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八月十二日。
煙州,一座氣候終年溫潤的城鎮,就算是在晴日,空氣中也總是會彌散著淡淡地水霧。一年中更是有一半的時間,連綿細雨,陰雲不斷。但由於其地勢較高,所以未曾有水患之災。獨特的氣候條件,也成為諸多文人墨客,風流雅士的聚集之地。
灰黑色的城門巍峨高立,眺望台上手持劍戟的巡邏士兵來來回回。透過打開的褐色城門,隱約可以看見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
“咳咳……”白絹上殷紅一片,江墨竹神情淡漠地將白絹放入袖中。自十天前開始,江墨竹便不斷吐血,期間也經曆了兩次生死攸關。安落神情肅殺地扶著江墨竹,雖然平日裏安落總是給人和煦如風的感覺,但眼下他卻好像一隻孤傲的雪狐,紅色眼眸好似要滴出血來一般。
“要不要休息一下。”淩月側首,目光中滿是擔憂。
但江墨竹卻連看都未曾看淩也一眼,隻是腳步虛浮地往前走了兩步,仰頭望向高高城門上的煙州二字。
“都愣在這裏做什麽?”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歐陽晚說道,“進城啊,站在這裏又沒銀子拿。”
“先不要進城。”江墨竹將視線從城樓上收回。
“不進城?老子暈了二十多天的船到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現在告訴老子不要進城?為什麽?”
“等人。”
“等人?誰啊?”
踏踏踏踏——馬蹄聲由遠而近。
隻見一匹通身雪白的駿馬出現在眾人眼前,馬上一名身著冰藍色羅裙的女子縱身跳下,滿麵微笑地朝江墨竹走去:“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江墨竹回以同樣微笑。
“想不到你還沒死,真是了不起,被打入十二根透骨釘竟然還能活這麽久,不枉費我千裏迢迢趕來這裏。不過,我要是一個月之後再來,你準備怎麽辦?”
“那我就在這城門處等一個月,等到你來為止。”
女子拍拍江墨竹的肩膀,笑意更濃:“看在你這麽誠心的份上,等會我會下手重些。”
忽然,女子又向歐陽晚走去,伸出右手挑起歐陽晚一綹發絲:“不錯,毒性還沒有完全消失。”
歐陽晚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不要研究老子的頭發。”
“斷腸散,想不到世上果真有中了斷腸散還能活下來的人。”女子似乎有些不高興,雙手叉著腰,“等下讓我好好研究你一下,看看是不是什麽地方和別人不一樣。”
“斷腸散?什麽斷腸散?”
女子瞪大眼睛,一臉吃驚:“恩?你不是中了斷腸散之毒麽?否則頭發怎麽會是這種顏色?”
“狗屁斷腸散,沒聽過。”
“斷腸散是醫聖絕命煉製的毒藥,數年前被江湖第一神偷步空手給偷走了,自此下落不明。中了斷腸散之人,起初發色會呈現灰白或是銀色,之後會逐漸變為紅色,然後是橙色,黃色,綠色,青色,藍色,紫色。最後會變成黑色,但是……”女子往前走了兩步,表情極其嚴肅,“一旦變為黑色,中毒之人就會肝腸寸斷而死,可是死了之後,每到月圓之夜就會從地裏爬出來,將所見到的活人全部吃掉。”
歐陽晚深吸一口氣:“真的?”
女子點點頭:“真的。”
“老子信你就是豬,哪裏有這麽鬼扯淡的毒藥。”
女子微微側頭:“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老子為什麽要相信你?都死了,還怎麽從地裏爬出來?就算真如你所說,隻要放把火將屍體燒掉不就行了?”
