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庭院寂靜。

海公公躺在藤椅上默默地抽著煙,淩月和流夜兩人則拚了命的將裝在琉璃瓶中的葡萄用玉杵將其搗爛。雖然從下午開始洗葡萄的時候,杏兒以及來福幾人多次想要幫忙,卻都被淩月給拒絕了。因為在釀葡萄酒的過程中是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的,否則弄出來的東西就跟刷鍋水沒區別。當然,有可能的話會連刷鍋水都不如。

當琉璃瓶裏的葡萄完全被搗成**的時候,淩月往裏麵加了一些糖,然後又攪了半個時辰。最後,淩月小心翼翼地用十二層紗布將瓶口封住,然後長長地舒了口氣:“到目前為止,還算成功。”

“這就是葡萄酒?”流夜甩了甩早已麻木的手臂,有些好奇地看著瓶子裏的紫紅色**,渾濁暗沉。

“這隻是半成品,接下來還有很多工序要做。把這兩個瓶子放到沒有光的角落,九天後再做剩下的工序。”

“為什麽是九天?”

“因為十天後要去狩獵啊,所以我們要在第九天的時候把剩下的工序做完,運氣好的話狩獵回來之後就能喝道葡萄酒了。”

“恩。”流夜點點頭,但他實在無法想象瓶子裏那些渾濁的紫紅色**,究竟要怎樣變成淩月口中的葡萄酒。

“海公公,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淩月發現,最近海公公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抽煙,而比起剛剛見到他的時候,海公公似乎瘦了不少,和幹屍幾乎沒兩樣。

海公公笑了笑,沙啞著嗓子說道:“沒事,反正老頭子也是快要死的人了。隻是在死之前,老頭子我想告訴丫頭你一件事。”

“說吧,海公公您說的事情肯定不一般。”

“水聚雲都……”海公公說得很慢,似乎在回憶著什麽,“我見到了裏麵的那個怪物。”

“恩?那個怪物長什麽樣子?”淩月問道。

“我沒看到怪物長什麽樣子,因為蒙著麵,不過從身形來看似乎跟流夜差不多,比流夜高了半個頭。”海公公輕輕磕了嗑煙杆,抽了兩口繼續說道,“不過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個怪物的武功招式竟然與我的一模一樣,而且就連內裏幾乎也大致相同,我簡直就覺得是在和自己過招,就像鏡子一樣。”

“後來呢?”流夜問道。

“我與那個怪物鬥了近半個時辰,最終還是落了下風,中了他一掌後我邊逃走了。”海公公說道,“所以我最多還有半年的壽命,所以流夜在這半年裏你要好好學習我教授你的武功。”

“恩。”流夜低低地應了句。

“真的會死麽?”淩月問地很輕很輕。

海公公笑著點了點頭:“真的會死。”

“水聚雲都裏麵是什麽樣子?”淩月再次問道。

“嗬嗬,讓丫頭你失望了。老頭子我當時是偷偷進去的,剛剛溜進去便遇到了那個怪物,再加上四周光線太弱,根本沒太看清到底是什麽模樣。”

“那還真是可惜。”淩月淡淡地笑了笑。

春暖宮。

毫無預兆地,夏炎將一杯滾燙的茶水向站在不遠處的夏無塵潑去。也許是由於距離有些遠,本想潑到夏無塵臉上的茶水,卻盡數潑在了他的腳邊。見夏無塵並無大礙,夏炎便用盡全身力氣將茶杯往他的頭部砸去,隻是因為太過生氣的緣故,那茶杯給砸偏了。

夏炎雙眼氣得通紅,在燭光的照耀下好像瘋子一般朝夏無塵走去:“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是不是早就覬覦我這個太子的位子,早就想把我廢了你自己好做太子?”

“無塵不敢。”夏無塵低著頭,神情低順地回道。

“不敢?我看你最近膽子大得很。”

“我沒有……”話還沒說完,夏無塵隻覺右耳嗡地一下,便倒在了地上,隨之而來的則是夏炎近乎瘋子般的毆打。

不知道為什麽,夏炎就是很討厭自己這個同父同母的弟弟,如果說夏無塵能夠在每次被揍的時候反抗一下或許他還會手下留情。但無論夏言怎樣下毒手,他的這個弟弟都隻是默默忍受。

和往常一樣,暴打過後夏炎總是會拿著蠟燭照夏無塵的臉,他很想從中看出些端倪來,但每次他從那張臉上所看到的都是平靜到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神情。

沒有任何表情,淡然地仿佛世外仙人塵俗不染。可是越是這樣,夏炎就越發憎恨。

“咳咳……”夏無塵劇烈咳嗽起來,捂著胸口卷縮在地上。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我看不到任何表情,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你不恨我麽?”夏炎手持蠟燭,蹲在地上看著表情痛苦,但眸色依舊清澈的夏無塵。

夏無塵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痛的說不出話來了。

“為什麽不會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從心底裏瞧不起我?是不是這樣?”

夏無塵搖搖頭,很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沒,沒有。”

“弟弟,你去死好不好?隻有你死了,我才能夠高枕無憂。你知道的,父皇多疑,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廢了,立你為太子。所以隻要你死了,那麽就沒人跟我爭奪太子之位了。”夏炎慢慢將手中的蠟燭向夏無塵逼近,而此時的夏炎表情猙獰如魔鬼般駭人,全然不複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模樣。

就在蠟燭即將燒到夏無塵的時候,夏炎卻突然停止了動作。他突然想起了來自監察院的那封信:夏無塵若死,太子跟著死。

夏無塵看著燭光中,麵目猙獰的哥哥,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當夏無塵再次醒來已是次日清晨,隻是剛睜開眼便看到歐陽晚一臉憤怒地看著他。夏無塵打了個哈氣後,閉上眼睛翻了個身,繼續睡了起來。

“你給我起來。”歐陽晚一把拉起夏無塵,怒吼道,“你還真的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啊。”

“誰打我了?”夏無塵睡眼朦朧,顯然還不在狀態。

“昨天晚上是誰被太子揍得暈了過去?別在這裏跟我玩失憶。”

“哦……”夏無塵長長地哦了一句。

“這個哦是什麽意思?我說你是不是欠揍啊,你好歹也是上過戰場打過仗的,論身手你可不比他差到哪裏去,幹嘛每次都裝出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很好玩麽?”

“你不懂。”夏無塵幽幽地說道。

“對,我不懂。不跟你說這個了,每次說到這個就來氣,趕快起來。”

“幹什麽?”

“聽說紅拂館新來了位叫千寒的女子,傳聞不僅琴彈得好,長得更是絕色傾城,現在的身價已經高達一萬兩銀子了。今天是晌午她會出場,我們趕快去看看。”

“啊,要去你自己去,我要睡覺。”說著夏無塵又往被窩裏挪了挪。

“你你你,竟然丟下把你從生死邊緣救回來的朋友,你這樣子可是會遭天譴的。”歐陽晚才不管什麽身份尊卑,直接將夏無塵從溫暖的被窩裏拉了出來。隨後悲痛地說道,“七皇子,看在我舍命保護你父皇的份上,就陪我一起去吧。”

“幹嘛非要我去啊,你自己去不也挺好的麽?”

“入場費要一百五十兩銀子,我沒銀子,所以當然要帶著你去啦,不然誰幫我付銀子,你說是不是?”

“……”交友不慎,絕對的交友不慎。夏無塵在心中怨念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