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月頷首,也不說什麽,隻是輕輕點頭。
“淩月,朕問你一件事情,必須如實回答。”
八成又是問關於青鬆迎客圖的事情,心裏這麽想,但淩月還是表現地一臉疑惑:“什麽事?”
“淩月,你當真……失憶了?當真不記得請鬆迎客圖了?”夏帝目光沉沉,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極具壓迫感。那種感覺,淩月有過幾次,其中一次是和一名壟斷性企業的二把手見麵的時候。
那個男人表現出近乎完美的平庸,可淩月卻仿佛直覺般的,從那個平庸男人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淩月第二次見到那個男人,他儼然已經成為了那個企業的一把手,直到第三次見麵,那個男人去了北京,車牌照也換成了官方用車。當然他並不是坐在駕駛席或是副駕駛席上,而是一如淩月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平庸卻極具壓迫感地坐在後坐席上。
眼下,夏帝給淩月的感覺讓她想起了那個外表平庸的男人。對付這樣的人,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裝得比他更笨。
“沒有失憶。”
淩月的這四個字讓夏帝瞳孔微微閃爍了幾下,那是極度震驚的表現,但夏帝還是盡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你,沒有失憶?”
淩月抬頭,直視夏帝,堅定地點了點頭:“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恩?”前後矛盾的語句讓夏帝由震驚變為疑惑。
“如果說我失憶了,曾經的事情可能想不起來,但我連怎麽寫字,怎麽跳舞都不記得了,就好像完完全全變成另外一個人。所以說,我沒有失憶,而是不知道自己變成誰了。總之,肯定不是那個舞技天下無雙的淩月公主。”
夏帝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可你手臂上的青鸞火鳳圖卻是真的,普天之下除了玄靈子之外沒有人能夠繪製出來。”
“是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淩月恰到好處地將最後一個字的音說得有些低沉,以此告訴夏帝她很疑惑,很茫然。隻是,夏帝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淩月猶如一台告訴運轉的計算機突然遇到了病毒,簡而言之就是徹底癱瘓罷工。
“莫非身體是慕容淩月,但靈魂卻是他人?”
鎮定,鎮定。夏帝不可能知道穿越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這個時候麵部應該是什麽表情?震驚,冷靜,漠視,還是輕笑?
“啊?原來我不是自己。”淩月瞪大眼睛,說出了一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話。
夏帝輕輕點頭,也許是覺得淩月所說的話太過哲理,以至於夏帝小半天都隻是對著桌子上的賬本頻頻點頭。
“原來我不是自己。”流夜歪著腦袋,很認真地說道,“我不是自己,不表示自己不是我啊……”
淩月和夏帝同時望向流夜,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但流夜隻是輕輕打了個哈欠:“姐,你的問題太無聊了。思考這種無聊問題,人會變癡呆的。”
話音剛落,劉喜尖細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皇上,午膳準備好了,您要現在用膳麽?”
“傳膳。”
同樣是用膳,這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滿桌子的菜肴,道道讓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動。更為難得的是,每一道菜肴做得都仿佛藝術品般精,讓淩月不忍下筷。反倒是流夜,一點也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看得站在一旁的劉喜大跌眼鏡。普天之下,和皇上在同一桌子上吃飯吃得如此囂張的,恐怕也隻有流夜一人了。
淩月不動聲色,一邊吃飯一邊偷偷觀察夏帝。
十二道菜,每一道菜隻吃一口,每一口咀嚼二十四下,不多不少,就二十四下。
“為什麽是二十四下?”淩月放下碗筷,神情悠然。
“你是問朕,為什麽每吃口飯菜都咀嚼二十四下?”
淩月連連點頭:“恩,是啊。剛剛有道辣豆腐,豆腐這種東西如果真的咀嚼二十四下,早就變成水了,可皇上您還是不多不少地咀嚼了二十四下。”
“嗬嗬,這麽多年,你是唯一一個發現這個秘密的人,就連一直伺候朕的劉喜都未曾發覺。”
劉喜微微低著頭,不辨神色。
“那麽,皇上為什麽是二十四下?”
夏帝放下碗筷,劉喜立即將玄黃色錦帕遞上。
“朕年輕的時候,吃飯很快,後來她對朕說,吃飯要細嚼慢咽才能長壽,而且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
“她?難道是皇上您寵愛的那名歌姬?”
“哦?你怎麽知道是她?”
“隨便猜猜的。”淩月說道,“皇上您很愛她。”
“朕……對不起她。”夏帝神情有些落寞,孤寂。
淩月猛然拍了下桌子:“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皇上您應該向前看,大好河山等著您呢。”
夏帝苦笑道:“淩月,下次不要突然拍桌子,朕的心髒不太好。”
“嗬嗬,是淩月冒犯了。皇上,竟然您有心統一整個天下,想必也早有良策了,淩月可有猜錯?”
“如今是內憂外患,如何施展抱負。”
“內憂淩月明白,可這外患從何而來?”淩月頷首,看著幾乎沒有動過的十二道菜,陸續被宮女撤下。
“你能明白內憂,也實屬難得。而著外患……自然是來自與你從小一同長大的江墨竹。”
“江墨竹?”
“江墨竹在煙州將夏炎偷偷放走,按照夏炎的性子必然會舉兵攻打夏國,不但如此,江墨竹有心複國,這次離開必然會號召蒼國舊部,與金國一同攻打夏國,這便是朕所擔憂的外患。”
淩月沉思片刻,點頭道:“內憂來自楚國細作,國庫空虛。外患則來源金國虎視眈眈,那麽蜀國呢?若是金國想要攻打夏國,必定要經過蜀國,蜀國態度如何?”
“蜀國曆來誰都不幫,可以說是中立。既不會阻止金國,也不會幫助金國,隻會靜觀其變,坐收漁翁之利。”
淩月搖頭,神色凝重:“不對,不對。”
“什麽不對?”
“江墨竹不會號召蒼國舊部,絕對不會。”
“哦?為何?”
“如果江墨竹有心複國,那麽一開始就不會讓蒼國滅亡,他之所以讓蒼國滅亡,便是為了打破平衡之局,以此來取整個天下。”淩月緩緩分析,說道,“蒼國未滅之時,以蜀國為分界,金、楚兩國互為聯盟,夏、蒼兩國互為聯盟。所以蜀國便是至關重要之地,隻是金楚,夏蒼兩國實力相當,因此才能夠確保五國相安無事。更為難道的是,夏國雖然內裏四分五裂,卻出了個監察院院長,則更加將局麵控製在穩定範圍之內。可蒼國被夏國吞滅後,夏國獨得天下五分之二,這不免引起蜀國的擔憂,所以從這一層麵上來講,蜀國已然不是中立態度,而金國不出數年必然會於蜀國相互達成聯盟,與夏國形成對立之勢,那樣,最為關鍵的就是楚國的態度了。隻要金、蜀、楚,三國互為聯盟,那麽夏國必敗無疑。如果我猜得沒錯,江墨竹如今應該前往蜀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