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見車被他們逼停就更加激動了, 好多人不停拍打車窗,試圖讓車裏的人能搖下車窗,他們叫著鬧著, 仿佛是一場末日狂歡。

嘈雜的人群、刺耳的聲音。

白櫟看著玻璃窗外一張張快樂又猙獰的臉,深藏在腦海裏的痛苦記憶隨著一聲聲歡呼像海浪一樣翻湧上來, 層層疊疊無窮無盡。

淒厲的雨聲, 刺耳的刹車聲, 有人在哭有人在喊,有人在跟他說別怕。

鐵鏽味的粘液覆蓋住了他的眼睛, 壓在身上的重量就像是層層疊疊的桎梏,不管他怎麽拍打、怎麽掙紮, 都無法從束縛中逃離。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兒……

我好害怕……

祁朔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白櫟身上, 在看到他的眼睛失去光亮, 笑容弧度失去柔和, 瞬間埋下頭抱著自己縮成了一團的瞬間,祁朔立刻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抬起座椅扶手越過兩個座位中間的空隙,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櫟櫟,別怕。”

白櫟止不住地發抖,卻因為這個熟悉的聲音和令人安心的香氣而抬起了頭, 滿是眼淚的眼睛讓他看不清眼前的究竟是真人還是幻覺。

“祁,祁朔……”

“我在這裏。”

祁朔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 輕輕抱住了縮成團子的白櫟。

像是安撫從睡夢中驚醒的嬰兒一樣, 祁朔拿出了所有的溫柔和耐心, 有節奏地拍著他的背, 用最簡單的方式安撫著他的不安。

車窗外, 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保安們終於衝開了擁堵的人群, 手拉著手艱難地將失去秩序的人群驅散開,為車輛讓出了一條可以行使的狹窄通道。

“櫟櫟別怕,已經沒事了,我們安全了。”

祁朔溫柔的聲音讓白櫟混亂的意識逐漸變得清晰。

安全了嗎?

我不是被困在車裏嗎?

祁朔怎麽也在這裏,不對,這不是在夢裏……

好溫暖啊。

白櫟靠在祁朔的肩上,享受著這個寬闊又讓他覺得無比安心的懷抱。

不想離開,舍不得離開。

白櫟不敢動,他害怕祁朔知道他已經清醒會突然放開他,更怕祁朔會討厭被噩夢魘住,失魂落魄胡言亂語的他。

可是他太貪戀祁朔的溫暖。

像是寒冷的人得到一杯熱水,捧著抱著,舍不得喝。

就算是他心機作祟吧。

他做不到主動讓祁朔放開他。

如果祁朔心疼他可憐他,能不能多可憐他一點,別現在就放手。

“小劉。”

司機目不斜視地認真開車,仿佛車內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聽見祁朔的聲音也沒挪動視線,隻是頗為正經地回答:“老板什麽吩咐?”

“不停車了。”祁朔說,“找到出口,直接回家。”

白櫟在祁朔懷裏動了一下。

回家?

回誰家?

祁朔要帶我回家?

“不,不去吃飯了嗎?”

白櫟還是沒忍住抬頭詢問,他沒忘記劇組一大堆人還在餐廳等著他們,身為兩個男主演,怎麽能同時缺席。

看著雙眼通紅、臉上滿是淚痕的白櫟,祁朔既心疼,又有一種被需要的滿足感。

這樣又乖又無助的小孩,就適合被他拐回家。

“不去了。”祁朔輕輕撫去白櫟臉上的淚痕,溫柔地說,“現在上去,他們會以為我把你欺負哭了。”

“你才不會欺負我。”

白櫟胡亂抹掉臉上的淚,萬般不舍地離開了祁朔的懷抱,故作鎮定地解釋道:“我剛才就是有點被嚇到了,現在已經沒事了,給我兩分鍾就能調整好了!不會讓他們看出來的!”

關於這一點,白櫟可是相當有自信。

剛出道的時候,他也會在機場因為代拍、路人圍觀而嚇到失神,後來就漸漸學會戴上耳機和墨鏡冷著一張臉,不去看不去聽放空自己,也學會了怎樣快速讓自己從崩潰中恢複正常。

“沒關係。”祁朔堅持道,“你需要安靜地休息,我跟林疏桐說一聲,讓你的經紀人吃完飯後來我家接你,你放心,不會讓你挨餓,我的管家會準備你喜歡吃的菜肴,我隻想讓你可以好好吃頓飯,而不是跟其他人推杯換盞應酬聊天,你覺得可以嗎?”

祁朔句句都是為他好,白櫟又哪裏會反對:“可……”

“還是我去說吧!”

後座突然傳來聲音,嚇得白櫟一抖,手不自覺地攥緊了祁朔的衣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祁朔皺著眉頭看向突然冒出來的伍清川,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和無語:“你怎麽在這裏?”

伍清川才無語好嗎?

