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奪宮驚變 第五十二節 重新布局
哲正滿麵愁容地對著鏡子,琢磨著濟爾哈朗等人急著什麽緣故,聽到大玉兒剛好也問到這個問題,她也無法回答,隻得搖了搖頭:“這個時候究竟能發生什麽事情呢?按理說多爾袞那邊的反應應該沒有這麽快啊!”
大玉兒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然後正色道:“草原上的暴風雪可是從來不分季節就襲來的,有些事情越是表麵上瞧著不可能,就越是有可能發生。我也覺得這一段時間燕京方麵的反應也實在太平靜了些,平靜得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那麽你派出去的那些探子呢?可有回稟?如果多爾袞要是真的有動作的話,不可能不派人來盛京。還有,你不應該低估他那位朝鮮福晉的膽識。別忘了,前年的崇政殿之爭,李熙貞居然到了親自帶兵來逼宮的地步,如果不是多爾袞沒有下定狠心,眼下的局勢也絕對不同了。”哲哲提醒道。她想想就越發心驚,然而作為一個在後宮中呼風喚雨了這麽多年的女人,表麵上的鎮定和對局勢分析時的冷靜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沒有什麽能夠引起人注意的回稟。”大玉兒搖了搖頭,“當然,多爾的那幾個親信倒是三天兩頭地聚在一起秘密商議著什麽,不過這反而很是正常,如果他們不聚集在一起秘議,才叫奇怪呢。”
哲哲看著侍女將最後一根“丹鳳朝陽”釵插在她的發髻上,複雜地小兩把兒頭發式終於梳理完畢。這才站起身來,走到炕前坐下,同時招手示意大玉兒與她並坐。“我看哪,如果到了晚上的時候還見到何洛會和鞏阿他們活著,那麽這一場對弈,咱們就輸了一大半,該如和挽回,現在還很難說。”
大玉兒心中盡管不以為然。不過表麵上仍然對哲哲恪守恭敬。說話的語氣很是謙恭。“姑姑擔心太過了。如果多爾確實已經發兵,那麽為何我先前派出去的那麽多探子一個回報的也沒有?要知道我甚至在遼河邊上就已經設下第一道哨卡了。再說了,多爾袞認為東青在咱們手裏,肯定不敢派兵來逼宮。而且就算是他從接到報信之後的第二天就立即發兵,算算日期,最快也得兩三日之後才到盛京。吳克善既然比他們先趕到了三日,那麽這三日的時間就足夠我們掌握大局的了。到那時多爾就算軟硬兼施,雙管齊下,也隻能算是無濟於事了。”
哲哲也覺得大玉兒地分析確實在理,於是歎了口氣,“但願如你所料吧!這件事,咱們既然已經棋先一著,就沒有理由落在後發者地後麵。此事幹係重大,咱們科爾沁今後地命運。也在於這一注究竟是輸得精光還是賺得缽滿了。”
外麵的太監已經開始拉長聲音通稟:濟爾哈朗等人已經來到門前候見了。哲哲吩咐了一句。“叫他們幾位都進來吧!”
很快,幾個人匆匆忙忙地進來了,施禮之後。在哲哲的示意下,先後落座。看著他們臉上焦急而憂愁的神情,哲哲已經感覺到接下來聽到的消息肯定極其不妙。盡管如此,她仍然和藹地問道,“不知你們一大早就急著求見,究竟有何要事?”
濟爾哈朗畢竟在宦海中沉浮了多年,一般的事情還不至於令他憂形於色或者沉不住氣的,然而今天這件事地確打亂了整盤棋的布局,他簡短地回答道:“大事不好了,昨天已經入夜的時候,禮部那邊兒就收到了一道從燕京來的諭旨,上麵說,由於八月初一的日食,本月祭祀大有不利,所以暫時停止,待延後到下個月再行祭拜。”
“什麽?!”哲哲和大玉兒幾乎不約而同地驚愕道,“怎麽才來稟報?”
