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位於城南方位,是座坐北朝南的大院子。一路上碎嘴的劉媽一直在念念叨叨,對小姐的淘氣又氣又急,對琦顏是一再道謝。
原來許家老爺是瀛洲府府尹,原是武將出身,卻不知為何如今謀了個文職,把這瀛洲城治得頗有些烏煙瘴氣。膝下有二子一女,女兒便是鳳歌,是最年幼的孩子,據說許老爺夫婦對這個女兒是百般疼愛。
“鳳歌今年多大呢。”
“小姐再過幾日就十歲了。”鳳歌剛剛張嘴想回答,沒曾想倒被快嘴的劉媽搶了先。
看來真的不是善琦了,若是善琦,今年該是十一歲才對……而且善琦的生辰是在十月。
琦顏心中很是失落,一路上不再說話,跟她一樣失魂落魄的還有她的貼身丫頭小翠,小翠仿佛還沒從剛剛那幕驚險中回過神來,恍恍惚惚的。不過琦顏沒閑工夫管她,自己的煩心事還應付不過來。
“琦顏姑娘,到了。”劉媽道了一聲,上前叩門。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府門口兩座石獅在燈籠朦朧的光照下額額生威,眼神凶煞,好不嚇人。
不多時就有小廝來開了門。
“原來是小姐,可算是回來了,老爺夫人急壞了。”管家也急急地迎出門來。
管家躬身將琦顏一眾人讓進屋內。
正堂內許老爺坐在太師椅上,許夫人則一直在屋裏兜著圈子走來走去,絞著兩手。
一見著鳳歌從椅子上蹭地站起跑過來一把將她抱進懷裏:“鳳歌兒,嚇死娘了,馬沒傷到你吧?”一把又將鳳歌拉開來一點點,仔細查看周身上下,確定毫發無損才又一把將女兒攬進懷裏。
“你是琦顏姑娘吧?多謝姑娘出手相救,不然小女隻怕是成了馬蹄下一縷怨魂。”許老爺起身衝琦顏抱拳道,起身時打量了她一眼,眼神微怔,隨即臉色又恢複成了對女兒平安歸來的欣慰。
這時許夫人也從驚喜中回過神來,對琦顏也是千恩萬謝,弄得琦顏倒十二分的不好意思,人又不是她救的,實在有愧。
“姑娘可是瀛洲人氏?老夫應當親自到府上道謝才是。”待琦顏入座後許老爺撚著八字須道,這位許老爺長得很是儒雅,簡直難以看出他竟是武將出身。
“我並非瀛洲人氏,此次隻是途經瀛洲,可巧遇到了鳳歌,也是緣分。”
“哦,原來如此。不知琦顏姑娘此番要去往何處?可否有老夫幫的上忙的地方?”
“多謝許大人美意,隻是到燕京辦點俗事罷了。”
“去燕京?”許老爺臉上微現詫異之色。
“嗯。”琦顏低頭呷了口茶,想了想,還是開了口,“鳳歌這孩子長得好生可愛,尤其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看著叫人忍不住憐她。”微微側眼打量許夫人,夫人頗有姿色,雖然年過三十了,卻保養良好,長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怎麽看都覺得鳳歌跟她不怎麽像。
許夫人忙低了頭,避過琦顏觀察的眼神,“小孩子的眼睛總是很大的。啊,對了,後天就是鳳歌十歲的生日,不知姑娘那時還在不在瀛洲?”伸手端起茶幾上的茶,大口呷了一口。
“呃,還在呢,等鳳歌的生辰過了再走不遲。”
“到時候還請琦顏姑娘賞臉到寒舍來一趟,妾身看得出鳳歌也很喜歡姑娘呢。”
寒暄了半天,正準備辭別許老爺夫婦,忽然聽到外麵有喧嘩聲。
“這位公子,老爺夫人已然歇下,公子請回吧。”是開門那個小廝的聲音。
“我並非找府尹大人,你讓開。”好冷的聲音,是澈弦。
“公子……”小廝話還未完,隻聽得門砰的一聲響,已被人強力撞開了。
琦顏已先於許老爺夫婦跑了出來,剛到院子裏就看見澈弦正大步流星踏進來,玄鐵刀不離手。
“你怎麽來了?”琦顏低聲問道,這人倒是厲害,一早跑沒了影,怎麽找到了府衙。
澈弦還未及答話,許氏夫婦也聽著響動出來了,府裏一眾丫鬟仆婦也都跑出來看熱鬧,想看看到底是誰膽子這麽大敢夜闖許府。
“還請許老爺許夫人莫怪,我這個隨從性子有些急,不知禮數,我在這裏先陪個不是,”琦顏一閃身將澈弦護在身後,一邊拉了拉澈弦衣角示意他道個歉,一邊福了福身,“他隻是沒尋著我有些急,並沒有衝撞的意思,請許老爺不要怪罪於他。”
澈弦不情願地拱拱手:“告罪。”
“大哥哥!”鳳歌突然從娘親身旁溜過來抱住澈弦的腿甜甜地喚,回頭對爹娘道,“就是這個大哥哥救了我!”
