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如水,心又為誰而悲慟?
弑君,似乎也就這麽回事罷了。盡管在前世電視劇上看到很多弑君不成者的悲慘下場,但不知道為什麽,淩月覺得那太過戲劇化,加了太多無聊的想象或是不必要的潸然淚下,以至於讓人們覺得,弑君是近乎動搖天地的大事。可說到底,也不過是殺一個人,隻要不被發現,其實和殺一個乞丐沒有任何區別。
這種思想,究竟是太過瘋狂,還是太過自負,恐怕也隻有淩月自己才知道了。
“怎麽不說話了?是在生氣麽?”夏康見淩月良久不說話,問道,“你也別怪我那麽說,這事情確實太過……”
“太過冒險,我知道了。”淩月頷首,“我也覺得自己太過冒險,所以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讓你得到兵權。”
“兵權,這個似乎更難。父皇是不會再給我兵權的了。”夏康眸中閃過些許落寞和失望,他心裏很清楚,夏帝對他的恩寵已經到了極點,不會再有什麽變化,至於兵權,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了。”
“剛剛不是說了麽,借金國的兵權啊,隻要你和金國達成聯盟。”
“我做不到。”夏康堅決地說道。
“做不到去求金炎,是麽?”淩月緩緩說道,“你的驕傲,不容許你向他低頭,所以,無論如何你都做不到和金國達成聯盟?哪怕這將是你通往帝王之路的第一步,也願意為了你那可笑的驕傲和自尊而舍棄,是這個樣子麽?”
“有些事情,是原則的問題。”夏康負手而立,胸中仿佛有一團烈火在燃燒。
“原則,原則重要還是皇位重要?”淩月忽然厲聲問道,“怎麽,僅僅是讓你放下驕傲,就這麽難麽?”
“放下驕傲並不難,難的是我不知道放下驕傲之後,我還能夠剩下什麽。”夏康歎了口氣,竟那般淒涼,一瞬間,淩月覺得眼前這個驕傲的男子身上背負了太多太多沉重的東西。眉目間,甚至隱隱有股落寞。
“我知道了,說服金國的事情由我來好了,不過也還是要委屈你一下,暫時把你那驕傲收起來,沒讓你放下。”淩月說道,“這樣總可以了吧,大將軍。”
“這麽說的,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得了吧,我看你剛剛的樣子好像是受氣的小媳婦一樣,都快要哭了。好了,小媳婦,本公主困了,你早些回去吧,要不你將就一下,在我這裏過夜?”
“你是認真的?”夏康也不知怎麽得,竟然會問出這麽一句。
夜間蟲鳴星稀,微風習習,陣陣清幽的花香迎麵拂來,空氣中若有似無地斷魂香讓人不禁覺得有些犯困。
淩月看著夏康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忽然莞爾笑道:“我當然是開玩笑的,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夏康也笑了笑,說道:“我到希望你不是開玩笑的。”
淩月沒有說話,隻是笑著轉身。然後夏康便也緩步離去,是否太過冒險,這是他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弑君,淩月究竟是什麽用的女子,竟然敢說出那樣的哈,而她要殺的不是別人,偏偏是一國的君主,同時還是他的父皇。另外,那個被軟禁在密室之中的女子就是她麽?她說的話雖然古怪,但是夏康卻並沒有懷疑,如果真的要說謊話,又何必編造一個這麽奇怪離譜的謊言呢?應該編一個合乎情理和邏輯的才對。
回到王府,夏康有了一種置身牢籠的感覺,雖然被冊封為王,並且賜予府邸,對於一個庶皇子來說是莫大的恩寵,可是誰又知道,這種隨時隨地都會被人收回的恩寵,更像是羞辱。時間久了,他就會開始懷念在沙場上的日子,浴血戎馬,殺伐之間之遵循著自己心中所想,那才是他所想要的,然後一步一步登上權力的巔峰。靠陰謀手段得來的江山,又有什麽意義?可是鏡無影也對他說過,所有的江山都是在權謀之下誕生的,而沙場戰爭,隻不過是權謀的產物罷了。所以,要想得天下,必須靠權謀之術。
想來真是可笑,都說打江山,卻不曾想到這江山竟然是要靠不入流的權謀去謀來的,豈不讓人覺得悲哀,難過。
李蓉蓉一見到夏康,就知道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好在她也不必再裝成那個沒心沒肺的大小姐,沒事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索性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怎麽?心情不好?難道是丟了銀票了?”
