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嘉言,我們分手吧。”
當坐在對麵的美麗女子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時,程嘉言聳了聳肩,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對他來說,戀愛和失戀都是家常便飯,甩人和被甩也都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坐在對麵的這個女人隻是他眾多女朋友之中的一個,可能一段時間過後,他就不記得她的名字與相貌了,因為他談過的女朋友實在太多了。
多年以後,他腦海中關於那個女人的記憶的確模糊了,但那天她對他說的那番話,卻永遠刻在了他的心裏。
她將盛有紅酒的杯子舉到他麵前,問他:“這是什麽?”
程嘉言遲疑了一下,疑惑地開口到:“紅酒?”
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再將一杯水注入那隻高腳杯中,然後又問:“這是什麽?”
“水?”程嘉言更加疑惑了,她到底想幹什麽?
女人又把水喝幹了,然後舉著空酒杯問到:“現在呢?”
“現在?什麽也沒有啊?”
“不,是一隻杯子。”女人放下酒杯,“每個人都是一隻杯子,有的杯子裏麵裝的是象征著地位、財富的名酒,有的裏麵裝的是象征著平凡、普通的清水。你當然是盛著名貴紅酒的杯子,可人們看到這隻裝酒的杯子時,往往隻看得到裏麵的美酒,卻忽略了杯子本身。嘉言,我相信你自己其實很清楚,很多女孩看中的隻是你杯子裏的紅酒,起初的我也是她們中的一個。可是現在我想清楚了,名貴的紅酒並不適合我,我想要的是一隻能陪我一輩子的杯子,無論它裏麵裝的是什麽,我都不會丟棄的杯子。”
程嘉言心中震動,他真心地祝福她:“但願你能早日找到你的這隻杯子。”
女人亦展露出優雅而真誠的微笑:“也祝你能早日遇上那個識得你這隻‘杯子’,而不在乎你杯中裝著什麽的人。”
(二)
程嘉言第一次見到蘇憶暖時,對她並不心動。那一次她穿著鬆鬆垮垮的外套,一根簡單的馬尾梳在腦後,素麵朝天。她不性感、不甜美、不小鳥依人,總之不是讓他感興趣的女孩,甚至連那個慌亂中的吻也沒讓他對她產生一絲心動的感覺。可是誰能想得到,偏偏是這樣一個他以為隻會是他生命中的過客的女孩,最終讓他的心安定下來。
在蘇憶暖家居住的那一段時間,是程嘉言長這麽大以來最輕鬆愉快的時光,蘇憶暖不會因為他的身份對他有什麽不一樣的態度,她對他大呼小叫、頤指氣使,可他卻樂在其中。他喜歡看她一臉嫌棄地收拾被他弄亂的房間,喜歡聽她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含糊不清地評論一些所謂的“天下大事”,喜歡她一邊罵他笨,一邊耐心地教他做飯……她和他從前認識的那些女孩不一樣,這使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自在。他不用去揣測她說的每一句話背後的含義,她說的話簡單而直接。他不用照顧她的小情緒,她從不無理取鬧,也不會假裝鬧別扭來騙得他的禮物。最重要的是,在她麵前,他可以做他自己,拋開身份和地位,卸下厚重的麵具,做回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程嘉言已經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這樣的自己。小時候跟著母親四處逃難時,他把自己變成一個壞小孩,附近的孩子們都害怕他,就沒人敢欺負他了,可他真心希望的是和這群孩子們一起玩耍啊。母親為了他變成一個人們眼中“肮髒”的女人時,他裝作什麽也不知道,每天晚上跑去幹苦力,一來避開來找母親的那些男人,二來希望自己能多賺一點錢,讓母親早些擺脫這苦難的命運。當母子兩的生活終於發生改變,他成為了讓許多人羨慕的富家少爺後,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被他深深埋在了心底,卻從未消失。他不必再像從前那樣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可他還是不得不藏住真實的自己。他不想讓母親失望,於是順從母親的意願進入承天娛樂工作。他穿梭於燈紅酒綠之中,身邊圍繞著數不清的美女,所有人都道他是一個花花公子,他坦然接受,如此便不會有人來挖掘他的過去,挖掘他心底的那片陰暗。
他想,那個真實的自己被他壓抑得太久,因此遇到一線陽光時才會不受控製地破土而出、瘋狂生長,而蘇憶暖就是那一線久違的陽光。他忽然想到那段關於酒杯和紅酒的話,他想,他終於等來了這樣一個不會在意杯子裏裝的是高檔紅酒還是普通開水的人,隻是他一直以來習慣了運用手段來得到女人,卻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得到一顆真心?
(三)
“嘉言,你這個女朋友和你上一任女友長得真像!”
在男人們的哄笑聲中,程嘉言身旁的女子漲紅了臉。程嘉言無奈地聳聳肩,帶著一臉玩世不恭的笑容開口到:“她現在也是‘前任’了。”
男人們一愣,隻見那女子拉了拉肩上的挎包,一臉憤然地離去了。
“真有你的啊,這個才談了不到一星期吧?”一個男人走上前來拍拍程嘉言的肩。
“他總是不斷刷新自己的記錄。”另一個男人笑到,“不過呀,他的每一個女朋友都差不多是一個樣子,真不知道還有什麽換的必要,你們說是嗎?”
男人說完,大夥兒又大笑了起來。
“行了,喝酒吧,我請。”
在男人們的歡呼聲中,程嘉言笑著坐下來和他們一起開懷暢飲,眼中卻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神色。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程嘉言無法像何礪寒那樣耐住寂寞,於是變回從前那個縱情聲色的自己,期盼能找到一個人代替蘇憶暖填補自己內心的空虛。可是尋來尋去,他身邊的每一個女人都有她的影子,或者相貌中有相似之處,或者性格很像。然而在這些女人麵前,他始終找不回從前對著她時的那種感覺,他想,自己或許是中了某種魔咒了。
“喂,老兄,聽說你老媽給你找了個結婚對象,怎麽著,要脫團了嗎?”
“我……”
程嘉言剛要回答,放在褲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剛收到的信息,心髒頓時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喂,怎麽了?”男人見程嘉言呆呆地望著手機屏幕,不由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
“等我回來再告訴你答案。”
“啊?什麽?”男人一臉不解,他見程嘉言起身要走,連忙問到:“你去哪兒?”
“佛羅倫薩!”
暖暖,你來告訴我答案,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