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礪寒排了很長的隊才買到西街最著名的小籠包,他嘴角掛著的微笑並不是因為這籠包子,而是因為蘇憶暖終於向他提出要求了。正常的男女朋友之間不就是應該這樣嗎?在兩人的關係中,蘇憶暖總是十分被動地接受,從不主動要求什麽,這說明她並沒有完全放開心來接受他。如果說,蘇憶暖想要夏天的雪、冬天的蘭,他也會想辦法滿足她,何況是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

當何礪寒準備回自己的車上時,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捕捉到一個身形瘦小的男子,那人戴著鴨舌帽,走路的速度很快,還時不時地東張西望。何礪寒認出了那人,悄然跟上。

何礪寒尾隨那人至一處小巷的拐角,在轉彎之時突然遭到了那人的偷襲。原來那人感覺到有人跟蹤他,於是特意停下來,準備來個出其不意。但何礪寒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急避過男子手上的棒球棍,一個擒拿手將他摔在了地上。

何礪寒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球棒,開口到:“隨身攜帶這種東西,你怎麽回事?”

“是你?”那人鬆了口氣,“我們換個地方說。”

何礪寒跟著男子來到了一間破舊陰暗的小屋,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問到:“你回國多久了?為什麽沒有按照約定跟我們聯係?”

男子將一杯水放在何礪寒麵前,又喝了一口自己的杯中的水,開口到:“兩天前回來的,到機場的時候有人跟蹤我。”

何礪寒眉頭一皺:“看到那人的長相了嗎?”

男子搖頭:“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頓了頓,他又道:“是他派的人嗎?”

何礪寒鎖眉沉思,難道顧明成已經有所察覺了嗎?

“我答應你們回來作證,是不想後半輩子良心不安,可是如果你們無法保證我的人身安全,我想我還是回加拿大吧。”

“如果你真的已經被他的人盯上了,你以為你還能安全地回加拿大嗎?”何礪寒一頭冷水潑下,男子心中一凜。緊接著,何礪寒的語氣又放柔和了些:“你放心,我們花了這麽大的力氣找到你,絕不會讓你出事的。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這段時間你不要隨便出門,有什麽情況及時通知我們。”

何礪寒回到家時已經有些晚了,蘇憶暖已經吃過東西,早早地睡下了。然而他不知道,蘇憶暖其實並沒有睡著,她隻是不想麵對他。今天發生的事讓她的腦子亂作一團,如果這個時候麵對何礪寒,精明如他,一定會看出破綻。

蘇憶暖等了一陣,沒等到何礪寒關門離開,卻感到有人倒在了她的床上。成熟男子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她身子一僵。

何礪寒感到了蘇憶暖身體的變化,他在她腦後發出低低的笑聲:“怎麽還沒睡著?”

蘇憶暖本打算繼續裝睡,卻鬼使神差地出了聲:“嗯……”

“對不起,臨時有事,所以回來晚了。”

“哦,沒、沒關係,那你快去休息吧……”

“嗯。”

何礪寒回答了一聲後卻沒有動靜了,他抱著蘇憶暖,就這麽閉目休息了。蘇憶暖嚇得不清:“不是讓你去休息嗎?”

“我在休息啊。”何礪寒慵懶的聲音充斥著一種特殊的魅惑。

蘇憶暖的心狂跳不止,雖然她和何礪寒已經住在一起這麽久了,可他卻一直恪守著對她的尊重,難不成今天?!

“你……回自己的房間去休息!”

仿佛感覺到蘇憶暖強烈的不安,何礪寒輕聲說到:“放心吧,我今天不會碰你。”

他的手臂收緊了些,卻果然再沒有其它的動作。蘇憶暖的心稍稍放鬆了下來,並沒有深究何礪寒話中“今天”這個詞的含義。兩個在彼此的體溫和氣息中沉沉睡去。

老郭對蘇憶暖的突然造訪感到有些吃驚。

“郭警官,您一點都沒有變。”蘇憶暖將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推到老郭麵前。

老郭看到照片後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老了,老了,沒有當年那身子骨了。”

“郭警官,我想知道當年的這件事。”

“我早就不幹那行了,還是叫我老郭吧。”老郭點起了一根煙,吸了一口後問到:“你為什麽想知道這件事?”

