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顏一麵大聲呼救,情急之下側身向前一滾,身子便沒入了水中,她不會遊泳,腳下一滑身子便向那碧綠的水潭中央撲倒,而那箭矢依舊綿密如急雨射來,意圖十分明顯,分明就是要置她於死地。琦顏什麽也顧不上,深吸了一口氣,整個身子沉入水中,可還是晚了一步,一支箭撲哧一聲正中肩膀,瞬時湧出一股鮮血染紅了水麵,腳隨後就抽筋起來,她隻覺渾身都在痛,卻呼喊不出,嗆了幾大口水以後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她呼救的時候,剛巧澈弦巡山回來,聽到呼喊聲馬上施展輕身功夫飛奔趕來,淩空之中瞅準躲藏在高處樹林裏的偷襲之人,抽出紮在腰帶內的匕首奮力一擲,飛刀正中心口,賊人應聲倒地。

澈弦腳不沾地一頭紮進水中,單手將琦顏撈到了岸上,此時她早已昏過去了,他要是再晚來一步,她這次定然是在劫難逃。

整個事情發生得極快,從琦顏呼救到刺客被誅,不過須臾爾爾,等皇後王妃等等一幹人反應過來看時,隻見琦顏平躺在地上,痛苦地皺著眉,嘴裏低低呻吟著,大半個肩膀**在外,澈弦正半跪在她身旁俯身上藥,包紮傷口,因為隻有一隻手,他不得不俯首用嘴咬住布條的一頭,在外人看來,這姿勢曖昧至極,看起來就好像他正埋頭在吻她,而最先跑過來的鳳歌看到的,正好就是這個畫麵。

“你們……”鳳歌吃驚地張大了嘴,滿臉錯愕,跟在她身後的老嬤嬤倒是按捺不住臉上微露喜色。

琦顏原本是昏迷的,但是澈弦拔箭之時帶出的劇痛把她痛醒了,聽到鳳歌的聲音,無力地看了她一眼,又緊蹙起眉頭,死死咬住嘴唇。

澈弦頭也沒抬,打了個結後才鬆開嘴,將琦顏的衣服整理好。一抬頭正好與鳳歌複雜的目光相遇,澈弦眸子一黯,沉聲道:“皇後娘娘,勞煩您過來幫下忙,雅皇妃受傷了。”

鳳歌聞言,有些失魂落魄地過來,同澈弦一起將琦顏攙扶進了帳篷,區區幾十步路,卻走得有些艱難,遭遇了多少異樣的目光。鳳歌臉色有些蒼白,緊咬著嘴唇。

隨駕的杜瑞乾卻沒在營地,而是跟皇帝他們在一起。澈弦將她送到帳篷後未作片刻停留,伏地側耳聽了聽馬蹄聲,而後提氣疾奔去尋慕容瑾。剛剛隻是給她敷了些金創藥,恐怕還遠遠不夠,拔箭時,那沾染在箭頭上的血液凝固後竟然成了黑色,那箭上分明喂了毒。事情急迫,要盡早施救才成。

得知消息的慕容瑾急火火地趕了回來,琦顏躺在榻上,人醒著,精神卻不太好,唇色蒼白,兩眼無神,看到慕容瑾想掙紮著起來,被他輕輕摁住了雙肩,慕容瑾皺著眉,心疼地問:“就躺著吧,感覺怎麽樣?痛不痛?”

“還好。多虧澈弦救我,不然,我就再也見不到皇上了。”琦顏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善雅,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罪魁禍首,為你報這一箭之仇。”

琦顏隻無力地笑笑,沒搭言。

杜瑞乾很快進入帳中,將琦顏衣服褪至手臂處,肩頭上浸血的白布條顯露出來。拆開來一看,傷口處已經有些發黑,陰影仍有擴散之勢,整個肩頭顏色都變了,跟脖頸胸脯上白皙的肌膚極不相稱,中毒之兆明顯。杜瑞乾仔細查看傷處,眉頭越鎖越緊,跪地慚愧道:“請皇上治罪,娘娘中的毒,微臣不識。”

“到外麵來。”慕容瑾低聲下令,幾乎是將杜瑞乾拖出去的,“什麽?!連你都不識此毒?”

“請皇上治罪!”杜瑞乾又磕了個響頭,語中歉意深濃。

“起來吧。愛卿真的不識?”慕容瑾定定看住杜瑞乾,臉色越發凝重起來。連杜瑞乾都不識得,看來此毒不一般啊,內心雖然焦急,卻不能表現出來,免得傳入琦顏耳中引她焦慮擔憂。

“確實不識,從未見過這毒。尋常毒藥藥性斷然不會發作得如此快,剛剛詢問了一下澈弦將軍,娘娘受傷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傷口處已經嚴重感染,若是微臣預料不差的話,若不及時為娘娘解毒,娘娘今夜恐怕……”

“什麽?!”慕容瑾一把死死拽住杜瑞乾的手,手背上青筋暴突。

“恕臣無能!”

