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為何物,教生死相許
無念靜靜聽著,心裏象針紮一樣疼的難受,臉上血色退得幹幹淨淨,隻餘下一層蒼白沉靜。
暗中平定一下情緒,無念沉著問道:“是因為我和二哥的事麽?”
沈清風不料無念這時還能如此鎮靜,詫異中止不住一絲讚賞,輕輕點頭,隻是不知如何措辭,想了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爹知道了你們……在一起的事。”
無念直視沈清風雙眼,“大哥,我知你為人精明,二哥和我的關係你肯定早有察覺。我們兩情相許已有肌膚之親,隻是我二人行止一向隱秘,人前從未有過什麽不妥之處,這次我更是遠遊在外,伯父是怎麽知道的呢?”
沈清風苦笑一下,“從你一來我就看出了二弟的心意。他性子冷淡,隻對自家人還有那麽幾分溫情,可他在你身上用的心思竟比放在我們全家人身上的還多。隻是他一向進退有矩,我還道他能把持住自己,所以一直沒有過問你們兩個的事。何況你對我沈家頗多恩惠,便是你們……真有什麽,我又能怎樣,終不成讓我棒打鴛鴦,若真如此,二弟恐怕要怨我一生。我也就隻好裝作不知,想著你們自己小心些,莫要讓人發覺也就是了。誰知道二弟這麽精靈的一個人,碰上你的事卻是個死心眼的,他自己把你們的事和盤托出,跟爹說他終身不娶要和你撕守一世,爹這才知道的。”
原來一個月前,沈伯達的好友上門提親,說是尋了個知書達理的美貌小姐為沈清雲說媒,豈料沈清雲一口回絕。郭夫人隻道兒子不中意那家姑娘,私下問沈清雲到底想要個什麽樣的媳婦。
沈清雲悶了半天才道“要青梅竹馬知情解意的那個人。縱是不能嫁娶,一世相守也是好的”。他本意是指無念,隻是不便明說,誰知郭夫人會錯了意,以為說的是郭玉蓉,二兒子是礙於兄妹身份不好捅破這層情愫才會如此。當下去和侄女說了,喜得郭玉蓉不知如何是好,含羞帶怯的答應了這門親事。
郭夫人又回去和丈夫商量,沈伯達見親上加親也很是歡喜,且又是個知根知底的兒媳婦,忙張羅著采買器物籌備喜筵。這下可把沈清雲逼得急了,橫下心將和無念的情事全說了出來,自穀中學藝時講起,直到現在起臥儼然夫妻之事。把全家人驚在當場不知所措。
沈伯達不料自己兩個心愛的後輩做出這等事來,又驚又氣,盛怒之下對沈清雲拳打腳皮鞭伺候踢逼他成親。沈清雲任父親打罵就是不答應,這才被關進了水牢。郭玉蓉得知真相難過不已,讓郭夫人送去了別院散心。
因為事關沈家臉麵,凡是知道此事的人都被沈伯達勒令三緘其口,所以除了自家人和幾個親信之人,餘下並無他人知道。水寨中眾人隻知二少爺被禁,卻都不知因為何事。
無念聽著沈清風講完這一個月裏發生的點點滴滴,一顆心反而定了下來,想到沈清雲終究沒有負他,嘴角甚至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沈清風不知無念是何心意,滿腹疑問地看著他神色,暗中揣測。
“大哥能帶我去水牢看看嗎?”
“行,你隨我來。”沈清風猜不透無念想法,隻得先帶他去看望弟弟。
水牢就坐落在寨子西南角上,依著洞庭湖水而建。這時已是晚上,牢裏很是昏暗,在火把的映照下,沈清雲下半身浸在水裏,雙手被鐵銬扣在牆上,後背前胸上的鞭傷已經過處理,但仍是紅腫嚇人。
無念一進門就看見沈清雲蒼白著臉滿身傷痕的樣子,雖有心理準備,可真親眼見著還是嚇了一跳,立時心疼得要命,暗罵沈伯達心狠手辣,對自己兒子都能下得這般狠手。
沈清風命人打開牢門,無念顧不得滿池汙水,縱身跳下池水,幾步來到跟前,輕輕托起沈清雲麵頰細細端詳,越看越是難過,眼眶登時紅了。
沈清雲剛吃了楊翩兒私下讓人送來的傷藥,正昏昏沉睡間感到有人近前,努力睜眼一看,就見無念雙眼含淚看著自己,眸中說部進的心疼憐惜,隻疑是在夢中,等覺察到臉上雙手的溫度方知是真人回來了,驚喜的喊了聲:“無念,你回來了?!”
無念凝視著沈清雲雙眼,終於忍不住出口埋怨:“你這是何苦?”
沈清雲貪戀的盯著這兩個月朝思暮想的容顏,見著無念關切的神色隻覺一陣歡喜,身上的傷也不覺疼了,淡淡一笑,“你說過,若我成親便要離我而去,現下我已和父母說了一生不娶,這下你可不能扔下我一個人走了。”
無念又是感動又是心疼,眼中的霧水止不住地要往外掉,趕緊眨了眨眼強忍回去,問道:“還疼嗎?”
