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斷秋風作品 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第九卷 淨土千秋掩風流 第七十三節 生命的延續
聽到這裏,我竟然對我的兒子,眼前這個隻有十五歲的少年由衷地生出了佩服之情,三國演義裏諸葛亮的料事如神,最多也就能到他這樣的地步吧。雖然我對原本曆史上,今年即將要發生的很多事情都不熟悉,甚至印象模糊,但我也知道,孔有德不但沒能守住桂林,還舉家自焚,除了一個女兒孔四貞之外,竟沒有一個逃出。這也是原本“四藩”後來變成“三藩”的重大轉折點。東青雖然沒有未卜先知到預測孔有德會死,但他能預測到桂林即將陷落,已經很難得了。
東青見我沉默,以為我不敢相信他的說法,就繼續說道:“從廣西到燕京,間隔萬水千山,就算用六百裏加急的傳信,也要將近一個月的路程。既然四天前接到李定國軍即將合圍全州的消息,那麽現在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全州已然陷落。從全州到桂林之間隻隔靈川、興安兩座縣城。這樣的彈丸之地,如何能抵禦住李定國的八萬大軍?屆時,李定國部挾連戰皆捷之威,在士氣高漲之際一路南下,勢如破竹。孔有德之前情敵麻痹,認為李定國隻盯著湖南一時間顧及不到廣西,所以疏於防備,多半不會提前令南寧、柳州、梧州等地的兵馬趕來救援。等到敵軍兵臨城下之時,恐怕哭也來不及了。”說著,他扳著手指略略算了算,然後非常篤定地說道:“今天已經是七月二十八日,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桂林現在已經陷落了。”
看來,雖然曆史大部分都已改變,然而某些人的命運可以說是上天注定了的,逃也逃不過,躲也躲不掉。眼下。間隔萬裏之外的桂林,恐怕真的如東青所料,已然塵埃落定了。恐怕現在廣西全境已經是糜爛一片,殘兵敗將們紛紛逃亡廣東了。這一次多爾袞選擇派遣的全部都是八旗精銳,想來他真是信不過那些近年來才收編地綠營兵了。
的確,從天聰元年至今,八旗軍從未遭逢過一場難看的敗仗,這不但與統帥能力有關,還與出色的軍事素質和戰鬥力有關。更要緊的是百戰百勝所積累出來的精神麵貌和絕佳的士氣。這一點,是明末以來屢屢挫敗的漢人軍隊所無法企及的。然而,這個不敗記錄,恐怕即將被終結了,這個終結者,就是一代名將李定國。
能夠成為青史留名地一代名將,當然不能全靠武力和運氣,重要的是在軍事方麵的天才。這是一種擅長軍事活動的高超的精神力量,它不是某一種力量,而是各種精神力量的完美結合。是各種精神力量和素質的綜合表現。所謂的軍事天才,與其說是有創造精神的人,不如說是有鑽研精神的人;與其說是單方麵發展地人,不如是全麵發展的人;與其說是容易激動的人,不如說是頭腦冷靜的人。要做到這些,也就距離軍事家近了一大步,而需要徹底達到這個目標。就需要若幹年的作戰經驗和積累了,東青所缺乏的,恰恰就是這個。他再怎麽聰明善斷,也終究是個初出茅廬的孩子,我隻怕他紙上談兵無人能及,一旦實戰起來就百無一用,成為趙括第二,不但無法修正主帥地錯誤決定,還會連累三軍。
當然,我不能直接把我的憂慮對他言明。倒也不是說在自己兒子麵前要顧忌什麽,而是我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或者被他看做是激將法,這對於一個年少氣盛的人來說,很容易起反麵作用的。我所應該做的,就是旁敲側擊,加以側麵的提醒。
“你的這個想法,有沒有跟其他人講出來?”
他一楞,然後笑道:“額娘,您放心好了。眼下正值集結出征之際,這種長敵人誌氣滅己方威風的話我怎麽敢說?打小的時候,您就教育我要在眾人麵前多聽少說,朝堂之上是非多,很容易禍從口出。或者被人攻擊。利用之類地,那就成傻子了。”
我滿意地頷首。東青很懂得世故圓滑和進退之道,這一點讓我非常放心。“嗯,你明白這個就好,平日裏盡量要做到謹言慎行,為人太高調太張揚肯定容易招人忌恨或者得罪人,吃虧的日子在後頭呢。何況你身份不同,在這樣一個特殊的位置上,就尤其要小心行事……對了,你阿瑪是什麽意思,像你這樣想法的,還有其他人嗎?”
