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你來了?那位先生已經醒來了,我現在帶你過去看看。”

醫生帶著蘇憶暖走到一間病房前,他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蘇憶暖跟著醫生走進病房裏,兩個人同時愣住了。病房的床位是空的,屋子裏也沒有什麽中國男人的影子。醫生趕忙喚來了護士詢問情況,護士見到屋裏的場景也十分驚訝,她表示剛才還見到過那名男子。

“他的身體還沒有恢複,怎麽能亂跑呢?趕快去把他找回來!”

護士聞言趕緊跑出去找人了,蘇憶暖表示她也要一起找,於是她和醫生、護士分頭尋找病人去了。

蘇憶暖心想,這間醫院雖大,但要找個黑頭發黃皮膚的亞洲人應該不難,她在走廊上邊跑邊問,希望能盡快找到那個人。可是蘇憶暖並沒有順利地找到人,她隻好先回醫生的辦公室看看他有沒有把人找到。辦公室的門是敞開著的,蘇憶暖見裏麵沒有人,準備在外麵等,視線卻忽然被辦公桌上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她盯著那樣東西,疑惑地皺起了眉,然後雙腿不聽使喚向前走去。待看清那樣東西後,蘇憶暖隻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她怔怔地看著那樣東西,手不自覺地伸了過去。

那枚曾經戴在她手上的戒指,那枚本應在五年前就被她丟棄了的戒指,現在竟然躺在她的手心上嗎?蘇憶暖的思維停滯了半晌,而後忽然自嘲地笑了。她在想什麽?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項圈啊,她憑什麽就認為是自己當年戴過的那隻?這樣的戒指在世界上分明有很多啊?然而當她看到戒指內壁上刻著的字時,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那一個字猶如一道驚雷劃破了長時間的寂靜,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記憶不可抑製地翻湧而出,牽動了已被時間撫平的傷口,讓那顆心隱隱作痛。以為已經遺忘掉的那張容顏,此時竟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沒有一點模糊的痕跡。為什麽……還是忘不掉?

“那是我的東西,請還給我。”

“啪”地一聲,戒指連帶著穿過它的鉑金鏈條掉落在地上,蘇憶暖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男子俯身撿起地上的戒指,當他站起身來看向她時,她看到了一雙完全陌生的眸子。

羅恩將一盤誘人的起司蛋糕擺到蘇冉麵前,一臉討好地看著這個小家夥,可小家夥依舊撅著嘴,將頭扭向了一邊。羅恩撓了撓腦袋,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了。自從拒絕了小家夥去醫院“看爸爸”的請求後,她就一直在生他的氣,就連美味的蛋糕也不能哄得她開心。羅恩不知道小蘇冉這兩天為什麽執著於尋找爸爸,在他看來,小姑娘這麽胡鬧著找去醫院,是肯定找不到“爸爸”的,因此他當然是不會把她帶到醫院裏去的。

“我的小天使,你爸爸真的不在醫院,蘇去醫院是有別的事,不是去見你爸爸的。你這麽小,到醫院那種地方很容易被傳染上壞壞的病毒的,這樣就會生病,生病可是會很不舒服的。”

蘇冉聞言皺起了小眉毛,她低下頭,似乎權衡了一下,然後她又抬起頭來衝著羅恩大叫到:“我要去找爸爸!”

羅恩感到頭都大了,跟一個四歲的孩子溝通可真是困難啊。此時餐館裏的客人已經漸漸多了起來,羅恩無法再一直守著這個難纏的小家夥,於是他拍拍她的腦袋,說到:“好好好,叔叔帶你去找你爸爸好不好?不過你看現在來了這麽多客人,不能沒有人招呼他們,不是麽?你乖乖地在這裏等一等,等叔叔忙完了,就帶你去醫院找爸爸好不好?”

羅恩心想,先用緩兵之計穩住小蘇冉,等到蘇憶暖從醫院回來了,這小家夥就丟給她了。

蘇冉聽到羅恩終於同意帶她去醫院找爸爸了,小臉上立刻綻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她興奮地點了點頭,向羅恩表示自己一定會聽話的。羅恩摸摸蘇冉的腦袋,放心地走開了。

“你除了記得這枚戒指是你的東西之外,還記得什麽?”

何礪寒盯著自己手中的戒指,茫然地搖了搖頭。

“住在哪裏,來這裏的原因,有什麽認識的人?”

