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灰衣老人,慢慢地抽了口煙,燭光下老人的臉色呈現灰白色,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雖然流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看著老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態,他的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因為在他看來,那老人實在與棺槨中的幹屍沒有什麽兩樣。試想一下,你對麵坐了一具對著你笑的幹屍會是什麽感覺?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懂禮貌了,見到長輩也不知道倒杯茶。”雖然外表看起來像幹屍,但是老人的聲音卻仍然渾厚蒼勁。

流夜沒有說話,提起桌上的茶壺為倒了兩杯茶,恭敬地將其中一杯遞給老人後,自己則端起另一杯喝了起來。

“你這小娃娃倒是很聽話啊,哈哈。”老人爽朗地笑了兩聲。

“聽老人家的話,總是沒錯的。”

“隻可惜這年頭,願意聽我老頭子說話的人不多咯。小娃娃,你叫什麽名字?”

“流夜,流亡的流,夜晚的夜。”

“流夜?”老人重複地念了幾遍,搖搖頭,“這名字不好。”

“怎麽個不好法?”流夜也來了興趣,所幸挪了挪椅子,坐到老人的身旁。

“你身上有帝王之氣,且本命至陽,是個做皇帝的好材料。隻可惜你現在陽氣已無,再加上這名字至陰至寒,你這一生恐怕都隻能隱於黑暗之中,永無出頭之日。”

流夜撲哧笑道:“您這話也太玄乎了,能夠當上皇上的都是皇室貴族,我不過是個被人差遣的奴才罷了,哪有什麽帝王之氣。”

老人同意笑道:“嘿嘿,我此生閱人無數,從未走過眼。”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這裏?”流夜並不想繼續討論之前的問題,繼而將話鋒一轉,“看您的穿著,好像是宮人?”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流夜心裏知道,眼前的這位老人絕對不是什麽普通角色。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一負責打掃院子的宮人,我在這裏已經六十年了。”老人微微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傷感,“院落淒涼,何人望春?”

“六十年?您能在宮裏平安無事的度過六十年,看來您也不簡單。”

“宮裏頭的勾心鬥角,跟我這個老頭子有什麽關係?這清和殿向來無人問津,不管朝廷有多少腥風血雨也吹不到這來。”

“可很快,就要吹到這裏了。”流夜微微側著頭。

老人沉默了會,似乎在想著什麽,良久老人緩緩說道:“那丫頭不會帶來腥風血雨,但是卻會帶來讓人瘋狂的財富。”

“那丫頭?”流夜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老人所說的丫頭到底是誰。

“就是那個在朝堂上把李丞相氣得啞口無言的丫頭啊,哈哈,說真的,那個丫頭不簡單,不簡單啊。”

“是啊,我也覺得她很不簡單。”流夜笑了笑。

“小娃娃,時間不早了,去給老頭子我打盆熱水過來,伺候我洗腳,這人老了就想要泡泡腳。”

“恩。”流夜應了聲,便出去了。

老人望著流夜離開的身影點了點頭,嘴裏突然哼起小調來:“院落淒涼,何人望春?不知歸期,杜鵑啼血……”

不遠處的房間內,躺在床上的淩月並沒有睡著,並不是她不想睡,而是房間實在太冷。對於前世習慣地暖,空調的她來說,這種寒冷確實是無法承受的。

突然,一個麵容清澈幹淨的青年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淩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個在大殿中幫他說話的青年,但淩月覺得自己對他的感覺還不錯。

從白天的大殿上的情況以及流夜剛剛所說的話來分析,朝中絕大多數人應該都是太子的人,但夏帝似乎有些多疑,所以並沒有給太子任何兵權,那為何要給太子的弟弟七皇子十萬兵權?應該隻有一種可能,七皇子絕對不是太子的人,看來這兩兄弟不和。

而在大殿中,太子和三皇子夏康兩人顯然不和,所以才會借著攻擊自己來攻擊三皇子。那麽夏帝的意思是什麽?

夏帝最後采取了七皇子的意見將自己軟禁在宮中,這麽說來夏帝在這件事情上似乎對三皇子和七皇子有所偏袒,那麽七皇子和三皇子是同一派的麽?不對,流夜說過七皇子是與世無爭的,所以說他應該是完全中立的。那麽也就是說,夏帝對於藏寶圖這件事情還處於猶豫的中立階段?

君王自古多疑,夏帝絕對不會輕易相信自己就這麽失憶了,所以在接下來地日子裏一定會試探自己。想到這裏,淩月皺了皺眉頭,因為她完全無法判斷出那個不怒自威的夏帝究竟會采取什麽手段來試探他。

經過仔細的分析,淩月知道她必須利用青鬆迎客圖大做文章,因為那是她現在唯一的籌碼。

咚咚,細微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吧。”

隻見杏兒懷裏好像抱著什麽東西似的,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公主,這是小暖爐,奴婢知道您肯定冷,特意給您拿來的。”

“謝謝。”淩月起身,半靠在床上。

杏兒聽到淩月這麽說,立即愣在那裏不做聲。

“怎麽了?”淩月疑惑地問道。

“公主,奴婢做錯了什麽麽?”杏兒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讓淩月更加疑惑了,突然她有些明白杏兒為什麽會愣在那裏了。在這個時代,公主是根本不會對奴婢說謝謝的,正應驗了那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自己現在也正掌握著杏兒的生殺大權。就算她把杏兒殺了,那也隻能怪杏兒的命不好,而不會有任何人來追究自己的責任。

“你沒做錯什麽,暖爐給我,你先下去吧。”

“是,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公主您有什麽事直接叫奴婢就成,奴婢就在院子裏守著。”

“你在院子裏守著做什麽?不去睡覺麽?”

“回公主,奴婢和雲兒,來福還有小順會輪流在院子裏替公主您守夜,所以說公主您隻要叫一聲就行。”

淩月歎了口氣,想了想:“天寒,小心身體。”

“謝公主關心,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杏兒離開後,淩月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在這個時代,奴才的命卑賤如螻蟻,可隨意殺之。那麽自己呢?又何嚐不是板上魚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