“阿瑪怎麽想的,兒子也揣摩不透,自然不敢妄下結論。至於別人,真糊塗也好,假糊塗也罷,也沒有哪個敢說這類喪氣話的。”東青說到這裏,眉頭微微皺起,有些擔憂,“兒子覺得,那些王公大臣們,說起話來都是信誓旦旦的,顯然沒把李定國放在眼裏。恐怕要等到桂林的消息傳來,他們才能略略收斂些。”
我想了想,一個念頭漸漸明朗起來----東青能看明白的事情,多爾袞這樣一個身經百戰,穿過火線一路走到權位頂峰的人,如何能預測不到?可他表麵上仍然故作糊塗,態度曖昧,就有其深層目地了。年初的時候,多爾袞隻不過下了一道諭旨,令靖南王耿仲明要求交出逃人和包庇逃人的相關官員,就迫得耿仲明不得不自殺避罪。而現在,他明知道桂林很可能已經失陷,卻還裝模作樣地張羅著營救事宜,就有那麽點虛偽了。也許別人想不到,可我卻不得不這樣懷疑了。
之前半個月,多爾袞仿佛完全無所事事一般地,和我在遵化暢快淋漓地玩了十多天,還拒絕處理軍政事務。在這之前,他必然已經知道李定國大軍出貴州,在湖南連戰皆捷的消息,可他卻裝作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現在想來就是他的心機深沉之處了。當年他陰謀插手朝鮮地奪嫡事宜,也是故意離開燕京,遠遠地躲開政治中心;再早一些地盛京奪宮,也是他坐鎮燕京,在幕後秘密遙控著。這種種行為。就是為了將責任推卸得幹幹淨淨,不沾半點髒水。
而這一次,為了達到借刀殺人的目地,他不惜付出暫時損失幾座城池的代價。表麵上看起來這個代價有點大,實際上,多爾袞對於收複這幾座城池明顯是胸有成竹地。而且,還讓尼堪帶著東青多立點戰功,又借著給那些漢人王公們擦屁股的功夫,既削弱了他們日益強大的勢力。也增強了滿洲貴族們的威望。多爾袞平時一副開明豁達的做派,時不時地提個“滿漢一家”,實際上他最是維護滿人的利益,這就是疏不間親的道理。
想到這裏,我禁不住喟歎道:“你阿瑪的想法,大概是不希望他們漢人藩王日漸坐大。畢竟近兩年來,孔有德也太驕橫了些,儼然成了廣西王;要是其他人都有樣學樣,可是我朝未來大患啊!你阿瑪是個機警的人,當然要防微杜漸。提早為將來打算……”
東青認真地聽著,漸漸地,眼睛裏有光芒閃過。他會意地點了點頭,“阿瑪地苦心,兒子也漸漸明白了,隻恨無法全力報答。不過這次出征,兒子一定要利用好這個機會。好好表現一番,也好讓阿瑪刮目相看。”
我很是欣慰,以他現在的機警聰明,假以時日,必然能成為一個繼皇太極,多爾袞之後的軍政全才。曆史的天空上,將有一顆熠熠生輝的新星冉冉升起。曆史的車輪雖然脫離了原本的軌道,可少了康熙,卻將以東青來勝任這個將清朝帶向輝煌盛世的位置。而我們的後世子孫裏自然也沒有了道光鹹豐這樣的誤國昏君,未來他們將帶領中國走向何方。真是難以預料了。
我又叮囑道:“你雖要趁機表現,可也不要操之過急而失了方寸,還是穩著點來才好。切勿急於求成,切勿貪功冒進。在沒有七成把握之前,就不要擅自冒險,一切應以自保為基準,之後才可以談如何進取……”講著講著,我自己也覺得太嗦了。沒辦法,一個母親對於孩子地愛和關切,才是嘮叨的根源。這一點上,誰也不能免俗。
作為一個叛逆期的少年,按理說他應該對我這種嗦不耐煩的,可他真的沒有半點這樣的情緒流露,他那良好的耐心和虛心也不是偽裝出來地。我說完之後。他立即給了我確鑿的保證。這才讓我徹底地放心了。
討論完畢,正好午膳也全部準備好了。我拉他坐下來,挑選他喜歡吃的菜肴,給他夾了滿滿一碗。他也是來者不拒,風卷殘雲一番。眼見著時辰差不多了,他就起身告辭,朝武英殿去了。
兩天後,也就是七月三十日這一天,從京營八旗和附近的駐防八旗中緊急抽調出的各路人馬已然集結整頓完畢,厲兵秣馬,一切均告就緒,就正式出征了。