濟爾哈朗一臉無奈地回答道:“這諭旨是直接發到禮部衙門去的,正巧昨日並沒有輪到鞏阿在皇城值守,所以一整日都在禮部那邊。聽人說這諭旨昨日剛剛入夜就已經送抵,鞏阿隻一個人看了,就徑直拿著諭旨回去了,直到早上天剛亮時派人送了回來,所以臣等也是剛剛才得到消息。”
大玉兒聽到這裏,頓時眉頭一挑,臉色陰沉下來。很顯然,這諭旨正好送到鞏阿手裏,由於當時正值入夜,無法在朝廷上對眾官員公布,他為了防止這期間被別人盜竊或者銷毀,所以特地將諭旨拿回去自己保管,等今天早上拿回來之後,就已經是公諸於眾,鐵板釘釘了。
“這個鞏阿雖然是個小人,腦子倒也夠用,難怪多爾袞會選擇他兼任這麽多差事,此人若是不除,必然會給我們帶來更大的麻煩!”大玉兒冷笑著說道。
有時候一些事情確實會因為某一個環節出了問題而導致轉折。假如負責禮部事務的是自己人,那麽看到這份諭旨之後,定然會立即將其銷毀。這樣一來,蒙在鼓裏地鞏阿和何洛會自然會按照原定地計劃出去祭陵,興許再過一兩個時辰,就是他們束手就擒之時,而不像現在這樣,仍然好端端地繼續享受著這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多爾袞自從廢除王公掌管六部的規矩之後,就在六部人選中大肆安插親信:主管錢糧地戶部尚書安排了英鄂爾;刑部尚書任命了早已暗中投靠了他的葉臣;而為了給最寵信的譚泰安排一個顯赫的位置,多爾特地將原本任吏部承政的鞏阿調到禮部,把吏部尚書這一六部之首的位置給了譚泰。為了安撫鞏阿,他還另外將鞏阿由輔國將軍一下子越了幾個級別,升為了貝子……如今,作為多爾袞留在盛京為數不多的親信,鞏阿這一次的“以權謀私”之舉,無疑是破壞了大玉兒等人原本設計完美的計劃。
哲哲也喟歎一聲。“如果不是那條‘後宮不得幹預朝政’地禁令,我和聖母皇太後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多爾袞在六部之中大肆安插親信,發展到舉朝上下盡皆羽翼呢?”接著禁不住疑惑著問道:“鄭親王,你看那鞏阿有沒有篡改諭旨的可能?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巧合的,畢竟也隻有鞏阿他們這幾個一直在盛京的人才能提防著被我們鏟除的。興許……”
“臣以為這個絕無可能,鞏阿雖然昨夜把諭旨私自取走,卻絕對沒有膽子敢篡改諭旨,不信請太後仔細查驗。”說著。濟爾哈朗就用雙手將諭旨呈上。
哲哲接旨在手。反複察看了一番。又遞給了大玉兒,“你也瞧瞧吧,看不出任何破綻來,肯定不會有假。我現在就是不明白,這事兒究竟是簡單地巧合呢?還是多爾袞已經開始防備咱們了,才針對此事而特意找出的借口呢?”
大玉兒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一直將諭旨上的內容看完。這才指著最後落
的日期說道:“看看,這諭旨是八月初二才剛剛發出八月初九就到了,不用說,這肯定用地是‘六百裏’送地,普通一個欽天監的預測就叫他如此焦急?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除非是為了及時製止什麽事情發生。由此可見,對於咱們今日的打算。多爾應該是已經有所覺察和提防了。”
“難道他已經猜測到咱們從蒙古調兵的秘密?”哲哲禁不住駭然。這件事進行得十分隱秘,就連他那些一直在盛京的親信們也並未發覺,多爾又如何能夠料事如神。如此迅速地做出反應呢?倘若事實真是如此,那麽他是否還有後招?這實在太可怕了。
大玉兒將手中的諭旨合了起來,想了想,然後搖搖頭,“我看沒有這個可能。他大概是怕鞏阿和何洛會出城祭陵地時候,咱們趁機控製盛京,令他們成為喪家之犬,所以才特地下了這道諭旨,掐斷了咱們這次準備下手的機會——要知道,如果單單想要趁這次機會控製盛京,根本用不著另外搬兵,光鄭親王他們手下的兵力就夠用了。”
濟爾哈朗連忙附和道:“聖母皇太後所慮極是,多爾袞又不是能掐會算的諸葛亮,怎麽能連這個都預料到?以臣看來,他是在提防我正藍旗和索大人他們手下的兵馬啊!”
“可是事到如今,咱們該如何改變對策?”哲哲憂慮著說道:“就在昨日下午,吳克善王爺已經率領科爾沁的大軍趕到距離盛京四十裏的地方下寨了,現在這個時候,他那邊應該已經準備妥當,開拔啟行,朝東西二陵去了,到時候撲了一個空,究竟是空手而歸呢,還是直接開來盛京呢?”
