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的香氣,幽幽在鼻端縈繞。

泌人心脾。

夜,是濃鬱的。

卻也掩不住那份天姿國色。

就如那側臥在地板上的女子。

僅僅隻看背影,便足以令人心醉,心惜,心生無窮愛意。

隻著了薄薄的霓衫,透出內裏霜凝的肌膚。

她就那麽靜靜地躺著,仿佛對身邊的世界,毫無知覺,也仿佛,已經閉鎖了心門,將自己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

身後不遠處,高高的臥榻上,兩道冷湛的視線,無聲釘在女子背上,仿佛要在哪裏,生生剜出兩個洞來。

沉窒的冷寂,在整個殿閣中,無邊無際地蔓延。

三年了。

已經三年了。

他們以這樣的方式,呆在同一個屋簷下。

一千多個日夜。

卻絲毫沒有拉近彼此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

一絲狂躁,從胸腑間彌漫開來,漸至洶湧,吞沒了男子僅剩的理智,撕毀最後那絲寬容與憐愛。

驀地起身,傅滄泓抓住床欄邊的鐵鏈,猛力一拉,但聽得“唰”地一聲,那俯臥在地上的女子,被硬生生拽至榻前,額頭“咚”地撞上堅硬的床板。

血,慢慢滲出傷口,流下臉頰。女子卻仍然緊閉雙眸,臉上冰冷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仿佛根本不知道痛,也全然不在意,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一切。

傅蒼泓伸手,抓著女子的肩膀,將她提上床榻,半個身子壓在她的身上,鐵腕緊緊扣住她的喉嚨:“說話!”

冷凝如霜的麵容,淡然橫掃的娥眉,瓊花般嬌嫩的芳唇。

如斯之美,卻帶著種寒鋒出鞘般的決絕。讓人無法靠近,更無法看懂。

“嘶——”衣衫碎裂的聲音,在清寂夜色中,格外清晰。

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是逆來順受?還是強忍悲辛?

傅滄泓頹然地鬆了手,沒有再繼續。雙臂撐起身子,就那麽靜靜地俯望著她,再出口的話音,卻變得沙啞而蒼涼: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呢?”

三年了。

他已經黔驢技窮。

他已經心力交瘁。

他對她用盡手段,卻始終無法,像最初的最初,隻一句話,便能博得她的傾城一顧。

“璃歌,璃歌,”他小心翼翼地喚著她的名字,輕輕摩娑著她的臉龐,“你說話,你說話好不好?”

“放了我。”終於,女子睜眸,那澄澈如湖波般的眸華,立即讓四周的一切,黯淡了顏色。

“放了你?”傅蒼泓古怪地笑,慢慢地坐起身來,右指勾著她光潔的下頷,不住地來來回回,“放了你,你又能去哪裏?”

是啊,女子也笑——她忘了呢,她真是忘了,她的國,她的家,都在他的手中,碎如散沙,即使他放了她,即使她踏出這個宮門,她又能去哪裏?

普天之下,無人不知,她是這個男人的女人,亦隻是這個男人的女人。

她縱是逃到天邊,也洗不去那股屬於他的,血腥的味道。

“我可以——”

水眸輕眨,殷殷紅唇間,吐出兩個輕若不聞的話來:“去死——”

“寧願死,也不愛我?”灼灼烈焰在傅滄泓眼底燃起,將那深湛的黑,染成沸騰的赤紅。

“嗬嗬,”女子的笑聲愈發地冷,冷得穿心透骨,“傅滄泓,你憑什麽讓我愛你?你有什麽資格讓我愛你?你殺我父母毀我家國,屠城十日滿手鮮血,你還敢說愛?還有臉說愛?”

“那不是——”傅滄泓重重咬牙,卻在所有解釋脫口將出的刹那,打住了話頭——解釋?解釋得再多,也不能再改變過去所發生的事實。

這個女人,這個他此生唯一所愛的女人,難道真真正正,已經不可能,再屬於他了嗎?

深重的悲哀,如巨濤狂潮般洶湧而起,衝擊著他的胸膛。

那種無可宣泄的痛楚,迫使他提起鐵拳,重重砸向身下結實的床板。

但聽得“砰”的一聲遽響,木製硬麵上豁然出現一個大洞,而男子青筋暴起的手背上,也綻出道道血口。

夜璃歌卻仍舊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麽冷冷地睨著他。似乎那些血看在她的眼裏,已經沒有了顏色,隻如汙渠裏的臭水,絲毫不值得她分心。

“夜璃歌,”再次低頭,男子眼底已經被一種霜冷的絕決徹底覆蓋,“你恨我麽?即使你恨我,今生今世,你也注定了隻能是我傅滄泓的女人,就算我死了,也要把你,活活葬入皇陵!”