由於這次是八年前入關之後,最大的一次軍事出動,為表鄭重,多爾袞特地選擇在南苑校場進行了一場盛大的儀式,他帶領著在朝所有王公大臣,滿蒙貴族出席。尼堪受封為定遠大將軍,他現在是親王身份,規格自然很高,多爾袞親自賜他禦服、佩刀、鞍馬,以示器重。
按理說,這種純男人的場合,我一個女人是不應該出現的,不過此番是東青第一次出征上戰場,意義非常。作為皇後,我也得以出席,坐在多爾袞身側,靜靜地接受著他們的軍禮,旁觀著整場儀式,包括各種薩滿獻祭,向戰神禱告之類地例行步驟。
入關八年,八旗大軍仍然保持了當年一樣的強大氣勢和勇悍風貌。當然,在武器裝備等方麵,也更加精良齊整了。坐在閱兵台上遍覽全場,但見紅纓如雲,兵器如林。在西南風的吹拂下,一麵麵顏色鮮豔的旌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一眼望不到邊際,場麵恢宏,大氣磅礴一如大海洪波,讓人看在眼裏,頓生滿腔熱血,感染上幹雲豪。
我的內心,自然是難以平定。我的目光,卻一直在追隨著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那就是東青。雖然我看著他從小到大的,可他身著戎裝還是頭一遭。隻見他穿了一身白色的,上繡金絲盤蟒,海水江崖的棉甲,越發襯得麵孔俊美,英氣逼人。
沒多久,輪到他上前來接受禦賜了,多爾袞賜給他地是一副精美的雕弓和鑲嵌寶石的杏黃色撒袋。他接過之後,立即以抱見禮謝恩。多爾袞示意他起身之後,用讚賞的目光注視著他,然後伸手替他緊了緊腰間懸掛佩刀的帶子。滿洲軍人佩刀地形式和漢人不同,他們地甲胄左側沒有“擋”,是留著佩戴刀劍或者弓弩撒袋的。而佩刀是刀尖朝前,刀柄朝後,反著懸掛地。這樣的特殊之處是,拔刀的時候直接用右手從腰後就能單手將刀出鞘。交戰廝殺之時,殺人或被殺也隻不過是那麽一眨眼的功夫,誰慢了半拍,要付出的可是生命的代價。這種特殊的佩戴方式恰恰可以節省掉中間的那個反應時間,作用也是顯而易見的。
“這刀還是朕上次在南苑的時候賞賜給你的吧?朕剛入關時,曾佩寶刀礪霜,後賜予豫親王,他持刀縱橫漠南,大勝凱旋;這把刀名為斬月,朕隨身佩戴七年,從未沾染過半點血腥,如此鋒芒卻無用武之地,實為可惜。”多爾袞低頭看了看那把褐色鯊魚皮刀鞘的寶刀,悠悠地說道。
東青立即抱拳行禮,以堅定的聲音道:“請父皇放心,兒臣此番出征,必竭力殺敵,不敢有負父皇如此期許厚恩!”
多爾袞用器重的目光望著他,點了點頭,然後抬手,“好了,你這就去吧。”
“!”
東青喏了一聲,隨後給我行了個禮,然後轉身下台而去了。
在他翻身上馬之後,手執馬韁,抬眼朝我這邊望了一眼,以示道別。
在那一瞬間,我的眼前竟然一個恍惚,此時這一身戎裝的東青,竟酷肖那十六年前的那個冬天,和我在漢江之畔偶然邂逅的多爾袞。不論是外形還是神采,都可以幾近完美地重疊起來。那時候的多爾袞,也是這般地朝氣蓬勃,也是這般地眼神清澈,全身都洋溢著令人心動的青春氣息。隻可惜,他當年的種種,大都隨著歲月的流逝而一去不複返了。有如滾滾東去的春水,再也不會回頭。我曾為此深深地感慨,惆悵,懷念過,可我萬萬沒能想到,這個早已逝去的影子,竟然在東青的身上得以重現了。
我的兒子,是我生命的延續,也是他生命的延續。既能勾起我舊日的回憶,又讓我無限地展望未來。我的兒子,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帶著你的榮耀,帶著你的勝利,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