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鶯歌燕舞的平壤街上,到處彌漫著歡聲笑語。暖紅色的燈籠掛滿整個街道,一直延伸到萬賀坊。在那片醉人的紅光中,有四人很囂張地並排走著。那囂張的四人最終在一間名為紅拂館的琴館停了下來,淩月仰頭吟道:“英雄每多屠狗輩,自古俠女出風塵。”
羅蒙問道:"什麽意思?“
淩月側首,對羅蒙露出一個極為認真思考地表情:“沒意思。”
走進紅拂館,徑直上了二樓。在這個世界,淩月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雅間或是比較好的位子,通常在二樓,所以這也就養成了他不管去哪裏都要上二樓,如果有三樓,那她肯定會選擇三樓。如果有十樓,那必定就十樓了,不過到目前為止,除了皇宮裏的福祿宮裏的那座塔之外,她還沒有上過什麽十層以上的建築物。
夜色如水,仰頭望去一輪冷月高懸天際。
淩月選了靠近紙窗的位子,視線很好,風景很好。
瘦,很瘦,非常瘦。這是淩月看到那名女子唯一想要的三個詞,當然很快她就想到了第四個詞語來形容那個瘦得有些不正常的女子,骷髏。沒錯,那種瘦已經不能稱之為瘦了,完全就是在骨頭上包了一層人皮。
淺青色的紗衣披在女子身上好像隨時會飄走一般,是營養不良?還是患有什麽疾病?後者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吧。正想著,淩月注意到那名女子竟然走進了紅拂館,於是也隻能將所有猜測一同拋諸腦後。
“好瘦啊。”羅蒙情不自禁地感歎道,“怎麽會有這麽瘦的人?”
淩月收回視線,望著羅蒙:“你也注意到那個女子了?”
“是啊,好像進了紅拂館。”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這次說話的是流夜,不知道為什麽,流夜眉頭皺著,一臉厭惡的模樣,似乎還有點煩躁。
“流夜,你好像很厭惡?難道你不喜歡骨感美?”淩月問道。
“斷腸散……”流夜幽幽地望著淩月。
“什麽斷腸散?”
“我們在煙州的時候,藍小友不是對姐你說過麽,歐陽晚中了斷腸散,頭發會變成白色,然後會變成七種顏色。就算死了,也會從墳墓裏爬出來殺人,但是偏偏又不能將屍體燒掉,因為那樣釋放出來的毒素足以毀滅半個天下。”流夜掃視眾人後,接著說道,“剛剛那名女子,中的就是斷腸散,隻不過很輕微,很輕微,很輕微。”
流夜連用了三個很輕微,按照淩月的理解估計就是幾毫克的意思了。
“那她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淩月問道。
“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硬要說的話就是活死人。”流夜說道,“那女子之所以會那麽瘦是因為長年沒有吃飯的原因,雖然不吃飯,但每天都會吸食動物的鮮血,所以死不了。不僅如此,那女子的心髒不會跳動。”
林白不禁打個寒顫:“怎麽會有這麽詭異的事情,活死人,這天下竟然還有活死人。”
說話間,悠揚琴聲輾轉而起,宛如玉珠落盤,清脆瑩潤。一名館伶端坐一樓大堂,纖指幽恨,輕撫琴弦,恰在此時,館人端上泡好的香茶以及精致點心後,恭順地退下。
香茶,琴聲,冷月,如水夜色。
如此景色,怎能不讓人沉醉。不過淩月可沒有興致沉醉在這種無病呻吟的哀傷中,傷春悲秋注定和她八字不合。
流夜撚起綠豆糕,幾口吞下:“姐,你不是要微服私訪麽,怎麽跑這裏聽琴來了?”
“這不正在微服私訪呢麽,其實……我在等人。”
“等人?誰啊?”
“謝聽雨。”
“恩?等他?”流夜說道,“姐你想見謝吟雪?”
“不是我想見謝吟雪,而是她想見我,所以便約在這紅拂館,本來是約在百年居的,可既然是談判,總不能約在人家地地盤上你說是不是?”淩月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談判?”流夜又撚起一塊綠豆糕,這一次是一口吞入,也許是吃得太快,流夜又喝了半杯水,然後才緩緩說道,“這種事情也能夠談判?”
