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秦昭曼接到電話,要她回一趟老宅。

沙發上,舅舅喝著老管家遞來的咖啡,沉浸在自己發言裏,介紹著他看中的那些青年才俊。

類似的對話不知道進行過多少遍了。

秦昭曼漫不經心的聽著,並不往心裏去。

舅舅撫養她長大,她不想去忤逆他的意願,但也不會因此而放低自己對未來伴侶的要求。

她的目光落在女傭手鐲鑲嵌的小珍珠上,思緒在嘮叨中拐了個小小的彎。

這珍珠好像跟neve麵具上的珍珠差不多大。

neve最近大概比她還煩,上次的酒錢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回去。

舅舅的手杖砸在地上,秦昭曼回神,看過去問:“說完了?”

舅舅被她這個態度氣到:“你出去看看,哪有像你這個年紀還不結婚的?”

秦昭曼說:“多得是。”

舅舅氣的猛地咳嗽起來,他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好,咳起來嘴唇都憋的發紫,就一雙鷹一樣的眼睛怒其不爭的看著秦昭曼。

秦昭曼給他倒水。

這種她被叫過來,舅舅咳嗽,她讓步的戲碼已經演了整整一年了,換誰同樣的戲碼演三百遍也煩了。

秦昭曼看他臉色緩和了,說:“舅舅,我給你安排醫院,你去住一段時間吧,一直這麽咳嗽對身體不好。”

舅舅拂開她的手:“老毛病了。”

秦昭曼說:“去吧,我再給你請一個心理醫生,我看你心理問題也挺嚴重。”

在舅舅表情開始轉變,明擺著又要開始吵架之前,她把西裝外套搭在臂彎上,轉身就走。

舅舅的手杖重重砸在了她腳邊的地麵上。

“你說誰有病?”“她說誰有病?”“她不結婚還說我有病!”

黎秘書給秦昭曼開車門,問:“真的要給老先生預約醫院?”

之所以多問這麽一句,是因為秦昭曼真的對她舅舅很孝順,相親一年這種看起來根本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都忍了。

秦昭曼掀起眼皮:“還要我再重複一遍?”

黎秘書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說出她想聽的答案,那麽下一刻對麵就會吐出“你被炒了”這四個字。

她恭敬的低下頭。

秦昭曼不喜歡商業性宴會,但總裁也不能隨心所欲。

她在造型工作室簡單做了個造型,被司機送到晚宴現場。

宴會廳裝飾的非常典雅,奢侈但不庸俗,白水晶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著溫和的光,能來參加這次年末宴會的都是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在這些人裏,秦昭曼也是佼佼者。

她毫不在乎別人看過來的目光,徑直往裏走,不像是受邀過來的賓客,而像是這個宴會的主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我不在乎這裏的交易,你們最好都別來惹我的氣息。

黎秘書每次陪秦昭曼參加晚宴,她都覺得她不是來應酬的,而是來陪國王來巡視境內國土的。

秦昭曼坦然的接受別人的目光,視線掃到大廳的另一麵,挑起了眉。

電矽科技的老總,內政大臣的小女兒,哈瑞集團的副總……幾個平常一個賽一個難搞的人,這時候正其樂融融的圍在一起跟中間的人聊天。

這場麵堪比狗熊和豺狼一起跳舞。

好怪,再看一眼。

秦昭曼拿起一杯香檳,避開上前搭話的人,走到二樓向下看。

人群的中心是沈年年。

不知道沈年年正在說什麽,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像隻在豺狼虎豹之間飛舞的蝴蝶,讓人忍不住替她擔心,會不會被誰劃傷了纖薄的翅膀。

但秦昭曼也知道,這裏可沒誰全心全意的追星。

neve能在現在的處境下還讓這些人過來搭話,沒看起來那麽弱小。

起碼也是隻很厲害的蝴蝶。

欠著的酒錢不用找機會還了,秦昭曼朝旁邊的秘書招了招手,說:“去給她送一杯紅酒。”

黎秘書看到沈年年的時候心裏升起一絲驚訝,她們秦總什麽時候認識的neve?

這個時候這杯酒送下去,代表的意思可就多了。

比如,在雅河的事上,秦總看好沈年年。

樓下沉年年往上看了一眼,對上了秦昭曼的目光。

漂亮纖柔的蝴蝶怔了一下,然後清冷的眼微微彎起,對她溫和的笑了一下。

秦昭曼看了她幾秒,也對她點了下頭。

樓下的交談聲微妙的停頓了一瞬,本來圍繞著沈年年說話的人看到秦昭曼動作,彼此對視一眼。

秦昭曼傲慢的性格在金融圈惡名昭著,但是她的實力和背景又讓這種高傲顯得理所當然。

人骨子裏都是得不到什麽就想要什麽,示好也分含金量的話,秦昭曼的示好是這裏含金量最高的。

neve難道還有什麽她們不知道的底牌?

