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 求神拜佛
二更鼓敲過,被火盆烘烤得溫暖如春的室內,我慵懶地浸泡在木製浴盆的溫水中,格外愜意。漸漸地,瞌睡襲了上來,眼皮接連打了幾次架,周圍的擺設開始模糊不清,正準備進入夢鄉時,我忽然想到:就這樣睡著,純粹是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萬一感冒了怎麽辦?這古代生了病可沒有吃幾片藥那麽簡單,一天幾大碗苦澀難當的湯藥,保管喝下去後再無任何食欲。不行,要趕快出來。
剛剛思及此處,隻聽見門簾掀開的輕微響動,我頭也不回地吩咐了一聲:“阿娣,把巾帕拿來吧,我洗完了。”
誰知道並沒有任何回答聲,一陣幾乎悄無聲息的腳步聲隱隱響起,接著在我身後停住。我正疑惑間,還沒等回頭,一雙熟悉的大手從後麵搭上了我赤裸的肩頭,冷冰冰的,觸碰到肌膚上,我頓時一個激靈。與此同時後麵傳來一陣輕笑:“讓我伺候你出浴成不成?”
多爾袞的聲音中帶著戲虐和調侃,接著雙手開始不安分起來,順著我的雙肩一直滑落下來,一寸一寸地朝著高高聳起的部位掠去,在即將到達峰頂時,被我猛地一把抓住,“啊!”一聲故意誇張了的“慘叫”聲後,他右手的食指上多了一個嶄新的牙噬痕跡,不但破了表皮,還看得到淡紅的血絲隱約地滲透出來。
“想不到你居然是屬蛇的啊?牙齒這麽鋒利,完了,這要是中毒了可怎麽辦呢?我可不想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歸天去,快點給解藥!”多爾袞的可憐兮兮的聲音在後麵響了起來,這弄腔作勢的玩笑話把我逗得禁不住莞爾,不過態度依然強硬:
“活該!誰叫你剛從外麵進來,就把那麽冰的手放在我身上呢?我看你也用不著什麽解藥了,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liu’嗎?不知道要有多少男人巴望著這麽好的歸宿呢,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多爾袞慢悠悠地踱著步子,繞到了我的正對麵,然後雙手撐著浴桶的邊沿,一雙不懷好意,閃爍著異樣光芒的眼睛牢牢地盯著我看,從水麵上一直看下去,似乎要將無限風光盡收眼底。我漸漸有一種被貪婪的惡狼盯上的感覺,這個時候白嫩的小綿羊第一反應是什麽呢?掉頭就跑?不對,總之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地用雙手掩住了胸口。
“唉,”他故意作出一幅悵然若失的模樣,歎息一聲,道:“天底下哪有這麽漂亮的毒蛇,你是不是專門化作人形來引誘男人的蛇精啊?不行不行,恐怕我中的這個毒根本無藥可解,畢竟解鈴還須係鈴人,看來隻有求你幫我把傷口裏的毒汁全部吸出來了……”
“呸!你想得倒美……”我假意嗔怒道。
看來多爾袞倒是很進入戲份,表演得越發精彩,隻見他“黯然神傷”道:“既然如此,看來我也隻有做風liu鬼的命了,怎麽著也要先到牡丹花下去瞧一瞧吧?也不枉這一回了。”接著開始伸手解自己身上的紐扣,動作很是敏捷,我正目瞪口呆間,他已經脫掉兩層衣服了。
“你不要進來啊!”我“慌裏慌張”地喊道。
多爾袞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減慢,他邪邪地笑道:“你不讓我進來,我就偏要進來!哈哈哈……”
不行,要趕快逃離魔爪的威脅,我趕忙從浴桶裏站起身來,還沒等邁出一條腿來,就被多爾袞迅捷無比地一把拉住,然後攔腰橫著抱起,他絲毫不理會我的“掙紮求饒”,踢開腳下散落的衣物,一步步走向臥房。
黑暗中摸索著到了炕沿,多爾袞大笑著將周身赤裸的我扔到了被垛上,力度拿捏得剛剛好,我一聲驚叫,準確無誤地落在冰冷的絲綢被褥上,水淋淋的身體上頓時一陣寒顫,連聲音都禁不住顫抖了:“真冷啊~~”
“嗬嗬嗬,冷嗎?那好,叫你男人幫你暖和暖和怎麽樣?嗯?”接著不由分說地覆蓋了上來……
一番巫山yunyu過後,溫暖的被窩裏已經透著汗水的潮濕,淡淡的酸鹹氣味在悄悄地彌散著。我甜蜜地枕在多爾袞的臂彎裏,傾聽著他的心跳逐漸平和下來。
良久,多爾袞伸出手來,溫柔地摩挲著我鬆散下來的發絲,輕聲問道:“熙貞,你在想什麽呢?”