“不記得了。”何礪寒漠然道。

蘇憶暖怔怔地看了他幾秒,然後轉過頭去對彼得醫生道:“他說他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看來是車禍造成的短暫性失憶,他現在什麽也想不起來了,這很棘手。”

“那他什麽時候能恢複記憶?”蘇憶暖問到。

“這就不好說了,人的記憶可能會因為外界的某個刺激而突然恢複過來,可是他身上幾乎沒有什麽能對他產生刺激的物品,除了他現在手裏拿的那個戒指。如今隻能看看他能不能通過這枚戒指想起什麽事了。”

“他在說什麽?”何礪寒問蘇憶暖。

蘇憶暖看著何礪寒手中的戒指,心中產生了猶豫,她知道這枚戒指會讓他想起什麽,她不希望他現在能想起那些。

“他說……你不用著急,好好休息,記憶會慢慢恢複的。”

何礪寒沒有說什麽,轉頭繼續盯著自己手中的戒指。他忽然發現了戒指上的那個字,開口問到:“這個字?……”

蘇憶暖抿了抿唇,而後開口到:“是你的名字,你身份證上的名字是‘何礪寒’。”

何礪寒似乎在回憶什麽,但半晌之後還是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蘇憶暖不覺蹙起了眉頭,盡管她並不希望他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但此刻他變成這個樣子,她總不能丟下他不管啊?可他的記憶若恢複了,她又該如何麵對他呢?眼前的狀況讓蘇憶暖的內心感到十分地矛盾。

“蘇小姐,你告訴這位先生,我們在給他檢查時,發現他的腦後有一個陳年舊傷,你問問他,看他能不能想起這個傷是怎麽來的?”

這傷,大約是那年出車禍時留下的吧?蘇憶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還是開口將醫生的話翻譯給了何礪寒聽,得到的答案依舊是“不記得了”。

彼得醫生歎了口氣,說到:“看來病人要恢複記憶需要一段比較長的時間了。蘇小姐,我有一個建議,希望你能采納。失憶的患者需要一個熟悉的環境來幫助他們恢複記憶,可是這位先生不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裏,周圍也沒有一個熟悉的人,所以要恢複記憶會相對有難度。就現在而言,比較好的方案是,讓他和你待在一起,這樣一來,至少在語言環境這方麵來說,他是熟悉的,這將有助於幫助他恢複記憶。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們會把他送到相關的救助機構去,醫院不能一直收留他。”

“他說什麽?”何礪寒見醫生說了一大堆,而蘇憶暖隻是愣愣地看著醫生,並沒打算替他翻譯,於是主動開口問她。

蘇憶暖將目光轉向何礪寒,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

“什麽?冉冉不見了?怎麽會這樣?你怎麽沒有看好她?……我能不急嗎?!我……”

蘇憶暖急得說不出話來,索性掛斷了電話,咬咬牙便跑出了彼得醫生的辦公室。彼得醫生聽不懂中文,而蘇憶暖又因為慌亂而忘了跟他打招呼,他隻好一臉茫然地看著何礪寒。何礪寒從蘇憶暖的話和她焦急的神情中猜到了什麽,他沒有管坐在對麵的醫生,自顧地起身去追蘇憶暖了。

蘇憶暖剛跑出彼得醫生的辦公室沒幾步,便被何礪寒從背後捉住了手臂,她轉過頭來不解地看著他。

“出什麽事了?”何礪寒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沒有表情。

“我女兒不見了……”蘇憶暖聲音顫抖。

“你先別急,你女兒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走丟的?”

蘇憶暖定了定神,回憶起羅恩在電話那頭說的話,她開口到:“我最後見到她,是早上八點,然後她就被我朋友帶走了。我朋友說,半個小時前還見她在那裏……”

“你仔細想想,她可能去哪裏了?”

“她?……我朋友說,她之前吵著要來醫院,可是她才四歲,一個人怎麽來醫院?……”想到這裏,蘇憶暖又慌了。

“你先別慌。”何礪寒冷靜地說到,“叫你的朋友在那邊找,你在醫院附近找,我幫你在醫院找,會找到孩子的。”

何礪寒的鎮定讓蘇憶暖也冷靜了下來,她點點頭,與何礪寒分頭行動起來。

蘇憶暖在醫院四周逢人就問,但始終沒有得到蘇冉的消息,她又打電話給羅恩,那邊也沒找著人。蘇憶暖覺得害怕極了,她決定折回醫院,如果何礪寒那邊也沒有結果,就立刻報警。

回到醫院後,蘇憶暖匆忙在人群中尋找何礪寒的身影,忽然間,她發現了什麽,於是停下了腳步。

臉上掛著淚痕的小蘇冉安靜地坐在一條長椅上,何礪寒蹲在她身前,小心地替她冰敷腫脹的腳踝,那專注的神情,似曾相識……

蘇憶暖不知道,此時的何礪寒在為蘇冉敷腳的同時,心裏也產生了異樣的感覺。他感到這個動作、這個場景十分熟悉,仿佛自己曾經在哪裏這樣做過。他的眼前甚至浮現出了一個畫麵,他俯下身,溫柔地替誰處理受傷的腳踝,可是那個受傷人的模樣,卻模糊成一團。

“你是不是爸爸?”

“嗯?”何礪寒回過神來,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小女孩。

“你是不是我的爸爸?”蘇冉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何礪寒。

何礪寒不知道小女孩為什麽問這樣奇怪的問題,他搖搖頭:“我不是你爸爸。”

蘇冉期盼的目光瞬間變成失望,眼看著淚水馬上又要奪眶而出,何礪寒忽然開口到:“想吃冰淇淋嗎?”

一聽到“冰淇淋”,蘇冉眼睛一亮,重重地點了點頭。

何礪寒抱起坐在長椅上的蘇冉,朝醫院外的小店走去。蘇憶暖看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竟忘了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