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個人呆著
金瑪麗。
金泰妍不知道如何評價這個名字，但看徐生此時堅決的表情以及這個不給自己機會說話的背影，她忽然低頭輕笑了起來。
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眨動，似是原本枯燥的生活再度變得有趣起來。
你難道以為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就真的可以把我當超級馬裏奧嗎。
開什麽玩笑。
金泰妍站起來，再次注視鏡子裏的金瑪麗，看著那張成熟清新的臉頰，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明亮的眼神透露著新奇的情緒。
我是金……不，我是金瑪麗。
是這個被徐石頭帶到世上短暫取締金泰妍的金瑪麗。
這些細膩的心思盤旋在金泰妍的腦海裏，卻在這一刻完全消散。
她慢慢變得毫無拘束，仿佛在鏡子外麵的這個女人已經徹底成為金瑪麗。
徐小小在一旁猜疑地看著金泰妍，又把視線投向徐生，小聲嘀咕著這個像鄰家女孩一樣的模板到底從哪個人身上找來的，難道是哥喜歡的類型？
莫非是……
徐小小雙眼一亮，來到金泰妍麵前有意無意地說道:“泰妍歐尼，現在一看，你還真適合這種打扮呢，很漂亮耶。”
說完，徐小小走前幾步，然後回過頭來對金泰妍俏皮地說道:“對了，這可是我哥喜歡的類型哦，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呢。”
留下金泰妍在原地一臉古怪的表情，似是發愣，小眼睛懵然地微微睜開，滿臉不自然，嘴角不自覺地動了動。
這個徐石頭真的要找死嗎……
徐生連續打了兩個噴嚏，擦了擦鼻子之餘，還在想是誰在掛念自己了。
徐生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逐出腦，心頭卻在這一刻忽然想起那個被他放在角落裏的天使硬幣。
林夏妍。
徐生不知道心底是什麽滋味，隻是回過頭來對徐小小說道:“我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做，你和金泰妍先到小黑那裏等我幾分鍾吧。”
徐小小搖了搖頭，說道:“允兒歐尼說了，讓我和她們一起搭經紀人的車回去，你和泰妍歐尼，不，是瑪麗歐尼開著小黑回去吧。”
徐生“嗯”了一聲，呼了一口氣說道:“也行，不過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哥買完食物就回家，對了，你回到家和載明說一聲，讓他多準備幾份碗筷，家裏不夠的話打我電話讓我買回來就行。”
然後他轉過身對站在徐小小身旁滿臉溫暖笑容的林允兒說道:“那小小就麻煩你們了。”
林允兒咧了咧嘴唇，露出一個標誌性的燦爛笑容，說道:“我一定將你妹妹好好帶回家，你就放心和泰妍歐尼去買食材吧，不要忘記多買些肉類哦，嘻嘻。”
徐生眼神柔和地看著林允兒，微微點頭說道:“放心吧，保證讓你們吃飽。”
接著又將視線轉移到站在一旁低頭沉默的金泰妍身上，說道:“那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吧，我很快回來。”
金泰妍想了想，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徐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就是去拿一樣東西，你在這裏等著就可以了。”
金泰妍沒有再說話，而徐小小挽著金泰妍的手臂，說道:“我和歐尼在這裏陪泰妍歐尼等你吧，哥你拿完東西趕緊回來。”
徐生點頭，然後朝著記憶中顯示的位置跑了出去。
唯有林允兒目光古怪地眨著大眼睛，暗自嘀咕道:“石頭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嗎，怎麽會有東西落在這裏？”
……
……
徐生喘了一口氣，彎下身雙手握住膝蓋，然後氣息順暢之後，他迅速抬起頭伸出右手推開練習室的門，第一時間跑到大門旁的角落裏。
但是……
那個原本被他放回角落的天使硬幣卻已經不見了。