夜璃歌一窒——這是第一次,三年來的第一次,六年來的第一次,他如此鄭重地,如此赤裸地向她宣告他的誓言。

兩個人都那麽沉寂了,誰都沒有再開口。濃鬱的硝煙在無聲無息間散去,隻餘一種說不清的曖昧,道不出的傷悲,在兩人間悄悄氤氳。

他們本該是相愛的。

他們本該是天下間最讓人欽慕的一對。

卻偏偏,將一段風花雪月的情,演繹成如斯模樣。

是他太不懂愛,還是她太過倔強?

已然記不起,最初的錯誤,是從哪裏開始,已然記不起,相識的最初,是那麽那麽地美。

已然記不起,她是怎樣打動他的心,而他又是如何,傾盡所有,去追索著她的心。

累了。

傅滄泓,你知不知道,累的不僅僅是你,還有我。

你愛我,愛得累。

我恨你,也恨得累。

因為你不知道,在你身邊的每一時每刻,對我而言,同樣噬骨焚心,你不知道,我幾乎要耗盡所有的心血,才能繼續著那份對你的恨。

我不能不恨你啊,傅滄泓。

除了家,除了國,除了慷然赴難的父母,除了我那個不成器的未婚夫,還有炎京五十萬條鮮活的性命。

猶記得那日,我一身緋紅喜服,立在城頭,下方,修羅殺場,十方煉獄,男女老少,甚至連繈褓中的嬰兒,都無一幸免,都在熊熊烈火中,化成了飛煙。

隻有我。

隻有我活了下來。

當我如飛蛾撲火,縱身躍下城頭的刹那,你飛奔而至,掖我入懷。

你的憤怒,在那一刻,達到極點,而我的恨,也在那一日,泛濫成無邊大海。

從此哦,從此,從此你在此岸,我在彼岸,我們之間橫亙著的,不僅僅是那些血色浸染的過往,還有我們已經被徹底打碎的情。

傅滄泓。

你一直說,愛我。

可是我的心,卻死了。

死在了那場焚盡炎京的大火裏。

死在了你的無情和冷血之中。

對,你也曾試著解釋,每個靜寂的暗夜,你擁我入懷,貼在我耳邊一次又一次地說:夜璃歌,不是我,那真的不是我……

是的,我相信。

我真的相信,傅滄泓,我相信那絕非你的本意,我相信你從來沒有下過那樣的命令。

可是傅滄泓,正如你的解釋不能改變什麽,我的相信,亦不能改變什麽。

因為所有人都記得,那場戰爭是怎樣開始的,怎樣進行的,怎樣結束的。

炎京已成灰燼,璃國不複存在。

可是我的記憶還在,那些血腥的場景,即使轉世投胎,再生為人,也還會記得,而且刻骨銘心。

滄泓,你要這樣的我,怎麽去愛你?

滄泓,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或者或者,幹幹脆脆地殺了我,解脫了我,也解脫了你……

淚水,潸然而下,不僅有她的,還有他的。

站在這段情感的兩邊,他們都哭了。

是那樣地無可奈何,是那樣地心碎成灰。

顫顫地抬起手,她泌涼的指尖落在他的額頭,唇間溢出一聲深重的歎息:“滄泓——”

“璃歌——”

“罷手吧——”

“不!”他倔強地吼,就仿佛六年之前,炎京街頭的刹那擦肩,她唇邊淡淡的一抹笑,就已鑄就他心中的認定,一生一世無可更改的認定。

他認定了是她。

隻能是她。

愛也罷,不愛也罷,痛也罷,恨也罷。

唯有夜璃歌。

他低沉地咆哮著,進入她的身體,而她不抗拒,任他施為。

他痛,她亦痛,這兩種痛加起來,瞬間擴大無數倍,毀天滅地,卻找不到一個出口。

那麽,就讓他們,一起毀滅吧!

晨曦微綻。

彼此折騰了一夜的兩個人,靜靜地躺在榻上。

她依舊順從地偎在他懷中,卻雙眼空茫——這樣的日子,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難道真還要繼續麽?