“你猜猜呢?看看你究竟了解多少我的心思。”我故意反問道。
黑暗中,他略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你是不是再想,我們要是再生一個孩子該有多好?”
我一愣,“咦?你怎麽知道的?”
“怎麽樣,自己承認了吧?”多爾袞故意用頗為得意的語氣“自吹自擂”著,“要不然我怎麽當得起一個‘睿’字呢?”
“少臭美了,你隻不過是胡亂猜想,不小心一下子碰個正著而已!”
這次他的語氣鄭重了起來,“熙貞,我不是開玩笑的。說實話,我也很想你再給我添個一兒半女的,到時候東青和東莪也有了玩伴,府裏不就更熱鬧了嗎?再說子嗣興旺確實是件好事,畢竟多子多福嘛!”
“唉,你以為我不想嗎?可這事兒……你的身子還需要將養一段時間,畢竟不是心急就能來的,”我說到這裏心底一陣黯然,哪那麽容易?這五年來,不但我自己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連王府裏其他的女人那邊也絲毫沒有喜訊,看來……
為了不讓多爾袞心情低落,我隻得轉移了話題:“好了,先別說這些了,你是不是因為最近流言四起,朝野上下都暗傳你身體不豫的事情而煩惱?所以才會起了福薄福厚的思慮?”
“確實如此,以前倒還沒怎麽往這方麵想。可是自從我當了輔政王以後,緊接著又出了這件事,我一個人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就隱約覺得自己有一種懸在半空中,既上不了天,又落不了地的感覺;又或者說,就像踩在雲端上,很不踏實,生怕下一步就一個跟頭栽下來一樣……”他的聲音有些空曠,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心中暗暗地歎息一下,然後輕聲道:“這也沒有什麽奇怪的,畢竟宋詞有言——高處不勝寒,想必正是此因了。”
多爾袞到底並非一個多愁善感之人,這些黯然的情緒沒有維持多久,他就很快恢複了一貫的自信和強勢,“真是可笑,我怎麽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呢?不提它了!對了,我準備下個月初一去圍場狩獵,盛京之內的大部分王公大臣們都要一道前去,痛痛快快地策馬彎弓,呆上個三五天,把那裏的鳥獸收獲得差不多再回來。”
“莫非王爺是因為這段時間的流言,才會做這個針鋒相對的打算?”我立即明白了多爾袞的用意。
“沒錯,我就是要做個樣子給那些個等著看好戲的人們看看,好讓他們徹底死心,別指望著我多爾袞身虛體弱,主動讓出位置來。不但如此,我還要身體力行,好堵住這些人惟恐天下不亂的嘴巴。”多爾袞說到這裏,聲音放得柔和了下來:“對了,到時候你也一道去,和那些個王公大臣的福晉們借機多聯絡聯絡,有些男人還是很願意聽自家女人的枕邊風的。”
“看來王爺此次出獵,學問還挺多的……對了,我猜想王爺應該還有一個打算。”
“哦?你倒說說看,我還有什麽打算?”多爾袞饒有興致地問道。
“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關於十五爺的。畢竟自從上次崇政殿議會結束之後,他就一直表現得很是冷漠,除了上朝時的作作樣子,私下裏一句自家話都沒同你說過,也沒有過來坐過一次,看來他仍然在埋怨你啊!”
多爾袞不禁慨然,歎道:“你的心思還真是細致啊,連這個都想得到。多鐸平時除了聽戲玩女人,最喜歡打獵了,這一次狩獵,也許是個互相和解的機會啊!”
史載多爾袞“待豫王尤厚”,在我看來,他對多鐸的手足之情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默然一會兒,安慰道:“但願十五爺能夠體會到王爺的一片苦心吧!”
……
第二天,一覺醒來的我並不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旁邊空蕩蕩的枕頭,多爾袞一大早又上朝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打了個嗬欠,懶洋洋地坐了起來。
百無聊賴的一天又開始了,本來打算照例去後堂的一間書房裏看看東青和東莪這兩個孩子們的功課怎麽樣了。但是當我洗漱完畢坐在梳妝台前時,突然想起了昨晚和多爾袞談過的關於再添個孩子的事情,於是心裏一明:反正神靈之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就過去拜拜好了,起碼心裏有個安慰,管它靈不靈驗的。再說也可以順便逛逛廟會,畢竟好久沒有出去逛了,散散心也好。
由於我平素出門不喜歡招搖,更不喜歡貴族婦人妝扮那麽繁瑣張揚,所以熟悉我這個習慣的阿娣很快就手腳麻利地幫我梳了一個漢人婦女的發髻,簡單地裝飾了幾件普通的首飾,整理完畢,又找出一套嶄新的衣裙幫我換上。
我對著鏡子照了照,“這就是上次我叫你拿去漢人裁縫那裏去裁製的吧?樣式很不錯呢!”
