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暗潮洶湧 第二十八節 最大的敵人

夜涼如水,殘月如鉤,盡管這個陽春花月夜的晚風分外清涼,卻絲毫不會影響到室內一片令人血脈奔湧,熱情似火的景象,也沒有讓裏麵的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瘋狂地熱吻著的兩個人有絲毫的冷靜和清醒,在幾乎窒息的狂吻中,心底裏壓製著的欲望和渴求終於徹底地爆發出來,我們依靠在寬大的書案上纏綿著,交織著彼此的熱情和愛戀。

??直到我在他的衝動和狂熱下終於身子癱軟,漸漸滑落在地毯上,他也隨之壓伏在我的身上,忘情的愛撫拂落了我的玉釵,我顧不得了;鬢發散亂,胭脂殘缺,我也顧不得了,兩個人就如同欲火焚身的野獸一般,甚至連敞開的窗子都顧不得關閉,現在無論任何事物都難以阻止我們熱情的繼續,熱度的上升。

??涼爽的晚風從外麵吹了進來,風力也越來越大,但它所能做到的就是讓地毯上的無數折子不停地翻滾扯落,鋪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宛如雪片一般在翻騰飛舞,隨著屋子裏的最後一盞蠟燭的熄滅,我們身上最後一件衣物也甩落出去。

??他將滾燙的唇印留在了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我也用最大的熱情回應著他,盡管他的手段是那樣的熟練而靈活,將我身體裏掩藏在最深處的欲望悉數引誘出來,在幹渴中又期盼著什麽,我的回應又是那樣的笨拙而生澀,但此時我已經忘記了什麽叫靦腆,什麽叫矜持,隻是全身心地享受著我心愛之人對我的愛撫和親吻,呼吸開始粗重急促,最後終於禁不住下意識地發出了含糊而輕微的呻吟聲。

??這聲音似乎給了他一個提示的信號,他用強有力的臂膀將我橫抱在懷裏,然後赤腳一步步踏著地上鋪滿的紙頁和折子,走到暖閣的門前,一個用力,門被從外麵撞開來,裏麵是一鋪坐炕,上麵並沒有任何被褥,隻有幾個綢緞的坐墊,上麵繡滿精致的花紋。

??多爾袞將我放在了炕上,此時的動作卻格外溫柔,借著八仙桌上搖曳著的燭光,我和他對視良久,彼此似乎在閱讀著對方眼睛中的信息和涵義,漸漸地,柔情似水變成了熱情如火,他眼睛中的火光似乎越發強烈了。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盡管我已經為了今晚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不過當他終於壓上來時,我的心裏還是湧起了一絲恐懼,然而燃燒著的愛火和責任感,在這一刻注定了我的妥協,堅定了我和他殊途同歸的決心。

??盡管這一刻遲到了三個月,然而最終還是上演了:對於我來說這神聖而重要的瞬間,的確是巨大的痛楚伴隨著苦澀的甜蜜,盡管在他終於徹底地占領了我身體的全部時,我甚至為他的粗暴而憤恨,指甲也不覺間抓破了他背上的肌膚,然而他並沒有絲毫退縮和中止的意思,反而更加強烈地繼續進占著我的身體的最深處,宛如不斷上湧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整個過程似乎很漫長,當激烈終於結束,潮水終於退去時,我沒有絲毫想象中的快樂,反而是激憤和痛楚一直持續到最後。

??我的之前一直緊緊地抓著八仙桌腿的右手終於鬆了開來,他疲憊地伏在我的身上,似乎整個身體都癱軟了,溫熱潮濕的汗水也沾到了我的身上,伴著汗水的酸鹹,我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知道從哪裏來了這麽大的力氣,或許是激情過後的男人是最虛弱和疲憊的時候,我一把將他掀了下去,然後趕忙伸手去試探自己的身下,果然,當我再次將手指湊到燭光下觀察時,上麵已經沾滿了血液,不過奇怪的是,這血不像平時那樣鮮紅,而是一種淡淡的淺紅,宛如初春的桃花,在冷冷地綻放著。

??似乎所有的痛楚和委屈在一瞬間噴發出來,我終於忍不住失聲哽咽起來,用雙手捂住臉龐,不斷湧出的淚水依然遏製不住地透過指縫滲出,因為從這一刻起,我算是把自己的整個身心都交給身旁的這個男人了,說實話,盡管我自認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在一切結束之後,突然間,彷徨,無助,茫然的情緒一起湧上,我甚至覺得心裏似乎有那麽點不踏實,唯恐他真的有一天會背棄我一樣,我的付出,真的能有相應的收獲嗎?