掰開男子的手臂,夜璃歌麻木地起身,像個遊魂一般,下了床榻,光著雙腳,一步一步,往外走。

鏽色的鐐銬,擦過青磚地麵,錚錚地響,末端深深紮進她的腳踝裏,從小腿的一側穿出。

那是他給她戴上的。

那也是她逃得最遠的一次。

從北國的宏都,一直逃到靠海的南涯。

差一點點,就差那麽一點點,她就能和安陽涪瑜一起,揚帆出海,就此遠離了這世界。

可他還是那樣固執地找了來,強行將她帶回宏都。

那個漆黑如墨的夜,天定宮中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她錐心刺骨的痛喊,卻沒有人敢過來,看她一眼。

而鐵鏈的另一端,縛在他的床榻之側,

隕鐵打造的鎖鏈,縱使是神兵利器,赤熱烈焰,也無法再將其斬斷。

所以,他才那樣肯定說,夜璃歌,你恨我麽?即使你恨我,今生今世,你也注定了隻能是我傅滄泓的女人,就算我死了,也要把你,活活葬入皇陵!

可是傅滄泓,即使如此,又能改變什麽?

即使如此,你又能得到什麽?

她一步一步地走著,腳踝處的傷,再次滲出絲絲鮮血,滲過白色的絲衣,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赫然的血色腳印。

而她仍舊不管不顧,仿佛這具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仿佛她的魂靈,早已遠飛至九天之上。

傅滄泓坐直了身體,就那樣定定地看著他的女人,隻屬於他的女人。

曾經,這份倔強讓他欣賞,甚至是他愛上她最大的理由。

可是如今,這份倔強卻成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成為他想越過,卻再也越不過去的高牆。

剛硬的手指,再次下意識地抓緊鐵鏈。

她想走。

卻每一次被他硬生生地拖回去,顧不得她渾身是傷,顧不得拖回來之後的結果會怎樣。

他隻是——

那樣執著甚至迫切地,想她留在他身邊,想時時刻刻看見她,甚至殘虐地折斷她的翅膀。

是嗬,他的夜璃歌,是一個多麽高傲的女子,皎皎皓月,九天飛鳳。試想當年炎京城下,就連他的百萬大軍,都對這個女人仰而觀之,齊齊地,失去了心魂。

她的美,驚世而絕豔。

她的才,泣地而動天。

她的膽,吞山河而壯四海;

她的心,禦於雲而隨於風;

這樣的女子,能為他所愛,是他傅滄泓今生最大的成就,卻亦是他,最大的悲哀。

因為,她對他,沒有愛。

即使他毀了她的家,滅了她的國,廢了她精湛的武功,囚了她的人,卻依舊,得不到她的心。

六年時光,之於這份情,他該絕望了。

不是沒有想過徹底毀掉她。

隻是他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哪怕僅僅隻在心中動一動念頭,他也會痛,很痛很痛。

痛到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所以,才一路波折不斷地,堅持到現在。

夜璃歌仍然在走。

明明知道,自己就算再怎麽走,也走不出這座數丈見方的龍赫殿,她還是堅執著。

血色的腳印,漸漸布滿整個地麵,像是一朵朵妖嬈的紅蓮,在傅滄泓的眼簾中無限地放大,放大,放大……

手中的鐵鏈驀然抖得筆直,女子纖細的身子,像風箏般飛了起來,劃過半空,重重地砸在地麵上。

滿口的鹹腥,滿眼的金星亂冒,她卻咬著牙,仍是一聲不吭。

不是第一次了。

她總有辦法激怒他。

徹底地激怒他。

明明是她在折磨自己,最先發怒的,卻是他。

雙臂撐著地麵,夜璃歌努力地,想要站起——她曾經受過比這嚴重百倍的創傷,也不過虛弱了片刻,便能再度屹立而起。

可是這次,這次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是哪裏不一樣了呢?

微微地,夜璃歌蹙起了眉頭,她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她的身體裏緩緩地流溢出去,像是……生命,卻不是她自己的生命。

夜璃歌怔住了,下意識地側頭,往後方看去。

倚在榻上的傅滄泓也怔住了。

他看到了血。

比那些腳印更鮮紅的血。

正汩汩地,如泉水般從夜璃歌的裙衫裏湧出來。

是的,是湧出來。

這種狀況,顯然不是他能想見的,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是——

扔下鐵鐐,傅滄泓急急地奔了出去,不到半刻鍾,拎著太醫院的院正折身衝回。

“快!”二話不說,將院正扔在夜璃歌身邊,傅滄泓的頭發一根根豎得筆直,額上冒出顆顆冷汗。

院正哪敢怠慢,哆嗦著近前,伸手搭上夜璃歌的脈搏,整個人一瞬間抖得像風中殘葉。

“說!”

“……夜夫人她,她她她她……小小小,小產……”

兩個字,如九天轟雷,重重砸落。

在傅滄泓發作的前一刹,夜璃歌很鎮靜地看了院正一眼,低聲道:“還不走?”

院正猛一得瑟,頓時回過神來,連滾帶爬般逃了出去。

“嗆啷”一聲,傅滄泓奔到牆邊,抽出懸在上麵的驚虹劍,一步步走回夜璃歌身邊,低頭看她,眼中,卻沒有她所預想的暴戾,而是溫柔,極端的溫柔。

“你知道的,對不對?”他說。

夜璃歌默然。

“你故意的,對不對?”