“是啊,奴婢遵照小姐的意思,找了盛京城裏最有名氣的裁縫做的,現在看看,最適合小姐不過了,跟平時的旗裝比起來,要精神漂亮許多啊!”
我不無惋惜道:“可惜啊,這麽好看的衣裳,偏偏平時或者聚宴儀式時不能穿,隻好出去逛街的時候自己欣賞欣賞了。”
“下次小姐穿給王爺看,他不知道要怎樣驚喜呢!”
“你的嘴巴就是甜,我還用得著刻意花心思去邀寵嗎?恐怕就是我願意,王爺也沒有工夫細瞧呢。”我語氣雖淡,然而心裏還是很愉快的。
好久沒有出來逛廟會了,我分外覺得這裏的人群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國喪已過,壓抑了許久的百姓們終於可以出來鬆快鬆快了,畢竟這個春節連對聯和福字都不準貼,過得愁雲慘淡的。君王駕崩,天下縞素,真是沒來由,我悻悻地想著。
廟裏的一個偏殿供奉著送子觀音,慈眉善目的,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婦女的香客,很多旁邊都是丫鬟陪侍。在臨邁入高高的門檻之前,我突然一陣心虛,特地東張西望了一番,看了看周圍沒有一張熟麵孔,方才抬腳邁入。也不怪我多疑,雖然我喬裝打扮過,但是這張臉是沒有變化的,萬一被哪個眼尖的認了出來,慣於長舌的婦人到處一宣傳,說睿親王的福晉居然也偷偷摸摸地跑來拜神求子,豈不是大大地失了顏麵?
一柱高香燒過,我跪在墊子上,對著觀音貌似虔誠地拜了三拜,心裏學著原來看電視劇時的那些台詞,胡亂念叨了一通,也不管合不合適:“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求你保佑信女李熙貞,再為王爺添幾個子嗣吧,不論是男是女,熙貞也感激不盡,再來還願時,定然多添些香火錢……”
拜畢,我站起身來,正準備吩咐阿娣去旁邊的功德箱那邊捐些銀子,忽然覺得阿娣的神色有些古怪。正疑惑間,隻聽她低聲說道:“小姐,您看那邊的一位夫人,穿的衣裳竟然和您的一模一樣,真是奇了。”
我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果然,眼前一亮,那個和我身上同樣的淺藕荷色映入了眼簾。再定睛一看——名貴光滑的絲綢,上麵織出反著光亮色澤的銀杏樹的葉子,一片片形狀優美,纖巧細致,要知道在關外是絕對看不到這種花式的料子的。
是不是熟人啊?我心裏頓時一驚:這種式樣的料子,遼東向來沒有。我身上穿的這件所用的衣料,還是前幾個月阿巴泰從關內掠奪之後,滿載而歸,特地將最上等的蘇州絲綢送給後宮內眷,還有各個王爺的福晉們享用的。尤其是這個花色的,據說要許多個繡工花費半年的工夫才能繡好,昂貴異常,而且隻有三匹。另外兩匹分別送去哲哲和大玉兒那邊,而剩下一匹則送到了我這裏,其餘任何福晉妃嬪都不可能有這塊料子。
可是前麵這個女人身上的衣料很明顯就是同樣的,那麽絕對是熟人,因為上個月我分別裁出來兩塊,送給阿濟格的福晉和多鐸的福晉,可這女人的身影明顯不是她們中間的一人啊!
我耐心地等候下,那婦人終於轉過身來,我看清了她的臉,忽然一愣,覺得怎麽有點熟悉呢?阿娣在旁邊悄悄道:“小姐,你認不認識這位夫人,怎麽相貌和您略有相似呢?”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悄悄地打量著這個女人,隻見她大約三十左右,風韻上佳,儀態端莊,好像是漢人,隨著視線下移,果然,我看到了一雙三寸金蓮。努力地在腦海裏搜刮了半晌,也沒想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女人,真是奇了,莫非是阿濟格福晉或者多鐸福晉送給她這塊衣料的?
“嗯,確實有那麽幾分相似,隻不過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究竟是誰呢?”我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