??多爾袞顯然被我突然的抽泣驚住了,不過他很快翻過身來,伸出汗濕的胳膊將我的身體搬轉過來,然後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背部,輕聲問道:“是不是很痛啊?剛才是我太粗魯了,把你弄疼了,是我不好……”

??聽著他的撫慰,我反而哭得更加厲害了,就像個找不到的家的小女孩,生怕見到天黑一樣。此時身體上的痛楚似乎越發強烈了,方才撕裂的劇痛此時轉為了火辣辣的刺痛,尖銳地提醒著我從根本上發生的蛻變。

??他微微地歎息了一聲,這聲音小得像蚊鳴聲一般,隻有在寂靜的夜晚,萬籟俱靜的環境下,我緊貼著他的身體才能感覺的到,“從小姑娘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這個過程多少會有點痛和不適應的,不要哭了,要不然明天不就不漂亮了嗎?到時候下人們還有暗地裏議論我欺負了你不是?”

??“……根本就是你欺負……欺負了我嘛……還不承認……”我斷斷續續地哽咽道,淚水繼續順著臉頰滑落著。

??“是,是我欺負了你,不過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一點點補償你的,決不會虧待你一分,要比對其他女人好得多,也不準她們欺負你,好嗎?”他的神色開始鄭重起來:“從今天開始,你就徹底的是我的女人了,我是你男人,自然要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點委屈,一點點傷害,讓你一直快快樂樂,開開心心的。”

??我漸漸收住了眼淚,聽著他的話,突然間想起了曆史上他最後的結局,那個悲劇離現在算起來應該有十三年,如果我不力圖振作起來,努力輔助他去改變命運,改變曆史的話,那麽我們即使可以快樂,也隻能維持短短的十三年,我多麽的希望他能夠健康長久,榮耀一世,受萬人景仰啊,又是多麽的期望能印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美好歸宿啊。

??一切的一切,都要靠艱難而堅韌的毅力和努力去完成,盡管路漫漫而修遠,前途凶險莫測,舉步維艱,但我仍然甘願和他同舟共濟,共赴風雨,不許他此後的人生再有什麽遺憾的發生。但願君心似我心,此情綿長無絕期。

??由於想到了這許多,所以我漸漸由起初的惶恐和小女人的情緒轉為了成熟而冷靜的心態,因為未來的叵測不時地提醒著我要用理性的思維來要求自己:

??“你能這樣說,我就知足了,”我默默的歎息一會兒,方才言道:“王爺,其實我不要你對我的誓言,也不需要什麽天長地久,或者什麽長相廝守,白頭偕老,我隻要看到你能夠成就大業,得到一切你該得到的,討還一切本應該屬於你的東西,就足夠了,我寧願看著你站在萬人中央,被萬丈榮光環繞,自己可以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默默地為你高興,為你欣慰,為你自豪就可以了。

??能有你這樣優秀的男人作為我的丈夫,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老天已經虧負你太多,我願意輔助你去爭取一切,去抗拒不公的命運,憑自己的氣力,去完成你的千秋偉業,登上本該屬於你的位置,不是嗎?”