許老爺許夫人都轉臉看向這年輕人,許夫人又是一番千恩萬謝,一再邀澈弦到內庭小坐,皆被他冷言拒絕,倒是這死死抱住他腿不放的小姑娘,澈弦對她沒轍,隻得轉臉向琦顏求助。
“鳳歌,到姐姐這裏來。”琦顏蹲下身衝她招手道,鳳歌果然乖乖聽話,鬆了手。
“許夫人,今日之事不要太放在心上,能在此處相遇也是我們跟鳳歌有緣分,道謝的話語就不要再說了,後天再來府上叨擾,今夜先就此別過。”說著輕輕摸了摸鳳歌的頭,將鳳歌交還許夫人。
待出得許府,三人快步前行,因琦顏跟小翠晚間不識得回去的路,澈弦一人領頭帶路。
一彎弦月當空,遠處山巒起伏,整座城市在月色中格外寂靜。一路走著,隻有腳步聲和呼吸聲,雖然知道是三個人在一起,琦顏卻感覺好像是自己一個人孤寂地走在路上,四周靜得有些詭異。
“快走,我們被跟蹤了。”澈弦側身輕抬手做了個手勢壓低聲音,“你們先走,我來解決。”
小翠聞言護著琦顏往一旁的樹後躲藏。
“不要鬼鬼祟祟的,都出來吧。”澈弦冷聲道。
而後就看到四個黑衣蒙麵人呼啦從後麵將澈弦團團圍住。
黑衣人中一人向其餘三人使個眼色,四人不吭一聲瞬時霍地抽出腰刀向澈弦發起群攻。
俗話說好漢難敵四手,不過看澈弦沉著應對,似乎並未把四人放在眼裏,甚至都沒有拔刀。
一陣陣兵刃相擊發出的脆響傳入耳中,琦顏偷偷從大樹後探出頭觀望,隻見五個人纏鬥在一起,一樣都是黑衣,沒有蒙麵的澈弦在其中分外打眼。
隻見其中一個黑衣人手一揚,白光閃耀,澈弦一抬手臂以刀鞘擋開那暗器。
“下作的東西!”澈弦狠聲罵道,飛身欺近,那人未及反應已被一百多斤重的寶刀連帶刀鞘砸得頭破血流。
“大哥!”聽得一人慘叫,發瘋般撲過來。
“澈弦小心背後!”琦顏大喊,她在樹背後看得真切,那人要偷襲。
話音未落澈弦微閃身避過背後那一刀,反手一揮,那人的刀隨著他的力度回擊到了自己身上,偷雞不成蝕把米害了自己性命,隻聽一聲悶哼,那人身子筆直向後倒去。
交手未過三招,已有兩人喪命,餘下兩人麵麵相覷,扔下兵器撒腿就跑。澈弦哪容得他們逃跑,腳尖點地飛身一躍,抓住其中一人腰帶一帶,將其扔在地上。
“誰派你們來的,說!”澈弦一腳踩在那人胸口上,聲音中肅殺冷硬。
“是……”那人正要開口驀地住了嘴,眼睛發直。
“說!”腿上更使了一層力,那人卻依然微張著嘴,雙目發呆,澈弦一驚,俯身細看,他太陽穴上插著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人已然斷氣。
竟然在自己眼皮下被別人滅了口!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琦顏和小翠眼見險情已除從大樹後出來,看看澈弦臉色依然籠著寒霜,與平日毫無二致。
“你沒受傷吧,這個人怎麽辦?”琦顏指了指地上躺的黑衣人,第一次看到澈弦殺人,而且,頃刻間他就殺掉了兩個人,而他,甚至都沒有拔刀!琦顏直感到背脊裏發冷。
“他已經死了,被人滅了口。”澈弦聲音依舊冷寂,“此地不宜久留,回客棧吧。”
琦顏有些不信地看了看地上那人,剛剛被澈弦擒到時明明還活著,怎麽就……死了……
來不及多想已被小翠拉著走了。
回到客棧時已經很晚,客棧還沒打烊,店小二正趴在櫃台上打盹,一樓亮著橘黃的燈火。
不經意一瞥,琦顏看到靠裏間還有一個人在喝悶酒,獨對孤燈,把酒自斟。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抬起頭來。
不是日間見過的梁公子是誰。
梁公子站起身道:“琦顏姑娘,原來是你。”
琦顏對他嫣然一笑:“沒想到會在此處再遇梁公子,真是巧。”
“嗬嗬,說也不算巧,這城裏像樣的客棧也沒幾家,就這家還像樣點,不過能再見也確是緣分,”梁燁揚了揚手中酒杯,“姑娘肯否賞個臉和在下小酌一杯?”
“不用了,時候不早,要先去歇息,失陪了。”便扶著樓梯扶手上樓去了,小翠緊緊跟隨。
“澈弦兄要不要跟在下共飲幾杯?”梁燁轉臉衝澈弦搖了搖隨手抓起的酒壺。
“沒興趣。”澈弦冷哼一聲,徑直往樓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