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今天賭的就是我的不忍,難道不是麽?”夏無塵看著眼前的女子,幹淨地仿佛一張白紙,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但夏無塵卻又說不清楚究竟是哪裏不同。也許是原本的淩厲被殺伐所取代,而那殺伐之氣卻又隱藏在那張從容素淨的麵容之下。她到底想要什麽?到底想做什麽?至今的種種,莫說是夏無塵,恐怕世間沒有人能夠看得懂,更不用說那個高高坐在皇位上的多疑的君主。

“你錯了,我今天賭的並非是你的不忍。”淩月說道,“我賭的是自己的命,我的命,不由任何人決定,包括你,夏無塵。”淩月又緩步走上前幾步,做出了一個讓夏無塵吃驚不已的舉動。隻見淩月雙手緩緩纏住夏無塵的脖子,但卻沒有任何曖昧的感覺。

“你……”夏無塵看了淩月雖然柔弱,但是卻淩厲的眼神,知道那樣的舉動並非是傾慕的意思,“你想要做什麽?”

“你見過上一任的監察院院長吧。”淩月說道,“其實,那張臉才是我的,那張臉才是我的。在蘇河山莊的那副油畫上,畫的也是我。我想,你的父皇雖然還不知道,但七七八八也應該猜到些什麽了,你覺得我現在的這張臉好看麽?”

“我不知道。”夏無塵淡淡地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淩月嘴角輕揚,笑著說道:“無塵,我說過,如果你放了我,那麽我將給你整個天下。你父皇能給你的,我一樣能夠給你。也許,你不需要一個女人給的東西,但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便也隻能這樣了。”

“淩月,你知道自己最大的致命傷在哪裏麽?你從來都覺得事情在你的掌控之中,卻不知道,事情自始自終都和你的預料不一樣。”

“哦?是這樣麽?”淩月的語氣有些不以為意,她從來都不覺得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正如同此刻,夏無塵輕輕環住她這個舉動一樣。

“如果你肯陪我一夜,那麽我就放了你。”話音剛落,淩月的雙手忽然從夏無塵的脖子上放了下來,她麽有預料到夏無塵會說那樣的話。

“怎麽了?想要我放了你,便陪我一夜,這一點你都做不到麽?”夏無塵輕輕抬起淩月的下巴,說道,“雖然這張臉不是你的,也許就連這身子也不是你的,但我想魂魄應該是你才對,你最驕傲的不就是覺得自己不用依靠任何人麽?所以我想,隻有徹底打碎你的驕傲,才可以。”

“我可以殺了你。”淩月目光中多了幾分淒涼,“憑流夜的武功,想要殺你,又豈是難事?”

“沒錯,憑流夜的武功殺我就和殺死一隻螻蟻是一樣的,可我知道你不會那樣做。”夏無塵說道,“因為自己輸了,所以就要殺掉對手麽?這樣不入流的做法,你若是真的做了,恐怕比叫你死還要難受。”

“想不到你也這麽惡毒。”淩月說道,“原以為你是不了解我的,卻知道我最放不下的竟然是驕傲。”

又是雨夜,瀟瀟細雨涼生頰,一名手團扇的女子坐在窗前,細細望著遠方那漫無邊際的夜色。隻可惜在這樣的夜晚竟然下著一雨,不然溫一壺小酒,自斟自飲,也不失別有一番情趣。在女子的身後則站著一名麵容陰柔俊美的少年,許久之後,少年輕輕打了個哈氣。那女子回首,笑道:“既然困了,那去睡啊,在這裏站得跟塊木頭似的做什麽?”

“我怕我一睡,又被她給吵醒。”少年無奈地瞥了眼不遠處的小搖床,裏麵正躺著一個安靜沉睡的小嬰兒。鵝絨毯蓋在小嬰兒的身上,那緊握的小手似乎在抗議著什麽,“好不容易把憶塵給哄睡著了,我可不想等會傳來地動山搖的聲音啊。”

“有那麽誇張麽?瞧你說的。”女子笑著說道,“這幾日,憶塵可乖了。”

“什麽可乖了,三個時辰前還鬼哭狼嚎的呢。”少年說道,“不管,總之接下來的日子,姐你自己照顧憶塵。”

“做人可是要厚道些,想來也已經快兩年了。”淩月轉過頭,目光沉入夜幕中,“未曾想到,僅僅一次就有了他的骨血。更沒想到的是,我竟然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可是說真的,生下這個孩子一半原因是因為不忍讓這個無辜的小生命死去,另一半原因則是希望借助這個孩子來打亂整個命數。我想,顧離和蘇柔都不會料到,我竟然會生下夏無塵的孩子。”

“姐,你想做什麽都好。”流夜說道,“隻是,以後怎麽辦?這孩子要怎麽辦?”