“也不算是談判,隻是隱約這麽覺得罷了。再說了,不管怎麽說,隻要雙方一旦開始交談,那肯定要有得失的,不是談判又是什麽?難道真的隻是約出來聊聊天,我跟他們又不熟。”
“原來是談判。”羅蒙煞有其事地點著頭,其餘三人也不知道他那樣煞有其事地點頭究竟是什麽意思。
“羅蒙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林白問道。
羅蒙搖搖頭,莫名其妙地回道:“不知道啊,知道什麽?”
“你不知道剛剛那麽煞有其事地點頭,我還以為你知道些什麽呢。”林白沒好氣地瞪了羅蒙一眼,而羅蒙隻是暗自嘀咕,自己究竟什麽地方得罪人了。
茶喝了兩杯,點心吃了幾碟,就在淩月等得快要發飆的時候,謝聽雨終於出現了,一襲杏白色長衫更顯出他的儒雅氣質,如果不算手上以及脖子裏戴著的,類似暴發戶一樣的金飾的話。走在謝聽雨身旁的女子,眉目低垂,宛若星辰般漆黑的眸子忽然望向淩月,似乎有瑩然淚光,但凝視許久,淩月發現那隻是自己的錯覺。
走近之後,淩月才發現謝吟雪與謝聽雨兩人竟是孿生兄妹,不同的是謝吟雪眉間一顆朱砂紅痣,使其更添嫵媚。與獨孤蘭的嫵媚不同,謝吟雪渾身上下都好似結了層厚厚的冰霜,讓人無法靠近,且寒氣逼人。
落坐後,謝聽雨叫來館人,又點了些許點心以及兩杯清茶。
“院長能夠賞光,謝某著實榮幸。”出於禮儀,謝聽雨恰到好處地點頭。
“別說這些客套話,應該是我感謝謝兄這麽多年來對無塵的照顧,不知謝兄今日相約所謂何事?”淩月瞥向謝吟雪,發現她的眸子閃爍不定,但還是那樣寒冷,拒人於千裏之外。
對於這種萬年大冰山,淩月可不想熱臉貼冷屁股,所以她決定徹底無視謝吟雪。
謝聽雨的目光落在了林白和羅蒙的身上,淩月發現,當謝聽雨的目光落在林白身上時,曾有一閃而過的疑惑以及驚訝,隨即又化成一抹笑意淡去:“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院長您能答應。”
“不情之請?”淩月端起茶杯,卻又放下,轉而要了一壺酒。待館人將酒送上後,淩月為謝聽雨斟了一杯,又為自己斟了一杯。
謝聽雨舉起酒杯,與此同時淩月也端起酒杯,清脆的碰撞之聲在空中響起。一飲而盡,唇齒間盡是甘醇,酒香凜冽:“好酒,真是好酒。”
“好酒自然是好酒,但謝兄還沒有說究竟是什麽不情之請?”
“吟雪……可否入宮?”
不等淩月回答,羅蒙很憨厚地睜大眼睛問道:“這麽漂亮的妹子,要去給皇帝老頭當妃子?”
謝聽雨一愣:“誰要給去做妃子?”
“你妹子啊,你剛剛不是說要讓你妹子入宮麽?那不做妃子,做什麽?”
“入宮?”淩月問道,“為何要入宮?”
“不知。”
“哦?不知?既然不知為何提此要求?”淩月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其實她很想直接說:你腦子被驢踢了麽。
“嗬嗬,我隻是代吟雪提出此要求,若是院長您執意想要知道理由,那不妨直接問吟雪。”
“嗬嗬,我隻是代吟雪提出此要求,若是院長您執意想要知道理由,那不妨直接問吟雪。”
淩月在心中歎了口氣,看來不得不與眼前地萬年大冰山打交道了,微微沉思片刻,淩月說道:“謝吟雪,你想入宮,到底是為了什麽?”
謝吟雪抬起頭,唇邊泛起一絲弧度,看上去並不高傲,反倒有幾分和煦,隻是縱然是和煦也帶著些許冰冷:“為了夏無塵。”
“夏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