越聰明的人越容易想得多。

沈年年能感覺到二樓的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也感受得到周圍的風向變化。

但這還不夠。

她沒有再抬頭,隻是不動聲色的微微側過身,讓自己完全暴露在對方視線中。

然後在心裏不急不緩的倒數著。

她數到零,跟她交談的人停下話頭,朝她身後看去,沈年年停頓了幾秒,也跟著轉過身。

兩位業內知名的秘書站在她身旁。

“沈小姐,這是秦總送您的紅酒。”“neve,文森先生希望跟你上樓一敘。”

同時說出來的邀請,一下子就染上了些許劍拔弩張的味道。

沈年年站在兩個人麵前,垂眸看著這兩杯酒。

站在沈年年身旁的瑪琪小姐心裏已經在尖叫了,她是沈年年的忠實粉絲,了解沈年年男女通殺的魅力,但這個時候隻恨不得給她的臉遮起來,免得她被文森領走。

文森!文森集團的小少爺,仗著家世好什麽都不顧及,私生活亂的沒眼看。

明眼人都知道他為什麽過來!

不止是瑪琪小姐,雖然宴會廳的交談聲沒有停止,但幾乎是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把目光落在了沈年年身上,想看看她會怎麽選擇。

隻來一杯酒是機遇,兩杯酒就變成危機。

尤其是這兩杯酒的主人,哪個都不好惹,文森小變態的名號,在上流圈子裏也從來不是秘密。

拒絕了秦昭曼也許還能過,拒絕了文森指不定後麵還得有多少麻煩。

可要是答應了文森……

不少人看沈年年的目光又怪異同情了起來。

沈年年再次往二樓看了一眼,但這次樓上的人卻沒有看她,而是在跟其他幾個人說話。

沈年年知道那些人,秦昭曼的合作夥伴。

她收回目光,柔聲道歉:“謝謝文森先生送我的香檳,但我已經有一杯紅酒了。”

瑪琪小姐輕舒了口氣,又不由擔心的皺起眉,文森可不是什麽有風度的人。

果不其然,一道輕佻的聲音由遠及近:“紅酒?”

文森的視線就像鬣狗,黏膩的目光一寸寸掃過沈年年的脖頸,問:“neve你確定嗎?”

沈年年笑了下,接了黎秘書的紅酒,無聲做出了回答。

文森眯起眼,瑪琪小姐正準備咬牙上前。

“上樓打牌嗎?”

秦昭曼走下來,她穿著黑色長款禮服,配紅寶石耳墜,豔麗又銳利。

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現在緊張的氣氛,隨意的就像是在家打牌三缺一,隨手下來撈一個順眼的。

瑪琪小姐腳步停下,沈年年動作輕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向秦昭曼,說:“好啊。”

秦昭曼微點了下頭,說:“上去吧。”

文森被她們三言兩語搞怔住了,反應過來兩步向前擋住了秦昭曼,對上秦昭曼的眼睛,已經到了嗓子眼的髒話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和秦昭曼是一個私立學校長大的。

也不是沒和秦昭曼杠過,但真的被打怕了。

一看見秦昭曼這個眼神,就覺得腿疼胳膊疼渾身疼。

秦昭曼等了一會,也沒見他憋出一句話,越過他帶著沈年年上樓。

一樓是社交場,二樓的人不多,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人更少,暗紅色的地毯上,現在就走著她們兩個人。

秦昭曼問:“沈小姐,紅酒味道還好嗎?”

沈年年說:“很酷。”

秦昭曼笑了聲,說:“那欠下的酒錢,我可還上了。”

沈年年知道她在說上次酒吧的事,說:“當然,本來就是請秦小姐喝的。”

秦昭曼邁上最後的一個台階,轉過身,一手支在樓梯扶手上,看著被圈在胳膊處的沈年年,問:“是嗎?”

沈年年鼻尖繚繞著淡淡的香水味,玫瑰香。

秦昭曼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脖頸,問:“我很好奇一件事,沈小姐是早就知道我昨天會去牧羊酒吧嗎?”

沈年年與她對視幾秒,微抬起手裏的紅酒示意,然後一飲而盡。

秦昭曼得到答案,語氣裏並沒有責怪的意思:“那今天呢?”

也是算計好的嗎?

沈年年與她對視,語調溫和緩慢:“秦小姐覺得呢?”

秦昭曼鬆開手,邁上最後一個台階,轉頭說:“沈小姐演技太好了,如果不主動告訴我,我可什麽都看不出。”

沈年年也向上走,問:“真的嗎?”

秦昭曼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引她往牌桌走,笑著警告:“真假並不重要,反正在此之後也不會見麵了對嗎?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