“放火燒?”女子神情有些得意,“如果把屍體用火燒掉,那麽整個天下一半的人將會被毒死。”
“越說越扯淡了。”
“我是認真的。反正中毒的又不是我,不過我還是想要仔細研究你一下。”
“你到底是誰啊?”歐陽晚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藍小友,啊,這麽說你可能沒聽說過我的名字。不過……拈花一笑你總該知道吧。”藍小友笑著說道,“拈花一笑正是藍家所創,喝下拈花一笑者,可免受輪回之苦,將屍首砍下後,靈魂可以重生。”
歐陽晚轉聲,表情鬱悶:“我幹嘛跟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姑娘扯這麽久。”
“喂,我說的是真的。”藍小友氣得直跺腳。
江墨竹淡淡說道:“小友,別去管他,進城吧。”
城中,白霧繚繞。
藍小友一路上都用手捂著鼻子,不單單是她,就連淩月和江墨竹也分別用錦怕遮住口鼻。
藍小友放慢腳步,與淩月並肩而行:“哈,你知道這水霧對身體不好?”
淩月搖搖頭,說道:“不清楚,不過你既然這麽做了總是有道理的。”
“聰明,比前麵那個中了斷腸散的家夥聰明太多了。”藍小友臉上帶著些許欣賞,說道,“其實啊,我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可那個家夥偏偏不相信,氣死我了。你相信麽?”
“相信,如果要說謊那總要說個靠譜點的,不過你說中了斷腸散的人,死了之後會月圓之夜會從地裏麵爬出來?那麽屍體不會腐爛麽?到時候爬出來的不就是一具骷髏了麽。”
“錯。”藍小友說道,“中了斷腸散的人屍身是不會腐爛的,如果用火燒屍體的話,那麽所散發出來的毒素就會啥事半個天下的人。嘿嘿,不過無所謂,隻要用炎玉棺困住屍體,就可以了。那樣屍體就不會跑出來了。”
“炎玉棺?”
“沒錯,天下排名第二的珍寶喲。”藍小友兩眼放光,雙手合在胸前:“唉,我做夢都想看一眼炎玉棺,不過美夢很快就要成真了。”
聽到藍小友這麽說,淩月的心中咯噔一下,隱隱升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為什麽美夢很快就可以成真了?”
“江墨竹答應帶我去蒼國看炎玉棺啊,所以作為交換條件,我要治好他的病。說起來能夠治好透骨釘之傷,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我藍家能做到了。”
“哦,那麽嚴重的傷真的治得好麽?”
“當然,雖然他全身筋脈已經斷了,而且五髒六腑全傷,不過我還是有辦法讓他好起來。”
“什麽辦法?”
“剝皮換骨。”藍小友淡淡一笑。
“剝皮換骨?聽上去有點扯淡。”
藍小友撇撇嘴:“唉,正常的,世人大多不相信藍家的醫術。”
別說這個世界的人了,就算是在醫學發達完善的二十一世紀,淩月也不會相信,對於這個世界,有沒有麻醉劑這種東西還要打個問號。想到這裏,淩月問道:“你知道麻醉劑麽?”
藍小友搖搖頭:“那是什麽?”
“一種湯的名字。”淩月並沒有普及醫療知識的打算。
“好奇怪的湯。”藍小友想了想,忽得又將目光望向走在淩月身旁的流夜,“啊,你的陰氣很重啊。”
流夜瞥了眼藍小友,沒有回答。
“小友,你怎麽補看看我有沒有什麽病呢?也好及早治療啊。”安落一臉微笑地問道。
“啊啊,安落你還是老毛病,還用得著我麽?”
“你都知道病因了,卻怎麽都治不好我的病。”安落皺著眉頭說道,“我都快病死了。”
“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就是藥方啊。”
“唉,可是係鈴人不理我怎麽辦?”
“哦,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那我隻能病入膏肓的死掉了。”安落一臉苦惱地說道,“說起來我們到底要去哪裏?吃飯麽?”
“去我家。”藍小友笑眯眯地說道,“給江墨竹治病,然後一起去蒼國。哈哈哈,好幸福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