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州,藍館。
庭院白霧繚繞,池中則盛開著淡藍色的不知名花朵,似蓮卻又比蓮大出許多,仿佛朵朵藍色火焰綻放於水中。淩月曾在柳州的蓮花醫館見過滿池紅蓮,盛放妖嬈如火。而這藍色酷似蓮花的煙錦卻也別有一翻韻味,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估摸著又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之前曾聽藍小友說要用剝皮換骨的方法醫治江墨竹的傷,卻不曾想到所謂的剝皮換骨竟是將剛剛出生十八天的乳豬剝去品囊,抽去骨頭,放入瓷鍋中燉至,然後再加入由上百斤從金國運至的鮮奶熬製而成的類似奶片的東西。每日都要燉煮六個時辰,濃縮成一碗之後便會交給江墨竹喝下,如果僅僅隻是這樣倒也罷了。但淩月偏偏曾親眼看到藍小友將一隻拳頭大的蜘蛛用清水煮了,讓江墨竹直接這麽吃下去。
但凡到當時在場的人,過後無一食不知味,毛骨悚然。唯獨流夜,卻是樂得興奮,似乎對那蜘蛛情有獨鍾,甚至不惜詢問藍小友能不能找一隻給他當作寵物養著。
雖說治療方法奇怪,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眾人發現原本走久些便會吐血的江墨竹早已不似從前那般孱弱,步伐也日趨穩重有力。不過,他原本就是馬上打天下者,若是恢複的話,那自然也是武功一流的。
按照藍小友的說法,隻要調養得好,便能恢複如初,甚至更上一層樓。
看著躺在庭院藤椅上的江墨竹喝完那碗豬肉鮮奶熬製的精華,安落說道:“你這究竟是在享福呢,還是在治病?”
“地獄。”江墨竹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眉目間隱然有種痛苦神色,“我這完全就是活在地獄裏,早知道這麽受罪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麽好的待遇,你還受罪?你要這麽說的話,會遭天災的。”
藍小友又端著一隻藍色瓷碗,緩步走了出來:“今天特別待遇,不吃蜘蛛。”
“不是蜘蛛,那是什麽?”安落好奇地走過去,探頭一望。然後抬起頭,對著藍小友露出柔和微笑,“小友,我等下要是暈過去,你可要負責。”
說完,便很神奇地暈了過去。
剛從外麵回來的夏無塵、歐陽晚淩月以及流夜恰巧目睹到了安落暈倒的瞬間,淩月看看藍小友手裏端著的瓷碗,再看看安落,笑道:“又被蜘蛛嚇暈了?”
“不是蜘蛛。”藍小友笑著說道。
“不是蜘蛛?那是什麽?說著淩月好奇地走了過去,淩月疑惑道,“不就是一碗鮮奶麽?至於嚇成這樣麽。”
“仔細看看哦。”藍小友說道。
淩月又探頭仔細看了看:“沒什麽問題啊。”
隻是話剛說完,淩月便看到無數細小的,紅黃色相間地小腦袋露出水麵,仿佛蠕動的蛆蟲一般,更為詭異的是,你可以清晰地看見腦袋上的嘴巴正一張一合。
見淩月臉色古怪,夏無塵、歐陽晚以及流夜也相繼走了過去,一探究竟。隻是看完之後便都喝淩月一樣臉色古怪了。
歐陽晚恨恨地說道:“老子再也不要看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了,江墨竹,你到底是怎麽把這些東西喝下去的,你也不覺得惡心?”
江墨竹冷冷說道:“我倒是寧願喝那些惡心的東西,也比豬肉加鮮奶來得好。”
“我覺著那個挺香的,味道應該不錯才對。”歐陽晚說道。
藍小友一邊搖頭,一邊將端著瓷碗向江墨竹走去:“你們錯了,這個比起豬肉鮮奶,那可是小巫見大巫哦。其實這些東西都是為了緩解他的痛苦才吃的,否則他很可能會痛到要自殺。”
“有點誇張。”歐陽晚說道。
“一點也不誇張,那些豬都是我特別所養,我在煉製那些鮮奶的時候加入了特別的東西,可以讓人的筋脈自行修複,但是你們也知道,江墨竹被打入透骨釘後,筋脈盡斷,氣血受阻,所以必須要讓其斷了的筋脈快速生長,那種疼痛足以撕心裂肺,新生筋脈柔軟,想要恢複武功則必須在其體內注入真氣內裏,讓其運行,就好像一把利劍在靜脈內穿行,以將全身氣血打通。那些蜘蛛便是為了調養中和,明白了麽?”
“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夏無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詭異。”歐陽晚很難得地沒有開口破罵。
流夜則晃悠著腦袋,喃喃說道:“可惜了那些蜘蛛。”
“這家夥怎麽辦?”淩月指著地上昏迷得不醒人事的安落。
“沒事,就擱在那裏,他等會就能醒過來了。”藍小友說道,“江墨竹,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恩。”江墨竹把瓷碗遞還給藍小友,微微舒了口氣,“小友,幫我找隻貓來,要黑色的。”
“黑貓?你要養寵物?”
“算是吧。”
淩月望著江墨竹,她記得顧離是最討厭貓的。
安落揉揉腦袋,從地上起身,目光有些呆滯:“怎麽都在這裏?我這是在哪裏啊?”
“火星。”江墨竹半開玩笑地說道,“安落,你是時候該回金國了。”
“明日動身。”安落側首,看著夏炎,“和我一起走麽?”
“恩。”夏炎點頭,雖然剛開始他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世,但時間久了卻也開始慢慢默認,至少他依舊是皇子,隻是換了個國家罷了。不過金國究竟是何種情況,夏炎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些擔憂。
江墨竹仿佛看穿了夏炎的憂心,淡淡道:“太子殿下,放心,就算是在金國,念著我和安落的交情上,也會幫你安排好的。”
夏炎沉默,他想說的是,正因為有你安排,所以才覺得可怕。
“哥,放心吧,父皇會很喜歡你的,嘿嘿,等你日後坐上皇位,我就可以和小竹子私奔了,所以為了我和小竹子的幸福,你要好好做皇帝。”
江墨竹扶住額頭:“小友,去給安落開點治療腦部的方子。”
“這種病沒法治。”藍小友聳聳肩膀,表示無奈。
淩月轉身離開,確切來說她對江墨竹的愧疚漸漸演變成了憤怒,因為在江墨竹麵前,在自己曾經的弟弟麵前她完全處於了空白狀態。她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為什麽要那樣對待她。如果不是自己那麽多年在金融市場上的拚殺,顧離早就流落街頭了。
夏無塵跟著淩月離開,也準備離開的流夜一把被安落按住肩膀:“人家小兩口,你去湊什麽熱鬧?”
流夜瞪著安落,幽幽說道:“我去吃飯。”
“吃飯啊,我剛好肚子也餓了,一起去吧。”
“離我遠點。”
“我們去吃飯。”
“滾遠點。”
“我想跟你談談流風的事情。”
流夜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他……怎麽了?”
“皇位更迭,總是暗潮湧動,他想讓你回去。”
“哦。”流夜應了句,便什麽也沒說地離開了。
望著流夜裏去的背影,安落殷紅雙眸仿佛要滴出血來一般。江墨竹手持書卷,打了個哈欠,隨後將書卷蓋在臉上小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