就像他的初戀一樣，再也找不回了。
徐生閉上眼，記憶裏那些模糊的畫麵都在這一秒清晰起來。
他愣住在原地，久久不語，然而腦海深處無比深刻的這一幕卻像是銀針一樣刺痛著他的心扉。
無話可說，說無可說。
徐生變得沉默，看著空蕩蕩的角落，就如此刻他的心髒，仿佛完全被抽空了一樣。
他疼痛地呼吸著每一口氣，鬆開的拳頭於此時緊緊地握住起來。
“我當時為什麽不把它拍下來，哪怕隻是一張照片也好啊……”
“明明有機會捉住，可我到頭來卻什麽也捉不住，就連僅剩下來的回憶也因為我的疏忽而丟失，我到底在做什麽啊……”
“夏妍，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最終都沒能守護你……”
從徐生來到延世直到如今所有壓抑住的悲傷終於像洪水一樣噴湧出來！
淚水不自覺湧到眼邊，徐生張開嘴唇，握緊的拳頭狠狠地捶了大腿一下，但身體上的疼痛無論如何也無法壓抑心裏的劇痛。
他喘著氣，卻像窒息一樣，仿佛此刻有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喉嚨。
噠。
一滴眼淚從徐生的臉上劃落。
他伸出右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後微微顫動起來，蒼白的嘴唇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無比哀傷。
然而右手卻再也無法靠近一些。
吧啦。
那一刻，徐生聽到心底某些畫麵破裂的聲音。
就像是他曾經在漢江橋奔跑至筋疲力盡然後癱倒在地告訴自己以後要忘記這個明明刻骨銘心卻又痛徹心扉的故事。
他曾經叫安靜。
但徐生情願自己不要有這個名字，這樣是不是就會讓自己好過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真的徹底忘記她的身影，是不是就不會深夜驚醒過後第一個想起的人依然是她。
但沒有答案。
四周極其安靜，如同死寂。
徐生癱坐在地，吸了一口氣，止住了眼邊湧出的淚水，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然後右手無力地垂下，手心拴住地麵，淡淡的清涼卻湧動著心底無可比擬的冰冷。
回憶如同燭火一樣一幕幕徹底熄滅。
徐生終於清醒過來。
他仰著頭注視天花板，嘴角的慘淡在這一刻變成了自嘲。
他仿佛從記憶中看到了那一年的大雪紛飛，看到了鵝毛般的雪花蓋住了他的頭發，看到了那一個在風雪中佇立嘴唇凍得發白卻始終沒有倒下的身影。
但這一切……在那個冰冷的黑夜裏已經徹底破碎。
所有曾經關於他和她的痕跡是真的再也找不回來了啊。
徐生拿出了那張唯一沒有被他放回背包裏的照片，看著照片裏麵這個與自己現在已經相差太多的男孩，心情忽然變得很平靜。
平靜到徐生已經分不清他的心髒是否已經死去。
有人說，十六歲的告別是為了以後更好的相遇。
但如果那片滄瀾顛倒了黑夜，燃起的冰火淹沒了曾經，殘酷的時光將刻骨銘心的記憶整片燎原，他和她還有可能再次相遇嗎？
沒有可能。
現實根本沒有給過他這樣一個可能。
徐生沒有笑，沒有哭，他捂住胸口，感受著心髒跳動的聲音，但在那一個刹那裏，沒有跳動，沒有聲音，生命仿佛都在這個時間裏寂滅殆盡，輾轉八年的愛情終於在他的眼裏煙消雲散。
那一刻，他看到了曾經在漢江橋上奔跑疾馳的自己就此模糊，看到了風雪中那個堅定佇立的身影就此倒下，看到了暴雨裏蜷縮著身體卻始終不曾離去的男孩就此死去。
徐生的目光裏滿是疲憊，空洞的眼神夾雜著殘留的畫麵停留在視線中，他慢慢站起來，呼出的氣息冷冰冰的，仿似毫無生機可言。
他走向那個角落，然後蜷縮著身體，雙手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裏，身體不斷顫抖著。
嘴唇蒼白無比。
那一個瞬間，他目光的最深處開始湧動那一抹恍然失措的情緒。
仿佛沒有了靈魂。
他沉默了，沉默著，他抬起頭，他低下頭，心髒從未試過如此冰涼。
那雙已經失去神采的眼睛。
像是喃喃說著。
就讓我一個人呆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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