??多爾袞用炯炯的目光注視我良久,終於點點頭,鄭重地說道:“我相信你,熙貞,你將來不僅是我的紅顏知己,賢惠內助,更是我今後的最佳幕僚,我的軍師智囊,我知道你不但是個聰慧善良的女子,還擁有著一般女人所沒有的智慧和謀斷,你的眼光犀利而長遠,見識廣博,獨到而精辟,如果你是個男子的話,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可惜委屈你生作了女兒身……”

??“不,是你過高地讚揚我了,我是誌大才疏,紙上談兵,但是幸運的是,我能有你這樣一個睿智果決,能謀善斷,智力絕人的男人,無論如何,命運都是把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具體怎麽行事,也許我會間接地給你補充一點疏漏,但是你最重要的就是能做到這一點,你就成功了一半。”

??“是什麽?”他饒有興趣地問道,也許從來沒有人能精辟地直接指出他目前所缺失的東西,而我的確是個異類。

??“王爺,你確信你能做到嗎?”我頓了頓,一針見血地將他最大的弱點,也是唯一的弱點指了出來:“答應我以後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隻要和你有利害關係,哪怕是血緣親情,甚至是你最心愛,用情最深的人,隻要他[她]擋住了你的路,成為了你前進路上的障礙,橫亙著的絆腳石,那麽你也會毅然果斷地挪開它,不能有絲毫的心慈手軟和一絲猶豫徘徊。否則的話,你真的會為此付出代價的,也許這個代價還很慘重。”

??我說著這段冷冷得如同千年積雪般的話語時,明顯地感覺到多爾袞的身體微微地震顫了一下,他用一種複雜而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我,可能他在奇怪著:我似乎把他心底裏的那份秘密看得清清楚楚,那份他自以為隱藏得極為隱晦的情事都被我覺察到了,我難道真的是一麵可以映照出他心裏所有秘密的一麵銅鑒嗎?

??他沉默良久,我知道他此時的心裏正做著激烈的鬥爭,他在反複地問著自己的心,因為他還是不能確定可以真正地做到心狠手辣,鐵石心腸的冷血。我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眼下不能答複我,你不會欺騙我的,所以你一時也難以做出決定。但是相信你是一個通覽史書的人,以史為鑒,可知得失,即使你的骨子裏仍然是個善良而正直的人,你的心依然無法做到堅硬如鐵石,你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但是與你今後的命運,還有你的兄弟的命運比較起來,這些注定都是你前進道路上的羈絆與荊棘,你要用鋒利的斧頭劈開它們。

??要知道,曆來的成功者,笑傲天下的人,無不是冷血和理智的梟雄,他們雖然表麵上和善熱情,寬厚待人,恩威並重,實際上在他們的心目中,隻有用利用價值的人才用存在下去的理由,任何對自己有阻礙的人,都不能怪自己狠心無情,為了達到成功和勝利,不要太在乎感情和人性。曆史隻會膜拜勝利者,而英雄,盡管一時可以呼風喚雨,但最後仍然逃脫不了失敗的悲劇結局。”

??此時我們已經坐立起來,依靠著八仙桌,並肩而坐,多爾袞終於結束了長久的沉默,伸出手來,攬住了我的肩膀,歎了口氣:“熙貞,也許你說得對,我確實缺少的就是這一點,看來以後我真的應該好好地反省自己了,漢人們的先賢說過‘吾一日三省吾身’,看來確實值得借鑒。”

??“其實一個人是否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關鍵就在於:他要控製住自己一切不利於成功的情緒和性情,當正直和善良不能解決問題時,要強迫自己做到虛偽,自私,狡詐和冷漠,甚至是陰險和卑鄙。所以說,要想戰勝敵人,首先就要戰勝自己,因為很多時候,其實最大的敵人正是自己。”我說完這一切後,舒了口氣,端起八仙桌上已經冰涼的茶水,抿了一口。

??多爾袞起身推開了窗子,仰頭凝視著窗外夜幕中的那彎殘月,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我坐在他身後,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一個人的睿智和心計達到了他的這個地步,的確像站在險峰之巔,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的淒冷,確實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到的,是至高無上,還是折戟沉沙,也許隻在乎於一念之間和一步之遙,是千古恨事還是千秋榮耀,確乎存於自己的心間,他真的能放下心裏的那塊沉重的石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