夏康抬起頭,見李蓉蓉很難得的拿了一本棋譜在那裏擺譜:“心情不好?心情好的很呢。”
“胡說,你那心情都寫在臉上了,分明就是有什麽事情。”
“的確是有事情,不過我不想說給你聽,可以麽?”
“可以啊,反正我也不想聽,你會下棋吧,陪我下棋,一個人無聊。”
夏康本想拒絕,但又覺得下下棋子或許能夠平靜一下心緒,就答應了李蓉蓉的要求。對於下棋,夏康雖說不上精通,但也上算不錯,這主要得意於鏡無影喜歡下棋,沒事就想著和夏康來兩盤,同時,夏康也覺得下棋就和打仗一樣,需要將就布局,因此也就有了些許興趣。
李蓉蓉看著夏康熟練的手法,笑道:“想不到,你這個武夫,棋下的倒是不錯,嗯,這開局雖不是完美,到也還中規中矩,沒有劍走偏鋒。”
“一上來就劍走偏鋒,豈不是太危險了。”夏康笑著將一粒黑子落下,從開局來看,夏康就知道李蓉蓉的棋力遠在她之上,那種近乎完美的開局,實在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確實,一上來就劍走偏鋒,無異於是自尋死路。”李蓉蓉落下白子,看似無關精要的一落,卻斷了夏康好大一片黑子。但也還不至於趕盡殺絕,似乎還留有後手。
夏康執子細想,片刻後落下黑子:“好厲害。”
李蓉蓉眼眸流轉,望著那粒落下的黑子,柔聲笑道:“你這粒子走的好生古怪,有什麽說法麽?”
“胡亂下的罷了,沒什麽說法。”夏康說道。
“哦?是胡亂下的……”李蓉蓉笑意越發明顯,眼眸中若有似無的情(和諧)色味道讓夏康有些心虛不寧。
不對,意誌力怎麽會這般薄弱,難道用了迷香?仔細聞去,古檀木所製成的棋盤上竟然有股淡淡的幽香,隻是不注意聞的話,卻也不會發現,難道說這棋盤有古怪?
似乎注意到了夏康的疑惑,李蓉蓉說道:“這棋盤乃是極為名貴的古檀木所製,其中混入的香料也是產自蜀國萬淵山,怎麽你不喜歡?”
夏康搖搖頭,說道:“沒有,隻是覺得這香味有些特別罷了。”
“那是當然,這可是曆經八百多道工序製成的。”
如果淩月在這裏聽到,一定會說虛假廣告是不對的,不過好在淩月並不在這裏,以至於夏康也就是點點頭,繼續下棋。但是卻在不知不覺間將內裏遊走到心髒以及百會穴附近。
半個時辰後,夏康的黑子被殺得片甲不留。
“我輸了。”夏康說道,“想不到你棋下的這麽好。”
“不過是僥幸罷了,倒是你,若是之前的那粒子好好利用的話,不說得勝,至少可以平手。”李蓉蓉說道,“還說你那粒子是胡亂放的,原來是早有預謀啊。”
“真的是胡亂放的,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啊。”夏康解釋道。其實,那一粒子真的是他胡亂放的,沒有任何意義,怎麽不知道在李蓉蓉的眼睛裏,竟然變得那麽至關重要。
難道說,自己真的誤打誤撞落了一顆好子,改天要讓鏡無影也去研究研究。
“要不再下一盤?”李蓉蓉似乎並沒有停止的意思,饒有興趣地問道。
“累了。”夏康打了個哈氣,“改日再陪你下,讓我去找個師傅好好學習一下再來跟你下,否則被你殺得片甲不留,真是一點麵子都沒有。”
“下個棋也要爭輸贏,真是的。”李蓉蓉假裝生氣道。
“要是不為輸贏,那還下棋做什麽?”夏康笑著問道,“那不如一開始就什麽都不用做,豈不是更好。”
“狡辯。”李蓉蓉更加生氣地說道,“算了,你不陪我下,我自己擺譜。”
“你的棋藝這麽好?是誰教你的?”夏康不禁有些好奇地問道。
“沒人教我,我都是看著棋譜自己學的啊。”李蓉蓉說道,“其實這個很有意思,其中奧秘無窮呢。”
“是啊,千變萬化,奧秘無窮。”夏康讚同地說道,“僅僅黑白兩子,就包含了一切。”
“包含了一切,隻可惜……”李蓉蓉一邊擺譜一邊說道,“終究隻是一盤棋,就算下棋的人,也不過隻是一枚棋子罷了。”
“這話有些深奧,感觸頗多。”
李蓉蓉抬起頭,說道:“不過是胡亂說說罷了。”
胡亂說說麽?夏康輕輕笑著,很淡很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