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在來之前，就被鏡無影告知伊恒毅的夫人玖茗是個相當善於察言觀色的女子，而眼下，從玖茗那疑惑的目光中，小福子竟感到了些許殺氣。不過與宮中那些女子不同，玖茗的殺氣更像是兵戎戰場上的那種，絕不拖泥帶水。當然，小福子也知道，雖然此時不是兩國相交，不占來使，但不管怎麽說他此刻代表的也算是康王府，若是玖茗要殺了他，那便是等同於太後和康王府公然翻臉。如今皇上利用康王來製約太後所生下的夏王，若是這兩方翻臉，那麽最終漁翁得利的就隻有皇上，所以這一點小福子心想眼前的兩人還是能夠弄明白的。之所以陷入沉默，也不過是為了給彼此一個緩和的時間，省得那些話聽起來太過突兀，更是不知道會惹出什麽事端來。
果然，再長久的沉默之後，玖茗緩緩說道：“回去對你家主子說，這渡雲山上的桃花開了，甚是不錯，有空的話不妨來看一看。”
小福子低下頭，語氣恭順：“奴才知道了，奴才定會將您的話一字不差的轉告給王爺，那麽奴才就先告辭了。”
“真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奴才，隻可惜再怎麽聰明伶俐也不過是枚棋子罷了。”玖茗深深吸了口氣，表情似有不悅，“恒毅，你想出仕到朝廷中去麽？若是你隻願在這山中度過殘生，那麽我也有辦法保你一世平安，若你想去那朝廷……”
不等玖茗說完，伊恒毅走到玖茗身旁，握住她的手，輕輕說道：“你願意讓我在哪裏，我就在哪裏。茗兒，我知道自己不聰明，既不像皇上那樣能舞文弄墨，也不像康王有赫赫戰功，就連最不中用的六王爺也比我強，可是我此生隻要有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當真麽？”玖茗問道，“那麽，如果我要你出仕到朝廷中去，你願意麽？”
伊恒毅有些驚訝：“夫人，你要讓我出仕到朝廷中去？可是你不是說過，此生在這山中，也不失為人生一件快事，怎麽現在？”
“的確，在這深山中看桃花是很幸福的日子，但在怎麽幸福也終究會厭煩的。”玖茗緩緩說道，“若是沒有算計，沒有鬥爭，那麽這一生又有什麽意思？那些被高高供奉的神明，隻存在於神的世界，我們是人，既然是人又怎麽能夠什麽都不要？就算你不要，至少也要為你的伊氏家族打算。難不成你是指望不爭氣的大伯扛起整個家族麽？那樣的話，等待伊氏家族的恐怕也隻會是秋風落葉一般的命運。”
“夫人說的確實有道理，可眼下我們若是跟康王聯手，那麽皇上……”伊恒毅雖然讀書不聰明，但不過朝廷中的厲害關係他還是一清二楚的，“今夜那個小福子來到山上的消息，恐怕不出三個時辰，便會傳到皇上耳中。”
“三個時辰？相公你未免也太小瞧江湖上百川堂的厲害了。這會恐怕早就有信鴿飛到宮裏去了。”玖茗冷冷地說道。
“什麽？百川堂？那不是江湖上的情報機構麽？怎麽皇上也和江湖之人摻雜在一起了？”
“江湖？難道朝廷就不是江湖麽？江湖又豈不是朝廷。”玖茗幽幽說道，“武林盟主便是皇上，各種高手便是朝廷大臣，你爭我奪的都是號令整個天下的權力，這其中又有什麽區別的？而且咱們的皇上可是百川堂的堂主。”
“夫人，這件事情你怎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伊恒毅也是到今日才知道，夏無塵竟然是百川堂的堂主，盡管他對百川堂並沒有多大認識，但是總聽人們提起百川堂就是江湖上的監察院。再加上慕容淩月失蹤後，柯承洋辭官後，整個監察院就由梅念法所接手，實力已經大大不如從前了，反倒是百川堂，完全取代了昔日監察院的地位。如今聽到玖茗這麽一說，伊恒毅也算是明白了，百川堂不僅僅是江湖上的監察院了，有皇上這個最大的堂主，真可謂是朝廷與江湖都照顧到了。
