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燥陳腐之氣撲麵而來,柯承洋下意識用手掩住口鼻。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踏進卷宗室半步的,所以每次當他收集完情報後總是交給吳用處理。但這一次,他想親自調查關於狩獵時所有人的口供,確切來說是必須親自調查。

柯承洋仔細掃過所有放著卷宗的木架,忽然他目光一定,輕輕拂過放著已經泛黃卷宗的木架。

為什麽那隻老狐狸要調看四十年前的檔案?帶著疑問,柯承洋取出那份邊角處已經殘破不堪的卷宗,大致瀏覽後,他發現那隻是一份極為普通的案件記錄,若要說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那就是最後幾頁有被撕過的痕跡。

柯承洋將卷宗輕輕放了回去,轉身走到另外地木架旁,取出了自己所需要的卷宗。仔細複看數遍後,除夏無塵的不在場證明稍有些牽強之外,便再也找不出任何疑點了。

當柯承洋離開卷宗室,已是傍晚時分,他原本想直接去春暖宮找夏無塵核實當日在依雲山地不在場證明,但卻被流夜告知夏無塵在清和殿,與淩月在一起。

最終,他決定次日再去春暖宮,畢竟打擾別人甜蜜是不道德的。

隻是柯承洋怎麽都沒想到,當次日東方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一聲淒厲慘叫劃破天際,讓整個皇宮陷入恐慌之中。

鐵甲寒光,劍戟鋒利,數千士兵精神抖擻地將太子宮重重圍住。太子宮內,所有宮人宮女全都噤若寒蟬地跪在地上,有些甚至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柯承洋並沒有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源於太子宮內死了一個人,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死的那個是他的親生姐姐,太子妃,柯如彥。

邁著沉重的步伐,柯承洋走過重重由重兵把守的朱紅色宮門,來到太子宮的最深處。如顏苑。

柯承洋記得,數年前他的姐姐柯如顏在整個臨雲的歡呼聲中,身著七鳳玄珠嫁衣,坐上隻有皇室公主才能享受的鳳輦。入主東宮,成為當朝太子妃,不知羨煞多少名門貴女。

當時,柯承洋尚且年幼,他無法理解為何在所有人羨煞的眼光中,他的姐姐要神情淒然地對他說:承洋,如果有一天姐姐死了,你要好好照顧父親。

落花下翩然舞劍的女子,已經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躺在床上。

站在床邊的男子神情悲痛,傷心欲絕。而男子身旁的女子,則豔若桃花地笑著,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抵擋住那種讓人暈眩的笑容。

“太子,您還好吧。”柯承神色冰冷地看著夏炎,又掃了眼嘴角含笑的獨孤蘭。

“如顏,如顏她……”

“我知道,姐姐她死了。太子殿下,您知道姐姐的死意味著什麽麽?”

夏炎依舊神色悲痛,但他並沒有回答柯承洋的問題,因為他從柯承洋並不算友善的語氣中嗅出了政治的味道。

“柯大人,太子妃死的蹊蹺,還望柯大人早日查出真凶,還太子妃一個公道。”獨孤蘭微微欠身,以示懇求。

梅念法剛進屋,就看到獨孤蘭正對柯承洋欠身行禮:“柯大人,請節哀順變。”

“恩。”柯承洋淡淡應了聲,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最後一個見到姐姐的是誰?第一個發現姐姐的是誰?另外,在這期間都有哪些人與姐姐接觸過?還有,最重要的問題,姐姐她是怎麽死的?”

“柯大人,雖然你身為監察院的左都禦史,但好像權力也還沒有大到能夠質問一國太子的地步,你這可是有違君臣之道啊。”獨孤蘭往前數步,眸色魅惑地看著柯承洋。

“獨孤奉儀,你這樣盯著一個男子看,是不是有些不守婦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在勾引我呢。”

“大膽。”夏炎怒嗬道,“你不過是個小小禦史,竟敢在這裏撒野。”

“太子,微臣查案期間,請您帶獨孤奉儀回避。”柯承洋冷眉輕挑,麵如寒霜。

“放肆。”夏炎之前的悲痛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心驚的怒容。

“梅大人,太子好像有些看不慣我的查案方式。既然如此,這裏就交給梅大人你了。”說罷,柯承洋便拂袖離去。隻是離開之前,他轉過身,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梅大人,若是遇上什麽問題,你就到春暖宮來找我。”

春暖宮?獨孤蘭臉色陡然一變:“太子,我出宮一趟。”

“恩?這個時候你出宮做什麽?”

“回娘家。”獨孤蘭笑道,“梅大人,這裏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調查啊!”

梅念法心中一驚,這個女人難道想要發動宮廷政變?但僅僅是在心中冒出了這麽個想法,又聽到獨孤蘭柔若無骨的嬌媚聲音:“梅大人,您可不要誤會,我隻是想念家中親人,所以想要回去看看。”

“微臣不敢。”

獨孤蘭輕輕伏在夏炎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讓夏炎臉色大變的話之後,笑意盈盈離開了太子宮。

“梅大人,你在這裏調查吧,我有事先離開。”

看著相繼離去的三人,梅念法隻覺一頭霧水雖然他能夠明白柯承洋和獨孤蘭最後說的話,但為什麽連太子也離開了。很顯然,獨孤蘭和夏炎要去的並不是同一個地方,那麽夏炎此時究竟是要去哪裏?

柯承洋在去了春暖宮,獨孤蘭回娘家,也就是獨孤霸府邸,那麽夏炎會去這個時候去哪裏?

整個皇宮,從清晨開始便始終籠罩在極為緊張的氣氛中。那些守衛太子宮的重重士兵並不是夏帝的羽林軍,而是屬於手握五十萬兵權的寧國侯,柯武。

雖然,這樣做的後果與謀反無異。

但由於多年來柯武雖然手握五十萬兵權,但卻從不參與朝政,而且從某種程度來講,夏帝並不想將柯武定罪,這源於另外一個等同於監察院院長般神秘的人物。隻是這個人的存在,除了夏帝之外,沒有人知道。

對於柯如顏的死亡,淩月並沒有多大興趣,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子宮的時候,她卻在翻閱著流夜偷偷從監察院帶回清和殿的卷宗。

“梅念法調看的這份卷宗,最後幾頁被人撕了,姑且不論是不是梅念法所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裏麵藏著巨大的秘密。”

“巨大的秘密?”

“柯木蕭蕭寒鳥啼,夢如飛雪先飄逝。鸞鏡顏殘無油聲,魂斷魄死終為空。這詩裏麵藏著一個很可怕的秘密。”

“恩?”流夜想了想,忽然瞪大眼睛,“藏頭詩。”

淩月眸色沉沉:“你也發現了,柯如顏死。”

“巧合吧,還是……未卜先知?”

“不知道,但我覺得毛骨悚然。流夜,你說過,這份手記是四十年前由監察院院長所寫,那麽也就是說,這位院長在四十年前就知道了柯如顏會死,這是在太匪夷所思了。還有,四十年前來到臨雲的調香師,海公公說過,當年那位調香師也預言過四十年後,蒼國會滅亡。這兩個神秘的人,全都預言過了現在。這已經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夠預言未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流夜,我想我們應該盡快去見那隻老狐狸。既然他提前調取了這份卷宗,也就是說明他肯定知道些什麽才對。”淩月目光淩厲,但不知道為什麽,內心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情緒。

另外,在依雲山遭遇的搶殺,也讓她更加堅信,這個世界,不僅僅隻有她一個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