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濃鬱異國風情的宮殿中,夏炎隱約想起了水聚雲都,隻是比起水聚雲都,金國的建築風格更加奔放,也正因如此,少了許多他所鍾愛的精致與輝煌。
金帝端坐在一把由紅雲杉木雕刻而成,鋪著白虎皮的椅子上。那把椅子的雕工甚為粗糙,也不知怎麽就得到金帝的鍾愛,後來夏炎才知道,當初製作那把椅子的人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醫聖絕命。據說,那把椅子據有百毒不侵的功效,人如果長年累月坐於其上,也可百毒不侵。想來金帝是十分怕死,又或者害怕被人下毒。
之後,經過一些有意無意的詢問,夏帝才知道,自從安落在九歲那年殺死了自己全部的兄弟之後,金帝就開始四處尋找辟邪之物,最終還是得到了醫聖絕命為其量身定做的紅雲杉木椅子。
“皇兒,過些天父皇會為你舉行冊封大典。”
“冊封什麽?”夏炎眉頭緊皺,八成又是什麽成婚的事情。
“其實也不算是冊封,就是將你的名字列入宗廟社稷,雖然你在夏國呆了三十多年,但父皇向你保證,會給予你在夏國的一切,甚至更多。但這些都必須建立在一個條件上,就是你必須娶榮王的孫女秦蘭為妻。”
“什麽?”夏炎抬起頭,心頭隱隱震動,“我……我……”
“皇兒你已經三十出頭了,至今卻沒有任何姿勢,這讓父皇如何放心將基業交給你?”金帝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如今整個金國他就隻有兩名皇子可繼承皇位,一位是安落,一位則是夏炎。可偏偏安落不喜歡女子,而夏炎則又為了一個女子而對其他女子視而不見。這著實讓他頭痛不已,至於安落那邊,金帝每每看到安落那如血般殷紅的雙眸,心中都會隱隱感到不安。這源於在安落五歲的那年深夜,金帝對於這個有著殷紅色眼眸的孩子本是極為寵愛的,寵愛到夜間睡覺都會忍不住去看看他有沒有蓋好被子。
可就在那一晚,金帝如往常一樣親自去看看安落有沒有蓋好被子,可他卻看到了讓他畢生難忘的景象。在安落的床榻上竟然躺著六具白骨,年幼的安落在白骨中睡得格外沉,可越是那樣,金帝就越覺得恐怖。
然後,金帝看到安落緩緩睜開雙眸,似乎有紅光從那雙他曾經喜愛至極的眸子中流出。可那一刻,金帝隻覺得那是魔鬼的眼睛,否則為什麽會那樣殷紅,攝人心魄。良久,金帝無法動彈身體,隻能呆呆地看著安落。
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安落才緩緩閉上雙眼,經過一夜的痛苦掙紮,金帝勉強挪動腳步,卻因為四肢不聽使喚而跌坐在地上。然後他抬起頭,卻發現原本在床榻上的六具白骨消失不見了。之後的很多天,金帝大病一場,整個人也變得越發沉悶起來。
之後又過了四年,當安落殺死了他全部的皇子後,金帝竟然沒有悲痛,更沒有懲罰安落,這讓所有的朝廷大臣都在猜測,金帝是否想要將皇位傳給安落,不過金帝的嬪妃們卻是對安落恨之入骨,因為九歲的安落就揚言,生下妹妹可以,但誰若再敢生下弟弟,那麽就準備死無葬生吧。
偏偏金帝對此也不予理會,隻是放縱安落。
或許沒人知道,金帝一直將希望寄托在遙遠夏國深宮中的那位皇後身上,數十年來,他一直派人暗中打聽雲皇後和夏炎,得知夏炎成為太子金帝很開興,得知夏炎的第一個孩子夏誌不幸夭折他也悲痛欲絕。對於從未謀麵的那個孩子,金帝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給予那麽多希望。可是,他對安落的寵愛也依舊,唯獨有一件事情是他無法容忍的。
那便是安落不喜歡女子,這是金帝心中永遠無法對人訴說的傷口。
