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年近六旬的伊元怒氣衝天地將裝滿滾燙茶水的瓷杯摔在地上,“伊家的女兒,絕對不進宮。”

伊初莞神情漠然,低著頭不說話。

“我說爹啊,這妹妹進宮可是好事情,再說了,這進宮是當皇後又不是做宮女,您老人家何必那麽動怒。”伊恒毅手持折扇,卻毫無翩翩公子的感覺。

“你們知道什麽?那朝廷深宮豈是你們能去的地方?”伊元雙肩顫抖,臉上除了怒氣之外更多的是愴然。

“爹,女兒一定要進宮。”伊初莞抬起頭,神情堅決。

“你的兩個哥哥不爭氣,難道連你也貪圖那皇宮的榮華富貴?”

“女兒心意已決。”

“父親大人,您老就別這麽固執了,妹妹若是當了皇後,咱們伊家也可以光耀門楣啊,哈哈哈……”伊元毅不斷拍著自己的腿,興奮之情無法掩飾。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說話間,一名滿身酒氣的男子腳步踉蹌地走進房內,“您,您怎麽,怎麽這麽頑固呢?”

“哥哥。”伊初莞側首,怒道,“父親在此,還不趕快行禮。”

“什麽禮,咱,咱們又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也,也就是個徒有虛名的貴族罷了。不過,好在妹妹你很快就要成為皇後了,咱,咱們伊家,伊家也好沾沾光了,哈哈哈……”伊恒實邊說,便選了個就近的位子坐下,“父親大人,您,您就別這麽頑固了,唉,真是個頑固的老頭。”

“你,你這個混賬,混賬東西趕快給我滾出去。”

伊恒實笑嘻嘻地說道:“父親大人,我可是您的兒子,是伊家的長子,您怎麽可以把長子趕出去呢。”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長子,你有一點做長子的樣子麽?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伊恒實從袖子裏掏出一張銀票:“這是李丞相給妹妹的,嗬嗬,丞相大人說讓妹妹用來準備幾身好看的衣服和首飾。”

“都給我出去,都給我出去。”伊元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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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當空,如練如水。

獨孤蘭倚欄而坐,隨著時間的流逝,獨孤蘭的心越發不安。太子即將被廢的遙遠流傳整個朝廷,新的皇後即將冊立,自己的父親被削兵權。所有地跡象都表明,這一切是針對太子而來。而自己誕下的孩子莫名夭折,恐怕也與此有關。

忽然,一抹白色身影掠過獨孤蘭眼角。

“誰?”

眼見著那抹白影飄進了屋子,獨孤蘭起身,緊握雙拳慢慢走近屋子。由於遣退了所有宮女以及宮人,所有縱使獨孤蘭想喊人,卻也喊不來任何一人。

進入殿中,獨孤蘭卻沒有發現任何人,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屬下參見公主。”

正當獨孤蘭準備轉身離開時,不知何時身後多出一個身著白袍跪拜在地的男子。

“你是?”

“回稟公主,屬下乃楚國臣子,楚容,今特來接公主回宮。”

“楚國?”獨孤蘭思索片刻,道,“我乃夏國太子妃,怎又會是楚國公主?”

“公主有所不知,您的生母乃是楚國長公主,也就是如今楚帝的妹妹。當年,長公主為了皇室才不得已佯裝名妓,好由此進入夏國。”

“有何憑證?”

楚容從袖中取出一塊繡有九龍紋樣的玄黃色錦帕:“此乃皇上親筆,請公主國過目。”

一盞茶之後,獨孤蘭將黃色錦帕置於火燭之上,神色冰冷。

“請公主,立即隨我回楚國。”

“回楚國?回去做什麽?”獨孤蘭冷笑道,“若是楚國皇室真的顧念舊情,為何不在我出生之時就將我接回?又為何看著我母親生生慘死於夏國,又為何會容許堂堂楚國長公主佯裝名妓?如今太子即將被廢,你們又來接我做甚?”

“皇上胸懷天下,還望公主能夠明白。”

“好一個胸懷天下,既然胸懷天下,又何必將我這枚棄子接回去?”

楚容抬頭,直視獨孤蘭:“公主果真是足智多謀,實不相瞞,皇上此刻就在臨雲郊外。”

“什麽?”

