐在主座上,手裏端著一杯茶細細品茗。

湄虞讚同的點頭,“就是啊,我都那麽可以把你兩安排在同一屋簷下。要不是因為我這那麽大,說房間不夠太假了,我還想把你們安排在一間屋子呢。”

“噗……咳咳,咳咳。”世醒被嚇到了。

伶語抿唇輕笑,“好主意。”

世醒不想發表任何意見,溪淚紅著臉繼續扒飯。

屋子裏頃刻間安靜了下來,但是偏偏有人不長眼,在這種時候來挑事。

“爹!就是這裏!我手下人說親眼看到那幾個婆娘進去的!”

伶語垂下了眼,周身陡然間降低了溫度。

世醒和溪淚都僵住了。

這種壓迫感!

一老一少,外加一群小弟,衝了進來。

“哪位高人斬了我兒的手臂?請給老夫一個交代!”大叔身上隱約還有武林高手的風範。

沁嫵上前幾步,“是我,如何?”

大叔一瞬間怔住了。

“爹!就是她!這個女人不分青紅皂白就砍孩兒的手臂!爹你快殺了她!”

“啪”的一聲響,那個公子哥被他老子扇倒在地。

“爹?!你做什麽?!”公子哥驚詫的看著他父親,從小到大他從未打過他!

沁嫵冷眼看著他們父子的互動,“想要我給你什麽交代?”

細看之下便會發現,大叔的兩條腿在顫抖,似乎是要跪下,卻不知道該不該跪。

“是……是我兒魯莽,冒犯了……冒犯了這位姑娘。我……我一定會好好管教……請……請女俠饒我兒一條性命。”

沁嫵冷冷的挑眉,“這可不是我說了算的。”

大叔一愣,誠惶誠恐的抬起頭,見到了坐在最上方的伶語,啪的一下就跪下了,渾身顫抖著,張大的嘴裏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爹?!”公子哥非常非常的詫異,比起他爹扇他還要詫異。老爹向來誰都不服,做任何事都很果決,哪怕是遇到武功比他高的人,他也不過是說大不了就是一死。如今竟然看到一個弱女子會顯出那麽驚恐的神色,太詭異了!

大叔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快!快磕頭認錯!你死一人不足惜,難道還想整個血手門給你陪葬麽!”

公子哥被嚇傻了。不,他不能明白他爹在說什麽。

伶語放下手中的杯子,與桌麵相碰清脆的聲響卻讓跪在底下的人猛地一震。

“是……血手門?”伶語輕輕的問。

“是!是!”大叔深深的叩下了頭。

“是麽。留著似乎也……沒什麽大用處吧。”伶語手指輕抵下顎,笑著說。

“請……請小姐手下留情!我等……我等再也不會……”大叔死命的磕頭,在他前方已經漸漸形成一片紅色的小水窪了。

伶語倏地站起身,“這地髒了,換個院子。”

湄虞惡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真該死!”

大叔全身的血色都在一瞬間褪去了,不知道現在自盡還來不來得及。

沁嫵在一旁,慢慢拔出了手中的劍,“要怪就怪你生錯了兒子。”

公子哥拚命搖著他爹的手,“爹!爹!到底是怎麽回事!爹你說話啊!”

“師尊!師尊請看在師徒情分上,饒我兒子一條狗命吧!”大叔突然這樣說。

現下驚異的確是世醒。

一位縱橫江湖多年的老前輩如果叫一個年輕女子為師,他隻能想到一個人。

沁嫵一腳踹飛了他,“誰是你師尊!不過是傳授你幾招,你也配叫我師尊?”

伶語淡淡的望了沁嫵一眼,“怎麽越發衝動了。”

沁嫵低下頭,“要怎麽處置他們?”

