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萬卷閣,淩月忽覺六識似乎清楚了許多,不禁轉身回望白玉台階上那絢爛盛放的鮮花。

“監察院是陰沉,可這萬卷閣……”淩月詳細許久,幽幽說道,“死氣沉沉,雖然富麗堂皇,卻感覺不到一丁點生氣。”

回首,淩月長長歎了一口氣,卻不知為何而歎氣。當他再次抬起頭時,看到一名身著絳紫色錦服的男子正向自己走來,長發高束,棱角分明的臉龐顯示出了其剛毅的個性。淩月並非第一次見到他,早在獨孤玉的花宴上他便已經與朱池有過口舌之爭。

待走近,朱池微微一怔,隨後低頭漠然與淩月擦身而過。

“站住。”

朱池轉過身,欠身道:“微臣見過公主。”

“哦?我記得沒錯的話,在獨孤玉的花宴上你曾譏諷過本公主。”

“是,那又如何?”也許是覺得低頭太過難受,索性直接高揚下巴。

“不如何,看你這官服倒還不錯,什麽官?”

“都尉。”

“都尉?都尉是什麽職位?”

朱池聽到淩月這麽說,眼裏不屑的神色越發濃重:“想不到公主你竟然這般無知。”

“既然本公主無知,那就請你指教一二。”

“你……”朱池本想回答淩月,都尉是什麽,但轉念一想自己若真是一本正經的回答了,倒顯得他有些無知了。

“本公主在花宴上與你第一次見麵,你便對本公主有敵意?”淩月側頭,緩緩說道,“本公主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麽?以至於你要處處看不慣我?”

“既然公主坦然相問,那微臣也就如實告之。”

“洗耳恭聽。”

“你本是蒼國公主,如今卻認賊做父,置血海深仇於不顧,貪圖榮華富貴,更與仇人之子親近。百年之後,恐怕你也逃不過苟且偷生的罵名。”

“聽你這番話,我怎麽覺得你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淩月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朱池。

“身在曹營心在漢?”

“意思是,你食夏國之祿,擔蒼國之憂。你不覺得可笑麽?”

“可笑?哼,但凡稍微懂點仁義者,都不屑與你為伍。”

淩月目光陡然變得陰沉起來,同時帶著些許疑惑:“你……是蒼國人?”

朱池見到淩月陰沉的表情,心髒驟然一停,回以同樣疑惑的表情:“公主請勿胡亂猜測。”

“猜測?這恐怕不是猜測。”淩月淡淡地說道,“我有五分懷疑你是蒼國細作,剩下五分請都尉大人為淩月解惑。”

“微臣還有要事在身。”朱池轉身不容分說地離開了。

“流夜,他一定是蒼國細作。”淩月望著朱池地背影消失在萬卷閣,語氣堅定地說道。

流夜淡淡說道:“一句話便足以泄了他的身份。”

“聰明。不屑與我為伍,這麽說來他手上一定擁有一股勢力才對。否則,如何為伍?”

“那麽,姐你準備怎麽辦?”

“但凡擁戴蒼國者,皆是我的敵人。”淩月淡淡一笑,她不會忘記故事的最終是要以江墨竹複國,成為蒼帝統一天下而終結。所以,蒼國的勢力便是江墨竹的勢力,“皇上,朱池,院長,江墨竹,康王,夏無塵……是敵是友,還是未知之數啊。不過最讓我在意的還是院長,是否真的死了。”

“怎麽了?”

“院長啊,淩駕於整個天下的存在,說死就死了?流夜你相信麽?”

“如果院長沒死,會如何?”

“也不會怎麽樣,隻是我會躺在棺材裏,而院長還是院長罷了。”淩月沉吟道,“不過,我倒覺得自己似乎在重蹈覆轍,罷了,回去吃飯,肚子餓了。”

午後陽光靜謐,搖曳如碎金。

淩月慵懶地躺在藤椅上,身旁的小木桌上放著新鮮的紫色葡萄。杏兒則站在一旁輕輕搖著扇子,絲絲涼風輕拂。

“杏兒,把扇子給我。”淩月伸手,接過撲扇,“這葡萄你拿下去,和小順他們分了吧。”

“奴婢不敢,這,這是七殿下送給公主您的。”

淩月笑道:“這麽多我也吃不完啊,拿下去吧。”

“可是……”

“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奴婢謝公主賞賜。”

“啊啊啊……好無聊啊。”淩月側頭望去,見流夜一動不動地站在太陽底下,滿臉汗水,“流夜,陪我玩。”

“我在練功。”流夜的聲音飄忽不定地傳入屋內。

“可是我很無聊啊。”

流夜慢悠悠地走進屋子,皺眉道:“葡萄呢?”

“給杏兒了。”

“啊,都不給我留點。”

“明日再讓無塵送些過來就是,流夜,我說你這功練得是越發奇怪了。這大熱天的,站在太陽底下暴曬,你也不怕中暑?”

“鍛煉心性,很有好處,姐,我看你也應該鍛煉一下。”

“不要,我才不要在曬成黑炭呢。這裏連個防曬霜都沒有,可惡。咦,說到防曬霜,我幹嘛不弄點化妝品出來賣呢?”

數日後,一道聖旨震驚朝野,慕容淩月四字,就此名震天下。

監察院院長,淩駕於整個天下的存在,如今卻換人了,而且換地不是別人,卻是蒼國最後的皇室血脈,慕容淩月。怎能不讓朝廷震驚,怎能不讓天下動容。

處於事情核心的監察院,則全都等待著新院長。

雖說是皇上親自任命,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監察院院長可以說是天下最為強大的情報機構,作為屬下的,自然是要看看新繼任的上司究竟有何手段。隻是,他們並沒有對淩月抱有多大希望,確切來說是一丁點希望都不抱。

堂堂監察院院長,豈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能夠做得的?

隻是存有異議,卻不敢多言。因為事關監察院,所有人隻能閉口閉眼,那是一個禁忌,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在淩月成為監察院院長之時,夏炎也已安然到達金國,至於江墨竹,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何處,似乎就此失蹤。當然,同時失蹤的還有淩月心中最大的擔憂,蘇柔。她是否真的死了,淩月覺得必須打上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