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溶金,暮雲合壁。

暮色沉沉的依雲山,野獸們紛紛躲進洞穴中休息,偶爾可以聽見山中傳出蟲鳴叫以及說不出來的奇怪鳥叫聲,混合著從耳邊颼颼吹過的夜風,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曲調。夜晚,永遠是屬於鬼魅的。

除了夏帝的行宮可以稱得上豪華之外,其他人的行宮不過就是稍微大一些的帳篷,而且還是是皇子級別才能享受的。至於那些隨行的宮人以及士兵,那也就隻能席地而睡了。

淩月的行宮靠夏帝很近,幾乎可以說就在旁邊,當然不管是出於監視還是什麽的,能夠離皇帝近一點總是沒錯的,至少在安全方麵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由於還不到入眠時間,但又沒有什麽可以娛樂的活動,大多數人還是各自呆在自己的行宮裏。雖然淩月很想去找夏無塵和歐陽晚,但流夜告訴她這個時候單獨去男子的房間,是要被人說閑話的。為此淩月也隻能很無奈地遵守一下所謂的女子之德,但這絕不意味著她真的在乎別人把她看做輕挑女子,而是因為她不希望夏無塵被別人說閑話。從另一方麵來講,她卻確實沒有什麽事情,不過是閑得無聊罷了。

“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被某位公主行宮中所傳出來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叫聲給震驚了。隻是震驚歸震驚,卻沒有人會吃飽了撐著的跑到淩月那裏去一探究竟,但對於淩月為何會在大晚上的鬼叫卻還是持相當好奇的心態。

尤其是當淩月從鬼哭狼嚎叫聲轉變為更讓人想入非非的叫聲時,一些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便開始想著法的要一探究竟了。

“啊啊啊……嗯嗯嗯……啊嗯……”當淩月再次因為無聊而發出奇怪的聲音時,隻聽到門口傳來低沉的咳嗽聲,接著便是劉喜那好像被切斷了喉結的奸細嗓子。

“皇上駕到。”

隨著簾子被掀起,夏帝雙手負在身後走了淩月的行宮、看來剛剛那聲低沉的咳嗽聲便是夏帝發出來的,因為因為按照淩月的說法是,劉喜隻能發出類似鴨子被踩住脖子的聲音。

坐在椅子上,正用雙手托著下巴發呆的淩月,衝夏帝揮了揮手:“Hello,算了,估計你也聽不懂。”

說完,極不情願地站起身,向夏帝行禮。

“淩月,你……沒什麽,朕隻是來看看你是否習慣,這是?”看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流夜,夏帝皺眉道,“淩月,你身為公主是何等身份,怎麽能讓一個奴才睡在你的床上?”

“困了不睡在床上,難道睡在地上?”淩月知道,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奴才的命連狗都不如,所以狗都不如的奴才又怎麽能夠睡主人的床呢。

夏帝輕咳兩聲,接著道:“就算沒有地方睡,隻能睡在地上,奴才也不能夠亂了規矩,睡到主人的床上。”

劉喜抵著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夏帝的臉色:“公主,皇上說的在理,您現在可是身份尊貴的公主,讓一個身份卑賤的奴才睡在您的床上,這樣不僅貶低了您的身份,而且也亂了宮裏的規矩,這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要不就有奴才代勞把他給叫醒?”

“流夜在睡覺,不要打擾他。”劉喜剛向床邊走了一步,就被淩月低聲嗬斥住了。

“這……”被淩月這麽一嗬斥,劉喜知道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無奈,隻得向已經找椅子坐下來的夏帝求救。

但是夏帝卻並沒有理會劉喜,隻是低沉著聲音道:“淩月,你這麽做會讓皇權蒙羞。”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淩月知道夏帝已經動用了他那至高無上的皇權。換言之,但凡會威脅到皇權的,隻有兩個字,殺之。

略顯昏暗的光線中,夏帝神情看似慵懶但卻帶著某種無法反抗的強烈壓迫,那是種經曆數千年腥風血雨後沉澱下來的一種氣勢,帶著凡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宛若高坐雲端的神明般俯視著億萬蒼生。

而此刻的淩月,就是那億萬蒼生中最渺小的一個。

“皇權……”淩月凝望著坐在椅子上的夏帝,醞釀良久,緩緩吐出四個字:“於我何用?”

