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晦暗不明(1)
白鴿齊翔,千鯉朝佛,這兩件事確是清如事先所預料的那般,為她帶來了轉機,讓她重新得到了福臨的注意,這個轉機甚至還大過她的設想,所有的人走後清如再一次回到了春秋池邊,望著那片澄靜不複適才千鯉來朝之奇景的池水,清如陷入了一片沉思中,手不自覺的撫著腕間的翡翠十八子手串,還記得當初剛帶上時還能感覺到福臨的體溫,他待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思?
若說他隻待自己是一般的妃子,又怎會親下揚州尋她,現在還賞了這從不離身的手串,可若說他像曾經愛先皇後那般的愛自己又不像,他從來沒有冷落過先皇後,一天也沒有,可是對自己卻可以幾天幾月不見,可以當她不存在一般,福臨,你的心思到底是怎樣的?能否讓我知曉一些?正當她陷在自己的思緒裏時,從剛才起就一直趴在池邊,將手伸入刺骨的池水中撈著什麽的小福子臉上一喜,然後將手從水中伸了出來,在他的手裏拿著一隻布袋子,袋子布滿著細細的洞,裏麵應該裝了什麽東西,隻是現在已經全漏光了,看不出曾裝了什麽。
“主子,已經撈上來了。”小福子一邊向清如說著,一邊全身發抖,也難怪他,在這麽冷的天伸手下水撈東西,還撈了這麽久,手沒被凍僵就已經很好了。
清如憐惜的看了小福子一眼道“把袖子放下吧,別再讓風吹著了,另外去對麵看看子矜那邊有沒有把魚網撈起來,要是撈上來了就趕緊拿一起去燒了,不要讓別人看到。”
“是!”小福子簡短的答應了聲。正要過去時子矜已經從對麵走來了,手裏拿著正是收起來的魚網,她來到清如麵前道“小姐。已經撈起來了,是不是現在就去燒了?”
隨著清如的點頭。子矜將魚網與小福子手裏地袋子一並裝入事先準備好的包袱裏,然後抱著包袱往延禧宮行去,這些東西是不能讓別人看到的,所以一定要拿回延禧宮再燒。
小福子又左右看了一遍確認沒有痕跡留下後才走到清如身邊“主子,奴才扶您回去吧。您在外麵凍了一天了,很容易生病地,在來之前奴才已經叫人在宮裏準備了薑湯,你回去後喝一碗驅驅寒。”
清如不經心的應了聲,心裏還要想著什麽,小福子伸出手臂卻不見主子搭上來,不敢多問隻靜靜地等在一邊,直到許久之後清如才回過神來,低頭見到了小福子伸出來的手。五指通紅通紅的,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可實際上卻是被冷水給凍的。微一搖首清如道“為了我的事卻是讓你們受苦了,是本宮地不是。”
這句話直把小福子給嚇得不輕。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主子。您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奴才們都是賤命一條。.--,wap,,現在能為主子做點事,奴才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會受苦,主子您千萬別這樣想。”
“本宮知道你們的忠心,否則也不會放心讓你們做這些了,好了,等回去後讓子矜找些治療凍傷的藥膏給你擦了,免得落下病來。”輕輕淺淺的笑著,抬眼望了一下遠方,彎下眼眉道“不過,這個冬天也快過去了!”
正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卻插了進來“宛妃怎麽現在還站在這裏不回宮,難不成你再等著另一次的千鯉來朝?”隨著聲音一齊出來的還有一個人影,她是從宮牆地轉角處出來的,所以清如才沒有發現。
順著聲音望去,入眼的是貞妃那張時常掛著笑地臉,很多時候不管她內心是怎麽想的,臉上總掛著笑,也許這就是她最喜歡地偽裝吧,帶著一張麵具做人,不將內心地真實想法表露出來,這樣的女人其實也是可憐地吧。
將不合時宜的想法拋出腦外後,清如淡然道“貞妃你不也是一樣在這裏嗎,你又是為了什麽?”算算時間子矜應該快到延禧宮了,隻要將那魚網和布袋燒了便什麽事都沒了,所以她並不怕貞妃知道了什麽會去說,在以往的幾次交鋒中她知道,貞妃是一個要有十分把握才會動手的人,沒有證據她是絕對不會胡亂出手的,這是她明哲保身的優點,也是她易錯失良機的缺點。
貞妃掩唇一笑,挑了眉角道“我若是不來這一趟又如何能知道這祥瑞降下的真相,宛妃,本宮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你居然能想出這麽個辦法來引鯉魚,什麽千鯉朝佛,不過是你耍的手段罷了,隻是你耍的手段高了些,所以才沒有人看出來,然一旦知道了真相,也不過如此罷了!”
清如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她說的不是自己一樣“手段?有嗎?祥瑞就是祥瑞,太後的福祉引來了萬千鯉魚,引來了千百白鴿,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太後和皇上也相信了,怎麽,貞妃娘娘你還準備將這個真相變一變嗎?”
貞妃望著那池麵道“真像?如果太後和皇上看到剛才的一幕,你覺得他們還會相信嗎?”