夜璃歌仍是默然。

“你精通岐黃之術,斷斷不會不知道,不知道你自己……”他已經說不下去,隻是整個身體的血,瞬間冰涼。

夜璃歌還是默然——他們是同一類型的人,都不屑於解釋。都認為解釋,是一種多餘。

“好,”他低低地笑,一手抬起她的下頷,“夜璃歌,你贏了,你終於贏了。你說得對,我愛不起你,要不起你。所以我決定,放了你……夜璃歌,我放了你……”

夜璃歌抬起了頭,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很弱,轉瞬即滅。

“拿著這個。”將劍柄遞到她的手裏,傅滄泓慢慢地解開衣衫,露出寬闊的胸膛,忽然莞爾,對著她輕輕一笑。

夜璃歌怔住。

她陪伴了他如許多日子,她知道他很少笑,也很少發怒。

他其實並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也並不喜歡折騰別人。

所以,他這一笑,著實讓她困惑。

“璃歌,”他輕喚,像是在歎氣,“我無法殺你,那麽,換你殺我,好不好?如果我們兩個中間,必須以一方的死亡為終結,那麽,讓你來做抉擇,如何?”

夜璃歌的眼神開始恍惚。

是的,困鎖深宮的這些年,幾乎每一時每一刻,她所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殺了他。

她忍得如此辛苦,如此傷悲,如此無奈,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活著的理由,就是——

殺——了——他。

她不是多情的女人;

不是溫柔似水的女人;

從來不是。

她也曾統領數萬大軍,征戰沙場,抵禦外侮,死在她劍下的男人,不計其數。

就算沒有了驚世的武功,她仍然懂得,怎樣的招式,能最有效率地取人性命。

如果排除了一切的一切,如果他真的不加反抗,要殺他,真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簡單到,她隻需要遞出手中的劍。

可這柄劍,卻是如此如此地重。

“殺了我,你就解脫了。”他的聲音飄緲得沒有實質,像是從九霄雲外傳來,輕輕地,叩擊著她的心。

似乎隻有一瞬間,她卻已經想了很多。

想當年炎京街頭,怎樣的驚鴻一瞥,鑄成了他們之後的滄海橫波;

想漠漠蒼原之上,他們是如何雙劍合璧,擊退虞國數十萬大軍;

想玉樹瓊枝,漫天焰火中,他們是如何地重逢,相擁深吻,忘卻整個凡塵;

想司空府後園碧倚樓中,他是如何蠻橫地警告她,夜璃歌,你隻能嫁我;

想大婚前夜,那一紙肅冷的戰書,鐵劃銀鉤,字字驚心,表明他的不屈,他的不撓,他的不舍不棄,他的誌在必得;

想黃沙漫漫的戰場上,他是如何圍剿她的騎兵,破了她一道又一道的城防,直至兵臨城下;

想炎城城頭,她紅衣勝火,雪冷容顏,咬碎銀牙,毫不戀地縱身越下,而他渾身浴血而來,於滔天烈焰中,將她接住,那樣不管不顧地,當著無數雙眼睛,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

想被困在龍赫殿中的日日夜夜,他不舍不離,始終如一,不管她如何地冷待他,恨他,甚至費盡心機要殺他,他還是那樣,將一顆心徹徹底底地掏出來,放在她的麵前……

手中的驚虹劍,開始顫顫微鳴。

是它,也是它,見證了他們之間的開始、角逐、對峙,以及那少得可憐的溫情。

“要麽,愛我,要麽,殺我。”

輕輕地,他再度開口,黝黑雙眸,沉凝如萬丈深淵。

纖纖玉指,猛地握緊了劍柄——夜璃歌,你不能猶豫,不可以猶豫!

一瞬之間,她已經有了決斷。

一劍。

隻是一劍。

她洞穿了他的胸膛。

血色滿眼。

仿佛炎京焚盡時滔天的烈火。

也徹底焚毀了她最後的堅持。

“滄泓!滄泓!滄泓!”

驀然地,她拋開了手中的劍,撲過去抱住他,不顧一切地嘶喊,忘記一切地嘶喊。

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兩人,始終要在這種生與死的絕對邊緣,才能幡然醒悟?

不是不能愛。

而是不敢愛。

不是不想愛。

而是太怕愛。

滄泓……我錯了……

她的眼淚,和著他的血,染成一曲,驚天泣地的,血色涼歌……

瓊花的香氣,仍然在宏麗的殿閣中,久久地縈繞著,縈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