“真的沒救了嗎?有沒有緩解的法子?”慕容瑾不死心地又問。

“沒有……”

慕容瑾幾乎是癱坐在地,連杜瑞乾都沒有辦法醫治,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

兩人的對話,被一直候在帳外的澈弦全聽到了,他默立了半晌,不聲不響向皇後帳篷走去。

還沒近前,就被守在帳外的宮女喝住,“將軍止步!娘娘已經歇了。”

“勞煩你去通報一聲,末將有要事要見娘娘。”澈弦聲音軟下來,求人還是要有求人的樣子,這個他懂的。

“都說了娘娘已經歇了,將軍請回吧,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小宮女絲毫不為所動,溫和但是很果斷地拒絕。

“你讓開!”先禮後兵,既然你不吃軟的,那隻有來硬的了,澈弦大手一揮,宮女應聲被推到一旁讓開了,澈弦大步流星踏了進去,一隻腳剛剛踏入帳內,就看到鳳歌衣衫整齊地出現在麵前。澈弦單膝跪地,手放在腿上,高傲挺直的背脊微彎,低頭告罪:“末將魯莽,請娘娘恕罪,實在是事情急迫,耽誤不得。”

“你們都退下。”鳳歌對左右擺了擺手,見人都退下了才冷聲問道,“什麽事?”語中似有怒意,大約是猜到了澈弦此來是為琦顏。

“還望皇後娘娘施以援手,救雅皇妃一命!”

鳳歌猶豫了一下,才道:“雲將軍太看得起我了,我醫術淺薄,哪裏敢獻醜,姐姐的傷,自然有禦醫來治,哪裏輪得到我插手。”

“皇後娘娘過謙了,過去幾年,娘娘一直向家兄學醫,家兄破例收下娘娘做了入室弟子,他曾多次稱讚皇後娘娘天資聰穎,學醫進步神速,家兄已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禦醫如今束手無策,若是娘娘不肯施救,雅皇妃隻怕命在旦夕!”

“我不是不肯,隻是,連禦醫都沒有辦法,我又哪有把握。”鳳歌絞著手,心中極為矛盾。琦顏中毒,她確實該去救,可一想到澈弦如此緊張她,為她竟然不惜跪下來求自己,心中著惱,妒意頓生。當姐妹情與愛情衝突的時候,瘋狂的嫉妒把她的心完全擾亂了,隻死死絞著兩手。

“皇後娘娘,您跟雅皇妃情同姐妹,萬望施以援手,隻要娘娘救她,叫末將做什麽都可以。”

澈弦抬頭懇切地望著她,滿臉的焦急擔憂更看得她心酸。鳳歌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蒼白著一張臉,道:“你起來吧,我跟你去,能不能救,現在還不好說,我會盡力。”聽她這麽說,澈弦鬆了一口氣,還未及道謝,就聽鳳歌接著道,“雲將軍也要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

澈弦未答話,隻沉重地點了點頭。

兩人很快前往琦顏帳中,慕容瑾正在帳中來來回回踱步,杜瑞乾也在帳中搗鼓藥材,琦顏這時候已經陷入了昏迷,毒氣擴散嚴重,觸手之處微微僵硬,印堂發黑,嘴唇烏青,脈搏無力。看來血液循環已經不通暢,淤血堵塞了血管,幸好射中的是右肩,不然,毒氣攻心現在隻怕已經香消玉殞了。皇後仔細查看了一番傷口,命人弄了些鹽水將傷處清洗了一遍,又命人搗爛馬鞭草和苦石蓮,在裏麵還加了雄黃和酒。敷藥之前,又從懷裏掏出一隻精致的小瓷瓶,在傷口處倒了些白色粉末,而後細致上藥,看來很是熟練。

慕容瑾一直焦急地看著,一語未發,但是當他看到皇後欲將砒霜放進杜瑞乾命人煎好的解毒藥裏麵時,一個箭步上前將紅紙包的東西劈手奪過扔在地上,毫不留情一耳光括過,厲聲質問:“你想幹什麽?!”

這一耳光皇後因為毫無防備,一時間被打懵了,嘴角立時沁出血跡來。在場的人無不變色,簡直不敢相信皇帝竟然當眾掌括皇後。

皇後抬袖擦了擦嘴角,一陣淚意湧上眼眶,放下手中盛藥的碗,掩麵跑出去了,一口氣跑出老遠,最後坐在岩石上抱著雙膝痛哭起來。

“皇上,您怕是錯怪皇後娘娘了,”杜瑞乾看著撒在地上的白色粉末,若有所思,“娘娘可能是想以毒攻毒,待臣試試。”

慕容瑾半信半疑,道:“那愛卿趕緊試試。”

服了加砒霜的藥不久,琦顏開始嘔血,竟全是黑色,杜瑞乾臉現喜色,興奮道:“娘娘已經緩過來了!”

慕容瑾也是滿臉喜色,一心全係在琦顏的安危上,顧不上去安慰那受委屈的許皇後。

因為春祭頗為重要,狩獵又是其中重要的部分,皇帝不能缺席,慕容瑾便吩咐了澈弦寸步不離保護琦顏安全,原本為期半月的狩獵也縮短到了十天。

回宮時斬獲不小,行祭祀大禮時琦顏沒去,因為傷處還沒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