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福殿，歐陽晚低著頭，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就算是淩月和夏無塵走了進來，他也沒有任何反應。淩月不禁問道：”他怎麽了？這確定是失憶麽，我怎麽覺得是癡呆了。”
忽然，淩月一愣，他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啊，那似乎是在蒼國的時候，自己加裝失憶，而歐陽晚則說那哪裏是失憶，分明是癡呆了。如今物是人非，角色轉換。
“歐陽，你認得我麽？”淩月緩緩蹲下身體，看著歐陽晚空洞的表情，“喂喂，你給我回答啊。”
歐陽晚慢慢抬起頭，看著淩月：“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你最討厭的人啊。”淩月不斷搖晃著歐陽晚的肩膀，說道，“你看，我是你最恨最討厭的人啊，你不是一直想要殺死我麽？”
夏無塵有些震驚，他無法理解為什麽淩月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不禁有些擔憂：“淩月，你沒事吧。”
“沒事，我隻是想要，想要喚起他的記憶罷了。”淩月又試了試，但結果卻仍舊是歐陽晚毫無反應，於是，她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搖搖頭，說道，“看來，，沒有辦法了。”
“是啊，禦醫也都束手無策。”夏無塵說道，“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而且他很害怕打算和銀製的東西。白天也不肯出來，隻是晚上有時候會出來走走。”
“什麽？”淩月說道，“無塵，你剛剛說什麽？”
夏無塵將自己的話重新說了一遍，又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麽？”
淩月緩緩伸出右臂，指間輕輕一劃，鮮血順著手臂緩緩流下：“我不怪你。”
原本毫無反應的歐陽晚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盯著淩月的手臂，宛如野獸，但他又把頭低下了，輕聲說道：“他會生氣的，如果我傷害你，他會生氣的。”
“誰會生氣？無塵麽？”淩月試探性的問道，“是麽？”
歐陽晚點帶念頭，說道：“沒錯。”
“沒關係，他不會生氣的，來，你想要鮮血，忍耐的話會很痛苦。”淩月將白皙的手臂湊近歐陽晚，但歐陽晚卻發瘋一樣逃走了，蜷縮在牆角種，好像一個可憐的右獸。
淩月不可置信地看著歐陽晚，這還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歐陽晚了麽？不，他已經變成吸血鬼了，和蘇河山莊的伊麗莎白一樣，但是為什麽會發生這種情況呢？
“歐陽，千寒呢？她不是跟你一起出來的麽？”淩月問道，“千寒呢，千寒去哪裏了？”
“她死了，被我殺死了。”歐陽晚輕聲說道，“我不想的，我不想變成那樣的，真的，不要逼我。”
“你殺死了千寒？你吸了她的血麽？”
歐陽晚點帶念頭，表示默認：“不要問我了，你快走，你快點走。”
“淩月，歐陽到底怎麽了？夏無塵問道，”吸血鬼是什麽？”
“吸食鮮血的生物。”淩月說道，“如果不吸食鮮血的話，會死的很快。歐陽之所以這麽虛弱，恐怕這幾年來都沒有喝過血，是麽？”
夏無塵點點頭，說道：”那隻要給他喝血就可以了麽？”
“恩，可是取哪裏給他找人血呢？”淩月轉過身，目光淩厲地看著夏無塵，說道，“他需要的是人血，去哪裏找呢？”
“人血？”夏無塵說道，“有很多死囚……”
“不行。”淩月說道，“一旦開始給他鮮血，他的需求會越來越多，力量也會越來越強大最後變成誰也無法控製的怪物。”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死掉麽？”夏無塵皺眉道，“不可以，我不可以看著他死掉。”
“有別的辦法。”淩月說道，“隻要慢慢用飲食調理，應該沒有問題的，隻不過不能夠吃鹽巴。”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淩月說道，“其實很多事情都很簡單，隻是我們想的太過複雜罷了。”
“那好，我會記得的。”夏無塵說道，“淩月，要去看看憶塵的墓麽？”
淩月一怔，說道：“我不想去看，看了隻會傷心。”
“你如果不去看憶塵，他會很傷心的。”夏無塵說道，“去看看吧，他是你的孩子。”
淩月想了很久，很久：“不要逼我，無塵，給我點時間。”
“好，對不起，對不起。”夏無塵說道，“先去禦膳房吧，去看看流夜都偷吃了些什麽。”
夏無塵知道，雖然淩月表麵上對他們的孩子憶塵極為冷漠，但是夏無塵知道淩月隻是在逃避。從最初得知憶塵終將會死去的時候就在逃避，用莫不關心來掩飾自己的傷痛，直到現在連去墓碑看看的勇氣都沒有。她終究是害怕失去的人，不輕易相信別人，但是一旦相信了別人，那就是近乎毀滅的瘋狂。
禦膳房，流夜早已酒足飯飽，趴在桌子上悠閑地打著瞌睡。也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時間過了七年，但他的容貌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好像不會長大。