他一個大活人在車上裝睡這麽久,聽著這兩個人又是聊天又是摟摟抱抱他都沒有偷看,已經非常有道德了,想著到了就好了,大不了他晚一點下車。

結果現在他們居然飯都不吃了要回家去,伍清川覺得再跟下去就不禮貌了,最重要的是他餓了!

這才不得不出聲打破僵局。

結果迎麵而來的就是一整個大寫的無語。

誰能想到,他伍清川堂堂金牌經紀人,有朝一日居然會被自家藝人這麽嫌棄。

拜托,誰嫌棄誰啊,我還嫌我的耳朵、眼睛都不幹淨了呢!

“我一直都在這。”伍清川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我上車就睡著了,睡醒了就聽見你們說要回去,你們不餓,我餓了,我去蹭林導的飯吧。”

白櫟聽見伍清川說他在睡覺,一下子就不那麽緊張了。

雖然白櫟恨不能到處去說祁朔對自己有多好,但伍清川畢竟是祁朔的經紀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阻礙藝人談戀愛。

“你去也好。”祁朔完全沒有留人的意思,“跟林疏桐解釋一下,就說是我突然不舒服,櫟櫟不放心我,所以陪我回去休息,讓江時蔚吃完飯晚點來接他就行。”

伍清川:“……”

祁朔是什麽人啊!

他能在魚龍混雜的娛樂圈混出頭,靠的不僅僅是實力,更是他的人格魅力,一個愛惜羽毛的藝人,應對進退處處不落人口舌,所以他什麽時候都能占據道德製高點,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這些年不僅業內對他讚譽有加,就連無處不在的狗仔都挑不出他任何錯來,甚至還是藝人紅榜常年排名第一。

缺席劇組活動的事,那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就因為白櫟哭了?

說出去誰信啊!

“不行!”

伍清川還沒開口,白櫟先急了。

“不能讓你因為這麽點小事就缺席劇組第一次活動!”

白櫟比誰都更在乎祁朔,如果祁朔因為給他背鍋而被網友罵,白櫟寧願被罵的是自己!

“我真的沒事了!”白櫟湊到祁朔麵前,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看,現在是不是已經看不出來哭過了!”

確實看不出來了。

但看不出來不表示沒有發生。

祁朔心裏清楚,白櫟剛才的反常,都是因為童年的那場車禍。

父母的離世對他造成的心理陰影一直都在,隻是他平時藏得很好,沒有被人看出來。

但一旦遇上外界刺激,還是有突然複發的可能性。

現在雖然把人安撫好了,但白櫟心裏的尖刺卻並沒有被拔出,而且白櫟的演技很好,以至於關心則亂的祁朔並不能分辨此時的他是真的沒事了,還是為了安撫自己故作堅強。

“就按我說的做。”

祁朔讓開了兩個座位中間的過道,微微頷首示意伍清川下車。

就算平時祁朔看起來多麽溫和紳士,但骨子裏的強勢和堅持卻是不允許反駁的。

既然他已經做了決定,就沒有人能改變。

如果祁朔真是那麽容易被掌控被說服的藝人,《彼岸飛鳥》就不可能立項。

白櫟多想去祁朔家啊!

如果是平時,那他肯定要賴在祁朔家主臥**賴到死的那天。

但今天不一樣。

今天是《彼岸飛鳥》劇組第一次聚餐,雖然不是什麽公開活動,但各位演員、各部門演職人員都在,祁朔這個男主1和他這個男主0堂而皇之缺席,先不說八卦記者會怎麽寫,光是劇組裏就該有風言風語了。

白櫟是想跟祁朔談戀愛,但不是要他為了自己得罪全世界的那種離譜戀愛。

“等等!”

伍清川關車門的動作一頓。

白櫟拽著祁朔的衣擺輕輕搖了搖,用他那獨特的又軟又冷甜的聲音,委委屈屈地小聲說:“我們也去吧,我餓了……”

清冷漂亮的人忽然露出了可憐又可愛的表情,特別的反差,讓祁朔根本沒辦法拒絕白櫟的要求。

“算了,你想去就去吧。”祁朔伸手捏了捏白櫟的臉,湊近確定他不會被人看出來哭過,才轉身把車門大打開,“走吧。”

白櫟一下就笑開了,跟著祁朔下車,並肩走進了電梯。

莫名其妙被留在原地的伍清川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兩個人是怎麽回事?

是在談了吧?

是瞞著我跟江時蔚已經在談了吧?

不然為什麽會這麽親昵這麽甜?

白櫟他不了解,但是他了解祁朔啊。

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不是誰都不能忤逆你的決定嗎?

我平時跟你談商務談工作你都懶得理我,為什麽白櫟隻是跟你撒撒嬌你就什麽都同意了!

這些年,終究是錯付了!

作者有話要說:

伍清川:這CP誰愛嗑誰嗑!我不吃這狗糧!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