“養著。”淩月淡淡地說道,“他如今雖然已經是夏帝了,可是金國,蜀國還是蠢蠢欲動,若不是我苦苦支撐,恐怕江墨竹早就……算了,他也是個驕傲的人,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告訴他比較好。”

“其實姐,你又何嚐不是一個驕傲的人。”流夜再次打了個哈氣,說道,“都這麽多年了,你還對那件事情耿耿於懷。”

“放不下的,始終是放不下。”

夏國,禦花園內。歐陽晚看著身旁斟酌玄黃色龍袍的男子,最終還是幽幽歎了一口氣:“怎麽,你還是對那件事情耿耿於懷麽?”

“放不下的,始終是放不下。”夏無塵幽幽說道,“如果可以重新來一次,或許當時我會選擇跟她一起離開。”

“你知道她驕傲,卻還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來,卻不知道最終還是她成全了你。”歐陽晚說道,“若不是她此刻還在苦苦支撐,恐怕金國和蜀國早就將夏國覆滅了。還有康王,你可真是內憂外患啊。”

“內憂外患,這不就是坐上龍崎的代價麽?”夏無塵苦笑著。

“那個人……”歐陽晚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給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你是說蘇柔麽?”夏無塵說道,“這兩年來,你問過我很多次,蘇柔和那個流夜究竟是誰殺死的,難道你就真的那麽好奇麽?”

“好奇,當然好奇。”歐陽晚說道,“要不皇上,你就成全一下我的好奇心。”

夏無塵笑了笑,說道:“殺死蘇柔的人是我,可殺死流夜的卻是流夜自己。”

“什麽?”一直以來,歐陽晚都很好奇,到底是什麽人能夠殺死蘇柔和流夜,其實在心中他已經有了幾分猜測,想到殺死兩人的便是夏無塵,但是他真正想要知道的確實夏無塵究竟是用什麽方法殺死了那兩人。因為這件事情,夏無塵的父皇也曾經做過,但是最後,蘇柔還是複活了,可在兩年前,夏無塵卻很堅決地說道,蘇柔絕對不會再複活。

“你肯定是想問,朕用了什麽方法殺死了那兩個人?”

歐陽晚點點頭,說道:“是啊,皇上既然你已經說了,那不如就把話說完吧。”

“玖茗。”夏無塵說道,“還記得皇後身邊的那個玖茗麽?她給了我一把匕首,然後我用那把匕首刺進了蘇柔的身體,當時流夜本來想要殺我,最被蘇柔阻止了。”

“就這樣?”歐陽晚說道,“一點也不驚心動魄。”

“驚心動魄?”夏無塵說道,“這種事情要那麽驚心動魄做什麽?越是驚心動魄,就越是會有變數,至今為止,太後都還是讓人捉摸不透。”

“你琢磨她做什麽?”歐陽晚說道,“難不成他還能把你的江山翻了去?大不了把夏王給除去就是了。”

“除去夏王,朕可沒這麽笨蛋。”夏無塵說道,“夏王可是製約康王的一枚棋子,若是夏王死了,那麽恐怕康王早就造反了。也恨四公和江南那些勢力,沒事竟然去支持他,真是讓人不痛快。”

“夏王的確是製約康王的一枚好棋子,但是也不難保皇後會和康王聯手。”歐陽晚說道,“若是他們兩人聯手,那可真是麻煩了。”

“不,那兩個人是絕對不會聯手的。”夏無塵說道,“太後可是楚國細作,康王怎麽會和楚國細作聯手?何況康王身邊還有個鏡無影,以太後那種心計,可不會自找麻煩,和那麽危險的人共謀大事。

“話是這麽說,可還是有些擔心……”

“歐陽,你最近好像變得很容易擔心啊。”夏無塵說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也沒有,隻是最近經常會想起一個人。”

“藍小友麽?”

“是啊。”歐陽晚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經常想起她來,真是讓人覺得鬱悶。”

“既然想起,那就想吧,可以違心做什麽?”夏無塵說道,“要不,朕給你加歲俸?”

“好啊,加到一萬兩。”歐陽晚說道,“是黃金。”

“你怎麽不把整個國庫都給要了去?”

“這個倒是想啊,可我不是怕皇上你沒錢吃飯麽。”敢和夏無塵那樣沒大沒小的,恐怕也就隻有歐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