在金帝很小的時候,身體孱弱多病,麵容更是清秀的像個女孩子。在他還是個十三歲的皇子時,他就知道自己的父皇喜好男子,但他從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淪落到那樣悲慘的地步。僅僅隻是因為喝醉酒,僅僅隻是因為自己的麵容個過逝的母親相似,所以自己就要被父親那樣對待。
在之後,也許是出於愧疚,金帝的父皇將皇位傳給了幾年來一直殘忍對待的孩子。當今帝登上皇位之後,便下了一條極為嚴苛的律法,男子若是喜歡男子,則淩遲處死。可是現在,他自己的兒子安落,卻也變成了那樣,金帝除了苦悶之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看著夏炎欲言又止的模樣,金帝無奈搖頭歎氣,知道這種事情強逼也沒有用,隻得說道:“罷了,你還是一年之後帶兵攻打夏國吧,順便可以去尋找你喜歡的那個叫什麽蘭兒的女子,隻是一年之後若你無法尋回她,則必須娶榮王的孫女,秦蘭為妻。”
“恩。”夏炎有些敷衍地應付道。
“你與你母親長得很像。”金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被自己嚇到了。你與你母親長得很像,似乎曾經也有人對自己說過那樣的話,“你母親,很善解人意。”
“恩,是的。”夏炎低聲應著。
“你準備準備,過些天朕會帶你去拜祭宗廟。”
“恩。”
見夏炎心不在焉的模樣,金帝隻能先讓他回去。夏炎前腳剛離開,安落就來了。安落滿臉微笑地看著金帝:“父皇,兒臣有個不情之請。”
“嗬嗬,什麽事情,說吧。”雖然疲憊,但金帝還是勉強打起精神。
“兒臣想要,想要……”
“想要什麽?”
“兒臣想要讓江墨竹成為夏炎的軍事,父皇不是讓他一年後舉兵攻打夏國麽,既然如此那就肯定需要軍師啦。所以兒臣鬥膽舉薦,江墨竹,請父皇準許。”
“哼。”金帝怒道,“你被那小子迷得連宗廟社稷都不要了麽?”
“父皇這是什麽話,世人皆知,蒼國飛羽將軍用兵如神,更是難得一見的麒麟之才,有他在身邊輔佐夏炎,肯定會凱旋歸來。再說,我們金國雖然有很多驍勇善戰的將軍,但卻沒有出色的謀士,難道父皇要讓那幫飯桶去給夏炎出謀劃策?”安落細細分析道,“夏國三皇子也是久經沙場的名將,他身邊的軍師鏡無影也不可小覷,除此之外還有鎮國將軍獨孤霸,寧國侯柯武,最重要的是夏國擁有監察院這個極為龐大的情報係統,請問父皇,究竟要派何人與他們相抗衡。”
“難道僅僅憑借一個江墨竹就能戰無不勝了?”金帝越發不屑。
“一個江墨竹足矣。”安落說道,“父皇,你因為蕭如言和兒臣的事情,所以對江墨竹有所偏見。但若是能得到江墨竹,那真的是可以得到整個天下。”
“哼,看來我當初不應該在他體內打入十二根透骨釘,應該直接殺了他才對。不過想來他也應該快死了,一個快死之人又怎麽能夠成為軍師。”
安落沉吟片刻,說道:“父皇,江墨竹的傷勢已經痊愈了。”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夏帝斬釘截鐵地說道,“從來沒有人能中了透骨釘夠依然活下來的,就算他是江墨竹,也不可能。”
“的確,從來沒有人在中了透骨釘之毒後還能活下來,可……醫治江墨竹的是藍氏家族。”
“藍氏家族?等等,藍氏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多年……”
“重出江湖了唄。”安落語氣有些輕快地說道,“所以父皇,足以可見江墨竹連運氣也是好到了家。嘿嘿……”
“那又如何?”
“父皇,你為什麽這麽頑固不化呢?要知道這次夏炎之所以能夠平安回到金國,也都是江墨竹的功勞啊。”
“你先下去。”金帝擺擺手,說道,“這件事情我要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