“我從前不說，是覺得沒有必要罷了。有些事情知道太多總是不的，除此之外，我也是希望你能夠在山中安靜讀書。雖然有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可多讀寫書總是有好處的。”也許是山風的緣故，玖茗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也不知道如今慕容淩月究竟在哪裏？整個天下的商會，如今都歸她所有了，若不是其他幾國顧忌慕容淩月，隻怕夏國也要不保了。”
“夫人啊，既然你提起了，為夫一直有件事情不明白。那慕容淩月就算富可敵國，可說到底也隻是個商人，想當年鏡無影也曾富可敵國，還不是落了個被唐門殺死的悲慘地步。”伊恒毅問道。
“沈浩然並不是被唐門殺死的，而且沈浩然到底死沒死，這還是未知之數，這件事事關重大，你可不要胡亂說。還有，你剛剛說慕容淩月隻是個富可敵國的商人？那你可知道富可敵國到了一定程度，那是相當可怕的事情。”
伊恒毅不以為意地說道：“就算富可敵國那又如何，這整個天下可是皇上的，隻要皇上一句話，那麽慕容淩月所有的財富便會化為虛有。所以說啊，錢和權啊，當然是權力更加重要啊。”
“權力麽？嗬嗬，權力也不過是金錢的奴隸罷了。百姓們可不會去在乎究竟是誰掌握權力，他們所關心的隻是能不能過上好日子，所以，在天下人眼裏，銀子是比權力更加重要的。相公，你剛剛之所以會說出那樣的話，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見到真正的富可敵國。不過，哪條路也是需要天賦，眼下我們隻能選擇走權力這一條路，所以你就安心出仕到朝廷中去吧，因為我想皇上一定已經急不可耐的想要出去康王了，否則康王也不會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想要與太後達成聯盟了。”
比起僅僅三歲的夏王，夏子染。當然是手握兵權的康王更加上皇上忌憚，除此之外，當年夏無塵雖然聽說康王身邊的鏡無影是江湖中人，但卻從沒有想到江湖上最厲害的十三名殺手竟然都在鏡無影的手中。楚國有枯榮和尚，淩月有流夜，而他身邊卻並沒有什麽高手。所以對於鏡無影他還是有幾分忌憚。更讓夏無塵頭痛的則是，四公和江南那些盤根錯節的貴族也紛紛支持康王，也不知道究竟是中了哪門子的邪。若是真的要支持，那也應該支持太後所生下的夏子染，這倒是讓夏無塵感到奇怪的地方。
月明風輕，當年還隻是太子妃的青依如今也成為了墨雪皇後，而出李經略妻吳氏家族的吳香也被冊封為妃，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卻總是身子不好，人也變得越發沉默，但是賞賜卻也是十天半月的會有。最讓眾人驚訝的則是當年身為監察院探員並嫁給夏無塵的謝吟雪，被冊封為皇貴妃，在夏國皇室還從沒有過庶女被冊封為皇貴妃的先例。確切說來，謝吟雪的身份連庶女都不如，因為在夏國商人是非常不入流的，更有女子不得從商，若是被發現要誒處死的律法，所以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謝吟雪是商人，卻知道他有個身為商人的哥哥，謝聽雨。也因此，謝吟雪被冊封為皇貴妃自然是引起了夏國皇室的極度不瞞，那些支持康王的人也以這個借口向夏無塵發難。
似乎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夏無塵雖然冊封了謝吟雪為貴妃，但是在他繼位之後，卻從來沒有在謝吟雪那裏留宿，這倒也著實讓人奇怪。其中不免有人想到，或許皇上隻是利用謝吟雪的哥哥，為自己提供政治資金罷了。但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恐怕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