大玉兒聽到這裏時,立即站起身來,“不行,得趕快派人去通知我哥哥,叫他暫時按並不動,千萬不可驚動盛京這邊的人——此時絕對不是一個進取燕京地時候,何洛會正是提督九門衛戍地,隻要他在盛京一日,就不好順順利利地打開城門放咱們的人馬進來。”
接著,傳喚外麵的太監進來。她迅速地寫好了簡短地密信,安排心腹侍衛直接出城,火速送去吳克善的大軍駐地。
“那該怎麽辦?”等侍衛走後,哲哲愁眉不展地問道,“不管怎麽說,何洛會,還有那個礙事的鞏阿,都要盡快解決掉,否則稍一拖延時日,夜長夢多,這麽多大軍在盛京附近,肯定不超過兩三日就會被他們知曉,到那時還指不定怎麽反應呢。”
濟爾哈朗提出了一個計劃,“不如,直接宣召他們兩個入宮,埋伏甲士將二人一舉擒拿,或者幹脆殺了,就算是快刀斬亂麻,也省去了不少周折了。”
大玉兒不以為然地說道:“如果真這麽簡單就能解決,那麽早就這麽辦了,還用得著多此一舉?外麵的事務,我雖然不是很清楚,卻也知道各旗的將士們隻忠於各自的主子,更何況何洛會和鞏阿背後主子的是攝政王!這些手下們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即使殺了他們,那些部下們不但不會俯首聽咱們號令,甚至直接嘩變,殺奔內廷而來也不是沒有可能!除非多爾袞本人,其他任何人死了都不會影響到大局。”
她這話說完之後,每個人都沒有任何反對意見,一時間,均陷入了苦思對策當中,時間仿佛凝固住了,周圍寂靜得不聞絲毫聲響。
終於,是一直未曾出聲的索尼突然開口打破了沉寂,隻見他拱了拱手,說道:“奴才倒是得了一個計策,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猶如落水的人猛然見到了一根稻草,哲哲立即轉頭過來,“好,你不妨講來,興許還真是能扭轉大局的妙計呢。”
“回太後的話,‘妙計’二字確實難當,然而卻很值得一試。眼下大戲就要開鑼,咱們不妨同他們唱一出‘鴻門宴’。”
“哦?究竟是什麽‘鴻門宴’?”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齊齊地盯向索尼,看看他究竟能拿出什麽高明的主意來。
索尼不敢賣關子,直截了當地將這個計劃說了出來,“明日是八月十一,正好是禮親王代善的六十整壽,我們在京官員,凡四品以上全部遞了帖子,準備壽禮,明日去登門賀壽的。何洛會和鞏阿他們肯定不會缺席,而他們的部下將領們自然也要去,另外,錫翰、訥布庫、冷僧機等人也會列席。咱們不妨提前布置,等人都到齊之後,突然動手發難,將凡是多爾袞的人全部抓起來,正好一網打盡,不留後患!”
話音剛落,在座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欣喜的光芒,要知道四品以上大臣,在武官中,確實是包括固山額真[都統]、梅勒章京[副將]、各旗營統領[將]這些骨幹將領的。到那時就來個痛快淋漓的一鍋燴,這些將領們被鏟除之後,那些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們就算是一萬個不服,也不敢公然反抗的,畢竟群龍無首,再怎麽勇猛的士兵沒有人指揮也照樣排不上大用場。
“嗯,此計甚好。”大玉兒先是頷首讚同,然後又疑問道:“可是,他們會一點懷疑都沒有,毫不提防地全部到席嗎?”
索尼很有信心地回答道:“這一點太後不必擔心,假若是鄭親王,或者我們幾個邀請他們赴宴,他們肯定會有所猶疑,而換成禮親王就完全不同了。首先,這次是禮親王的壽辰,正大光明地邀請在京官員和宗室親戚們赴宴,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其次,禮親王早已徹底隱退,年事已高且不問政事,並不與任何人結黨營私,況且德高望重,他們是絕對不會想到其中凶險的。”
哲哲有些拿捏不定,“這其中有利也自然有弊。禮親王固然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但問題是禮親王會不會幫咱們的這個忙呢?要知道他已經年過花甲,年輕時的銳氣早就已經消磨光了,究竟是誰做皇帝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麽好在意的,又怎麽會冒著這麽大的風險來趟這灘渾水?”
大玉兒抿著嘴唇,沉思了片刻,忽而微微一笑:“這件事說難辦也難辦,說簡單也簡單,禮親王就算再怎麽淡泊退隱,也終歸是個凡人,也必然會有他的弱點和在意的東西,不愁不會為我們所用。隻不過,今日恰好是鞏阿當值,直接召他入宮恐怕會打草驚蛇。”
接著擺弄著手裏的帕子,將光滑的絲綢在手指上一圈圈地纏繞著,又一圈圈地鬆開來。最後終於打定了主意,“這樣吧,就在今晚,我親自去他府上一趟,說服他站到我們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