“流夜，你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化啊。”夏無塵說道。
“因為武功很厲害啊。”流夜打了個哈氣，說道，“啊啊，你老了很多啊。”
“有麽？”夏無塵有些尷尬地說道，“淩月，你想吃什麽？”
“飯團。”淩月說道，“飯團，我想吃飯團。”
“那是什麽？”夏無塵問道，”好奇怪的名字啊。”
“就是把米捏成團子啊。”淩月擺擺手，拉著流夜離開，“下麵就拜托你了，要親自動手哦，不能夠讓禦廚代勞。”
夏無塵哭笑不得地看著兩人離去，而更為哭笑不得的則是那些禦廚，他們真不知道到底是應該幫忙呢，還是直接不理會。
“姐，發生什麽事了？”流夜問道，“回來不開心麽？”
“很開心，可是歐陽晚，變成吸血鬼了。”淩月說道，“那日，分別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歐陽晚變成了吸血鬼，千寒被他吸血而死了。”
“這樣啊。”流夜的語氣沒有什麽感情，就好像在聽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啊，那還真是可惜啊。”
“是啊，我在想，要不要直接殺了他。”淩月淡淡地說道，“可是卻不能讓無塵知道。”
“為什麽一定要殺掉？”
“那是異類。”淩月說道，“必須殺死他，否則這個世界一定會混亂，最後，直到我和你也死了，估計這個世界才能變得正常，算了，在我們沒死之前，就先這樣吧。”
“我們會很快死麽？”流夜問道。
“不會。”淩月笑著說道，“我們會長命百歲的。”
“那我就放心了，還有這麽多好玩的地方沒有去玩了，所以舍不得死啊。”流夜開心地說道，“啊，好想吃江南的小籠，嘻嘻，應該讓禦廚學習學習。”
“流夜，你該減肥了。”淩月說道，“你不是說，習武之人，在乎身體的麽？再這麽吃下去，就要變成大胖子啦。”
“才不會呢。”流夜說道，“唉，其實我是想長高，所以才拚命吃東西，人家說吃東西可以長高，可是我吃了那麽多，為什麽還不長高呢？為什麽啊！”
“這個……也行流夜你本來就是小巧玲瓏的，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啊。”淩月說道，“反正你也有了絕世武功了。”
“可是……像小孩子啊。”流夜說道，“我已經二十好幾了，可是看上去還是像個十五六歲的孩子。”
“那有什麽不好麽？很多人都想要你這樣呢。”
“那是你們女人的想法。”流夜說道，“對了，姐好像長皺紋了。”
“恩，哪裏？哪裏？”淩月立即緊張地問道，“是眼角麽？呃，早知道不應該笑太多的啊。”
“嘻嘻，騙你的啦。”流夜說道，“真搞不懂女人，為什一聽說有皺紋就這麽緊張呢？
“因為這是秘密，秘密啊。”淩月說道，“所以，不能夠拿女人的年齡來開玩笑哦。”
流夜點點頭，說道：“好吧，那以後等姐你長滿了皺紋，我在開這種玩笑好了。”
“不要說這麽恐怖的話。”淩月說道，“長滿皺紋麽？啊，那我寧願去死了。”
流夜若有所思地說道：“真有那麽恐怖麽？”
“啊，都說了，不要討論這麽恐怖的話題啦。”淩月說道，“再說的話，我就把你踢出去。”
“好好好，不說了。”流夜在心中暗想道：真的有那麽恐怖麽？不就是有皺紋麽，有什麽大不了的？
夜幕低垂，明月高懸天際。
那個世界的月亮也是如此，隻是沒有那麽明亮罷了。
淩月伏在窗前，眯著眼睛望著天空中的冷月。她在很多地方停留過，看過不同感覺的月亮，卻從來沒有溫暖的感覺，而此刻，她覺得溫暖。漂泊了七年，最終，她還是覺得應該回來，即使這裏沒有什麽地方值得自己回來的，但是卻有他在，因此她回來了。
從當初選擇放棄回到那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她會回來。不管多少年，都會回來。
茶香氤氳，笛聲繚繞。為什麽會有笛聲？淩月細細聆聽，卻發現笛聲是從承福殿傳出來的，難道是歐陽晚的笛聲？真難得，他還會吹笛子。
笛聲清澈，沒有一絲怨恨。淩月拉過很多年的二胡，所以她懂得音律，此刻歐陽晚的地笛聲清澈如泉水，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能夠吹出這麽清澈的笛聲。是有什麽力量在支撐著他門？明明那麽渴望鮮血，但是為了夏無塵，卻甘願忍受？
到底為什麽會這樣？是什麽羈絆聯係著他們。
淩月不知道，也不想去弄明白。麵對疑問或是困惑，她已經不再想去找尋答案，因為每次得到答案，重視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所以，她什麽都不想，一切順其自然，就好像七年的漂泊一樣，沒有目的性，最後卻還是回來了。如果最初，夏無塵極力阻止的話，那麽今天大概會是另外一種情況。所以，很多時候，要做的隻要放手。然後，時間倒了，自然又會回歸。
無需強求，那樣隻隻會是事情變得更加糟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用處。
這是淩月七年來學會的一個道理，花了整個七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