她目不轉視地繼續說道“所謂的真像是什麽,本宮大膽的猜測一下,那個白鴿的事還沒想明白,不過這鯉魚卻是清楚了,內務府的總管小祿子是你手下的人,你要從外麵運些鯉魚之類的東西進來是再簡單不過的,然後就用魚網網了養在這池中,想來在今日之前,這些魚已經餓了很多天了吧。”看清如沒有說話她繼續講了下去“然後你又在這邊的水下放了魚食,用適才小福子撈起來的布袋裝了,紮上小孔,如此一來,魚兒便知道這裏有食物了。可想而知,一旦它們從網中出來,必然是朝著有食物的地方湧了。這便是所謂的千鯉朝佛聽得她說完了,清如才道“沒有了嗎?即使是你看到了知道了又如何。你敢去向太後和皇上說嗎?他們會信嗎?貞妃,我早告訴過你,你當初贏地不過是一小場,現在我已經將這一局給扳回來了,我和你會一直鬥下去。直到分出勝負的那一天!”如一場約定般的說著。
貞妃笑了一聲,左手上兩根護甲在夕陽地餘輝下閃著幽暗的光芒“你說我贏地是一小場,你贏的何嚐就不是呢?”笑到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因為清如向她展示著自己手腕上的翡翠十八子手串,是啊,如果連得到這個手串都隻能算是小贏的話,那真不知道什麽才是大贏了。
貞妃笑止之後,清如並沒有趁勝打擊,一時的愉悅並不能長久。她要地是以後更大更多的勝利,直到將這個挑撥了她與月淩關係的女人徹底打入冷宮,讓她即使是先皇後的親妹妹也不能翻身!
兩個女人都靜望著湖麵沒有再說一句話。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樣一副情景,定然會以為她們是好姐妹。一齊在這裏賞景。可是實際上這兩個卻是生死不能相融的仇家。
其實有時候後宮裏不止情不長久,連恨也不長久。除非是真正凍入靈魂,徹骨生寒的恨,就如以後的清如對福臨一般,永生永世的不原諒,不過這是很久以後地事了,現在的清如正努力的抓住福臨飄渺不定地寵愛。
當福臨第一夜歇在延禧宮時,沒有人感到意外,畢竟清如在太後萬壽節上表演了這麽一出,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福臨會再度歇在她這裏也不奇怪,可是以後第四夜第五夜,依然歇在她那裏時,終於有人開始忍不住氣了,不過這一切清如尚不知道。
她此刻正如一隻貓兒一樣窩在福臨地懷裏,感受著他地氣息,就與那手串上一樣的氣息,細碎地吻不時撒向她的臉上與脖子上“皇上……”
“恩?”福臨停下了動作,如星辰般的眼睛望向清如,而她也睜了眼,手在福臨那張俊朗的臉上遊移“皇上,為什麽你這麽久都沒再來看過臣妾?”夢囈般的話,卻帶出了她的真心,她真的很想很想問問福臨,為什麽一直都沒再來看過她,是忘了,還是不願來?
抓了她在臉上的手湊到唇邊,在柔軟的手心烙下一個深深的吻“不忘,朕不會忘記宛卿,朕向你保證,永遠都不會忘了宛卿!”“那為什麽?”清如依然不肯放棄的問著,她的心真的有些難過,即使認清他是皇帝,認清他不可能擁有一個女人,認清他不會如普通男人一般愛著自己,可她還是會愛他,愛著這個第一次讓她動了芳心的男人。
“唉……朕要是不說的話,今夜恐怕是不能太平了對嗎?”屋內暖暖的,炭盆裏的炭足夠燃上一夜,隨著這句話,本來抱著清如的福臨手鬆一下,清如心中不由得一緊,還沒等她轉過念來,就感覺到自己被更緊的抱住了。
“朕承認,朕當初真的是很怨你間接害死了琳嬪,讓她就這麽去了,那是一條人命,而且是朕所珍視之人的人命,所以一時半會兒朕真的說服不了自己原諒你,你能明白嗎?”看清如在懷裏點著頭,他靠過臉與她的臉頰挨在一起繼續說道“到後來,朕的氣慢慢消了,琳嬪的事也在腦海中淡去了,再加上皇後幾次為你求情,朕已經準備過段時間便重新召幸你了,可這個時候貞妃說了一句話。”
“貞妃?”清如輕喃著這兩個字,雖說早想到貞妃會在福臨麵前進讒,但不想今日會聽到福臨親自說。
“不錯,貞妃說朕待你太寬容了,不管你曾犯了什麽錯,都過不了多久便原諒了,這在宮裏是從來沒有過的。她說的這話朕聽了也確實有幾分道理,而且這樣讓你太注目了也沒什麽好處,貞妃向來都是個好相與之人,從沒做過什麽讓朕不喜歡的事,現在連她也這麽說你了,那就更不用說別人了,所以朕決定暫時不去找你,讓你好好的冷靜一下,也讓朕好好的冷靜一下!”
“皇上冷靜什麽?”清如好奇的問,至於貞妃先前在福臨麵前說的話並沒怎麽讓她驚訝,不過就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話而已,貞妃她畢竟要顧著自己在福臨麵前溫婉賢淑的形像,所以不能說太過的話,不過就是這句話,讓她遲了這麽久才重新得回福臨的寵愛,這筆帳,她會記得的。
福臨輕笑著不答,足踝纏上清如的小腿,將她緊緊纏住,就像要溶入身體裏一樣,直到清如再三追問後他才說道“朕想要冷靜的想一想,為什麽冷落你沒多久就開始想你了,而且還一天比一天想,每次朕都要花費好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去找你,唉,宛卿,你到底對朕施了什麽魔法,讓朕想忘都忘不了你?!”
是玩笑話也是真心話,難得說出真心話的福臨讓清如好一陣感動,隻覺一下子身體就熱起來了,更有熱氣想從眼睛裏溢出,她眨了幾下眼,讓眼睛不再這麽酸楚後才吸著鼻子道“臣妾就是施了魔法,而且才不告訴皇上呢,你要是知道了就會找人去解掉,這樣你就不會再想臣妾了,臣妾要皇上每天白天夜裏都想著,念著,不許將臣妾忘記!”這樣的清如有些孩子氣,也有些從來沒有在福臨麵前出來過的不講理,即使她知道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還是說了出來,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說了出來,有些像當初失了記憶的如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