“皇上此刻在臨雲郊外,請公主隨屬下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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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雲郊外,夜幕低垂。

位於伊府三裏之外有兩間草屋,雖是間破舊不堪的草屋,但在草屋四周卻有數十名黑衣人圍守。

獨孤蘭漠然看著端坐在木椅上,身著玄青色華服的男子,眉宇間不怒自威。男子鬢角微白,已然年過半百,或許由於保養得當,所以看上去隻有四十多歲。

與獨孤蘭平行而坐的是一名身著粗布,但卻難掩其傲氣的女子。

“朕知道,你恨楚國。”楚帝語氣平淡如水,不辨喜怒,“所以,當下有兩條路供你選擇。其一,隨我回楚國。其二繼續留在這裏。”

“隨你回楚國?如今我無用如棄子,隨你回楚國做什麽?”

“既然你這麽問,朕就把話挑明了。你的確已如棄子無用,但你的聰明才智卻還是朕所需要的。你若隨朕回楚國,朕會將你訓練成天下最出色的細作,隨後讓你改變容貌,重新回到夏國朝廷,輔佐新的皇後。”楚帝目光落向伊楚莞,道,“她即將成為新的皇後,若由你來輔佐,那最好不過。夏國太子乃是當年金國王爺與雲皇後的孽種,夏帝借出使蒼國之名欲將太子除之,等新的太子繼位之時,便是你被打入冷宮之時。其中分量,你自己斟酌。”

“你又怎能確保她就會成為新皇後?臨雲貴女眾多如雲,你就不怕下錯注”獨孤蘭側首,凝望伊初莞。

“這個無需你擔心,朕說她會成為新的皇後,那便會成為新的皇後。”

獨孤蘭眼眸流轉,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難道,難道說李經略也是楚國細作?”

“嗬嗬,你說呢?”

獨孤蘭不可置信地看著楚帝,掌握整個朝廷權勢的右相李經略竟然會是楚國細作,這說出去誰又能相信:“你剛剛說,將我容貌改變?”

楚帝微微點頭:“不錯,若是你想重新回到夏國朝廷必然需要改投換麵。”

“你是說毀去容貌?”

“那倒不必,朕自有辦法讓你容貌盡改,更甚至從前。”

猶豫良久,獨孤蘭道:“既然如此,那便不需要回楚國。”

“哦?”

“既然你有辦法讓我改變容貌,那不如就在臨雲好了,等新皇後進宮之時,我則作為陪嫁一同進入皇宮,豈不更好?”

“你願意怎樣,就怎樣。”楚帝沉聲說道,“朕想你這麽聰明,應該知道怎麽做。”

獨孤蘭嘴角輕揚:“若是將來新皇後誕下嫡皇子,嫡皇子繼承皇位,你就能確保他們甘願聽命於楚國?”

“曹氏乃是楚國皇室血脈,所以坐在你身旁的初莞算起來應該算是你的妹妹,你們身上都流油楚國皇室的血。”

獨孤蘭隻覺後背生氣陣陣涼意,這臨雲之中究竟有多少楚國細作?似乎看出了獨孤蘭的疑惑,楚帝笑道:“你是想知道這臨雲究竟與哦我楚國多少細作?嗬嗬,臨雲近兩成的貴族女子全部是我楚國細作,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兩成?”

“不用覺得驚訝,早在百年前,楚國皇室細作便已深入天下,區區臨雲豈有避過之理?”

獨孤蘭早就聽聞四國之內,楚國細作遍布天下,但卻不曾想到竟然會是這種遍布之法。如今想來,李經略之所以會輔佐太子,完全是因為自己是楚國皇室子的原因。皇上將甄選新皇後的事情交由李經略,那麽同為楚國細作的伊初莞成為新皇後那已經是板上釘釘子的事情了。

刹那間,獨孤蘭覺得自己渺小得就像螻蟻一般,自己為掌握了全局,卻不曾料到自始至終都隻是別人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而且還是最卑微的卒子。她亦不曾料到,自己竟然是楚國皇室血脈。

那麽多年來,她在獨孤家受盡欺辱,隻因自己是卑賤的庶出,更是肮髒藝妓所生下的孩子。然而,命運本部該如此,她的身上流有楚國皇室的血,是身份尊貴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