“血手……就讓它名副其實吧。”伶語說完,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沁嫵會意,手起劍落,“隻是要了你們幾隻手,真是便宜你們了。”

接著,沁嫵和湄虞都跟著伶語走出了門。

世醒和溪淚隻能傻呆呆的看著那位在片刻之前還是武林高手的前輩一臉“劫後餘生”的幸福表情,語言不能。

從伶語出現在人前開始,就有太多的迷,好像哪裏都有破綻,又好像哪裏都無懈可擊。伶語是誰,誰是伶語,她真的是無心山莊的傳人麽?她當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麽?剛才的那一幕,讓人深感地獄就近在眼前,她卻麵不改色、談笑風生。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莫過於此。

世醒深覺此事不妥,追著伶語出了門。

“伶語,等一下!”有些事情,他一定要搞清楚。

伶語回眸一笑,“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我們換個地方談。”

湄虞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家裏房間多,換哪兒都行。

等眾人再一次坐下時,一時無語,房中一片寂靜。

伶語一手支著頭,輕輕笑了,“我坦白,我和皇族有關係。”

世醒更是驚訝,“什麽?”

伶語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你離家已久,怎會知道其中利害呢?風世醒。”

那一刻,世醒覺得自己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根本無所遁形。

“嗯,該怎麽說呢?我是某位皇族的情人?啊,不對不對。侍讀?謀士?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之,我背後的確有皇族勢力支撐。隻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罷了。”伶語臉上一派天真無辜。

“那為何血手門門主會稱沁嫵姑娘為師尊?”世醒眼中的光芒亮的驚人。

沁嫵冷哼一聲,“我行走江湖多年,在學成之時便到處找人比武,有人武功太差我實在看不過眼,就好心指點一二。”

是你強的太過分了吧!

“在下冒昧問一句,姑娘師從何處?”世醒緊緊盯著她的眼,不想錯過一絲信息。

“憑你,還不配知道。”沁嫵眉宇間竟是傲氣。

“沁嫵。”伶語淡淡的喚了一聲。

沁嫵瞬間低眉順眼,“我被無心山莊莊主救助之後本就承其絕學。隻不過想在江湖闖蕩出名堂來再回去報恩,所以在外曆練的幾年也苦心經營,可謂是集眾家之所長。”

世醒半信半疑的打量著沁嫵。看她年紀不過二十好幾,卻有如此修為,除非當真有奇遇,不然怎麽可能?再說伶語,她說自己背後有皇族撐腰,如今再去細細看她,竟是說不出的威嚴,氣勢堪比帝王。

說來說去,還是溪淚最為單純,一眼就能看透。

溪淚如果知道自己是因為伶語實在太有內涵太強大而導致自己得了世醒好感,不知道是感到開心還是悲哀呢。

沁嫵見世醒不信,麵上更冷,“你不知道邪魔外道更是容易學成麽?想來正派若出了個修為高的,就被人說是天賦異稟,而邪派若是有個強的,便是靠損人利己的陰毒手段,是麽?”

世醒說不出話來。古往今來皆是如此。這才是真正的凡事有兩麵性!

伶語笑了笑,“湄虞,替溪淚妹妹煎一帖藥,到時辰了。”

湄虞乖巧的點點頭,轉身離去。

溪淚感動的無以複加,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她竟然還能想到自己。果然同為穿越女的革命感情在啊!

伶語彎了眸子,表示安慰的朝溪淚微笑。

世醒腦中混亂,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伶語和沁嫵,一言不發的打算回房。

“來人,送世醒公子。”伶語的聲音很輕很淡,卻不容置疑。

澤韶榭下人也很多,你隨便走到那裏,隨口叫一聲就會冒出很多仆人為你辦事。

而且他們都神出鬼沒的。

這不,伶語話音剛落,就有兩個侍女推門而入,迎著世醒一同出去了。

伶語垂下眼,抿著唇笑了,“現在可是溪淚妹妹乘虛而入的好機會。別說姐姐不照顧你,都住一個院兒了,還不快點做些什麽?”

溪淚雙眼一亮,“多謝伶語姐姐!”

然後屁顛屁顛跟著世醒的背影追了上去。

見兩人都消失無蹤,沁嫵的麵上已經是冰冷一片,“你的心實在太軟了。”

伶語望了她一眼,“那不過是你的臆想。我可未曾聽旁人說我心軟的。”

沁嫵歎了口氣,“風世醒這個人……莫非你當真有意?”

“他很幹淨。是真正的幹淨。”伶語很羨慕他,也很喜歡他,她真的很想讓他一直都那麽幹淨,心中那一方澄淨樂土,期望不要被染黑。

沁嫵低下頭,未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