“我和礪寒在一起了。”蘇憶暖說到,“可是,我並不了解他的過去。”

“那你應該去問他,而不是我這個老頭子。”

“我覺得他不會告訴我實話。”蘇憶暖垂下了眼簾。

老郭聞言思索了一番,最終歎了口氣,開口到:“不錯,那件案子當年是我經手的。當時何氏夫婦為保性命,把身上的錢財全都拿出來交給了那個搶/劫犯,可搶/劫犯還是殘忍地將兩人殺害了。不過凶手很快就被逮捕了,他交待說是因為夫婦倆看到了他的臉,所以才殺人滅口的。當年礪寒那孩子才十歲,蜷縮在角落一言不發,也沒有流一滴眼淚,可是這孩子的眼裏全是恨哪……”

蘇憶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鑽石切割廠的那個雷雨夜裏何礪寒一言不發地坐在牆根處的情景,那時還有她陪在他身邊,可是十多年前的那個孩子呢?被恐懼和孤獨包圍,卻隻肯獨自忍受。是從那個時候起,何礪寒開始學會將自己深深隱藏的嗎?

“何逸塵曾經是瑞意的董事長,可是為什麽我在瑞意的資料中從未見到過這個人的名字?”

蘇憶暖在了解到何礪寒父親曾在瑞意工作過的事情後也感到很吃驚。

老郭道:“這也是礪寒為什麽不願提及他父母之事的原因啊。”他吐了口煙圈,繼續說到:“就在何氏夫婦遇害之後,瑞意被曝出有大批資金被人挪用,警察通過調查之後發現挪用了這筆資金的人正是當時的董事長何逸塵。但這比錢卻已去向不明,追不回來了。何逸塵令瑞意蒙受了巨大的損失,他的名字自然不會再出現在瑞意的名冊上。”

蘇憶暖聽後震驚不已:“這……是真的?”

“當年證據確鑿,沒有人懷疑。”

蘇憶暖低下了頭,或許她不應該來這裏。深挖一個人內心的痛處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她竟然對自己愛的人做了這樣的事情。

“可是他不相信對不對?所以他才會一直跟您有聯係?而且,自從您辦過他父母的案件後,就辭去了警察的工作。當時您前途大好,卻突然退出,是不是也跟這件案子有關?”

老郭撣了撣手上的煙灰,說到:“你很聰明,也很了解他。不錯,當年的那件案子的確有很多疑點,可惜當時認為這件事有問題的人隻有我和他兩個人,或許其他人也看到了疑點,但選擇性地忽略了。”

“您是說……有人在幕後操作?”

“當時我向刑偵大隊的隊長提出了對這件案子的看法,但他卻告訴我,此案已經了結,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後來我執意要調查下去,結果被調了文職。我明白上頭有意壓我,不讓我去查這件案子,就一氣之下辭了職,自己幹起了私家偵探的活。直到有一天礪寒找到了我,要我幫忙調查他父親的案子。”

“可有什麽進展?”

老郭聳了聳肩:“對不起,我和客戶之間有保密協議,能夠告訴你這麽多,已經是極限了。”

蘇憶暖雖然還想知道更多,可還是咬了咬唇,開口到:“今天打擾您了,希望您盡快幫何叔叔洗脫冤情。”

她站起身來朝老郭鞠了個躬,轉身離開了小屋。老郭看著蘇憶暖遠去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自語到:“孽緣哪……”

幾個小時後,老郭的小破屋裏又迎來了另一名客人。

“我看那丫頭不會輕易離開,所以就把那些事告訴她了,不過我可是點到即止的啊。”老郭將身子前傾了一些,問到:“她怎麽會突然跑來問我這些?”

何礪寒沉著臉答到:“不知道。”

“看來你和你的女人應該好好溝通溝通啊。她是個聰明人,如果你不向她坦白,她就會自己去尋找答案,可若答案是她找出來的,而不是你告訴她的,那性質可就不一樣咯。”

“坦白?我的事情如果向她坦白,她隻會跑得更快。”

“那倒也是。可她總有一天會知道,那個時候你該怎麽辦?”

何礪寒沉默了。早就預想到的結局,每每提及,心裏還是會隱隱作痛。他一直在算計,她也在他的算計之內,隻是沒想到她竟也會反過頭來調查他。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計劃來,他有足夠的信心讓她徹徹底底地愛上他,這樣即使到最後她恨透了他,也已經離不開他了。可是如果她提前知道了他所做的這些事,他還有幾分留住她的勝算?

老郭見他不說話,也沒再追問下去。他從保險櫃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推到何礪寒的跟前,開口到:“喏,你要的東西。不過呀,你可得盡快用上它們,否則呀,可就用不上咯!”

何礪寒打開那隻盒子,一大一小兩枚戒指靜靜地躺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