皇權,於我何用?

的確,對於慕容淩月來說皇權對於她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慕容淩月是誰?

蒼國的皇室血脈?不,蕭如言早已說過,真正的皇室血脈是當年被偷龍轉鳳的江墨竹。所以真正的慕容淩月不過是個陰謀的犧牲品。

清和公主?不,僅僅因為她知道沈浩然所留下來的那副青鬆迎客圖,所以才有了所謂的清和公主。換言之,清和公主隻是個被囚禁在夏國皇宮的囚犯,一旦失去利用價值,被殺死便是唯一的結局。

蘇柔,在金融市場中將情感控製到小數點後三位的女人,這才是真正的她,也是重生後的慕容淩月。

所以,皇權對於重生後的慕容淩月沒有任何用處,若非要有的話,那也隻能時時刻刻提醒她,她所身處的時代是一個自己無法掌控命運的時代。無論何時,隻要高坐龍椅之上的那個人不高興了,那麽便可動用所謂的皇權徹底了解她的姓名。

就好象碾死一隻螻蟻般容易,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你……是清和公主……”

淩月毫不留情地打斷夏帝尚未說完的話:“我知道,皇上您冊封我為清和公主,所以我的一舉一動都會牽扯到皇室榮譽……但是,我並沒有想要挑戰您的皇權,我已經失去所有親人了……所以,流夜對於我來說不僅僅是個奴才,而是一個親人,這點我希望皇上您能明白。另外,……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和皇上您說,所以請屏退左右。”

“劉喜,你先下去吧。”

“奴才遵命。”

事實上,劉喜早就想要逃離那種詭異的氣氛了。如果是別的人還好,但偏偏是夏帝和淩月。經過白天的事情,劉喜知道,憑借那連男子都有些自慚形穢的氣魄以及處事手段,淩月絕不是個養尊處優的公主。

同樣,夏帝也不是個隻懂得享受的昏君,雖然很多人都說夏帝是個多疑且貪心的君主。但跟隨夏帝多年的劉喜知道,他的主子擁有最為出色的帝王心術,無論朝廷的狂風暴雨有多麽劇烈,他都能穩穩地高坐在那張讓所有人都垂涎的龍椅上,哪怕是在十五年前,他的弟弟祁王聯手握百萬兵權的夏國四公,都未曾撼動他那至高無上的皇權。而在謀反失敗後,夏帝也隻處決了祁王一人,將其永世囚禁在太長寺內。當時所有百姓都拍手稱讚夏帝的仁慈,但是沒有人知道夏帝將生性自傲的祁王,便是對他最殘忍的懲罰。

周旋在這兩個人中間,劉喜隻怕在這麽下去,不死也會被逼瘋。所以當夏帝說出那句你先下去的時候,他簡直要高興地想要跳舞。

“你有什麽話要對朕說?”

“監察院的院長……是誰……”空氣變得凝重,夏帝沒有回答淩月的問題,但從夏帝的眼神中淩月知道,夏帝好奇自己為什麽會問出那樣的問題。於是,淩月接著道,“蕭如言死前對我說,她之所以要覆滅蒼國是為了江墨竹。而蒼國覆滅之後,作為軍師的她也隻能落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可是,憑借蕭軍師的聰明才智想要脫身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既然她選擇了被您殺死,也就說明您和她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所以我使用了些小手段,逼迫劉公公,最終劉公公也隻是告訴我事情與監察院的院長有關,因此,我才向您提出那個問題。這個解釋,能夠打消您眼中的疑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