“看見你就好多了,你要是能再親我一下,那就更不疼了。”沈清雲心中高興,雖然處境不佳,還是忍不住調笑起來。
無念微愕之後嫣然一笑,清秀的麵龐頃刻染上一層豔媚,看得沈清雲一瞬間有些失神,等反應過來,嘴上已覆了一雙溫軟的唇瓣,一條滑膩香甜的舌頭也伸進了嘴裏遊走不休。眼前放大的容顏上明眸半合,其中情意欲訴還羞。沈清雲先是癡癡地看著,漸漸合上雙眼,專心於唇齒糾纏之中。
沈清風愕然呆立牢前怔怔看著二人旁若無人擁吻纏綿,過了一會兒才覺出不妥,趕忙把同樣呆若木雞的兩個牢卒轟了出去,自己也跑到外麵不敢再看。
兩人直吻到喘不過氣才停下,無念雙手攬在沈清雲頸上,額頭抵著額頭,眼睛看著眼睛,氣息相容心意相通,陰沉沉的牢房竟如洞房一般春意綿綿。
“我去和伯父講清楚,求他放你出來,你且再等一等。”止住喘息,無念心思已迅速恢複清明,腦筋立刻轉到實際問題的處理上頭。
“無念,我已和爹娘解釋過了,還是弄成這個樣子,你去了恐怕也是白費事。我隻求你一件事,若爹娘終究不肯容你我二人撕守,你也不必再求他們,去拿劍來砍了這鐵銬,咱們浪跡江湖去。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不許離開我。”
無念看著沈清雲堅定的目光,笑著答應:“好,咱們不分開。”
安撫了沈清雲,無念在牢外找到沈清風商量。
沈清風一見無念立時想起剛才香豔火辣的一幕,臉上倏地一紅,心道:二弟和無念平日看上去都是挺斯文的,卻不知竟這麽大膽,自己和妻子都隻敢在閨房無人時偶爾如此,他們兩個倒能當著眾人這般親熱。
無念剛要讓沈清風帶自己去見沈伯達,忽然見他臉現尷尬之色,警覺起來,小心翼翼問道:“大哥可是不恥無念為人麽?想我一介男子竟行這般女子之事。”
沈清風慌忙擺手否認,“無念莫要誤會,我知是二弟先對你……不軌……又怎會怪你!隻是突然想到若你是女子該有多好,也不會有這許多麻煩。”說完最後一句,已是歎息連連。
無念觀沈清風神色不似說謊,聽前後言談中也能察知他並不十分反對自己和沈清雲的情事,甚或還有幾分同情,想到阻力能稍稍減輕也不由微鬆口氣。這種時刻,能減少到一個人的反對便是減少了前路上的障礙,現下隻需專心對付沈伯達就行了。
兩人邊走邊說,一路行到後宅,下人上前稟報沈清風,老寨主已在廳中等候多時了。無念和沈清風對看一眼,均不由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推門進去,果見沈伯達端坐正廳,手上拿著一杯茶正細細品著,臉上倒看不出什麽怒色。沈清風叫了聲“爹”,垂手立在一邊。無念上前行禮後便站在沈伯達麵前,靜靜等待。
沈伯達拿著茶杯幾有一刻功夫,也不說話,隻是看著杯裏的茶水細數茶葉沉浮,思量了半晌,終於長歎一聲,“回來了?”
“是,小侄回來已有半日,剛剛去看了二哥。”無念不卑不亢回話。
沈伯達微微一愣,不料無念在自己麵前還能這般落落大方,提起沈清雲竟無絲毫羞赧。
“小侄回來的路上已知二哥被囚,還請伯父放了二哥,莫要怪他。”
沈伯達將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墩,“砰”的一聲震得沈清風心裏一哆嗦,無念卻沒事人樣不見驚惶。
沈伯達平息了一下突如其來的怒氣才開口,“無念,我一向對你另眼相看,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怎料你們兩個竟做出這種事來。你師父泉下有知恐也不能瞑目。你不是我兒子,又對我們沈家有恩,我也不能把你怎樣,隻好言勸你莫要執迷不悟,早日回頭方是正道。至於清雲這小畜生……,哼……我沒打死他已是留了情麵。什麽時候他知道錯了,我自然會放,你就不要過問了。日後你還是可以住在這裏,隻是再不能有這失德之舉。你師父不在了,我這個做長輩的得替他管教管教他的好徒弟,免得你日後行走江湖被人知道過往拿來恥笑,你自己身敗名裂不說,還損了你師父的名頭。”
沈伯達惱怒兒子違逆人倫,對眼前這個青年卻並不怎麽怨恨。一來沈清雲講述穀中二人相戀時將引誘之罪全攬在自己身上,且無念比沈清雲小著好幾歲,沈家上下便都以為是他主動**小師弟;二來無念對沈家的恩德,不論是壽筵比武還是救治孫兒,都是等閑難以報答的,因此沈伯達在無念初進屋時還能平心靜氣,可這時聽無念主動提起他和沈清雲的情事竟毫無愧色,也不禁動怒。這一番話便說得聲色俱厲,隻是他念著與陸長廷的交情,倒確是給無念留了幾分臉麵,否則以他性子,怕不早就如同對兒子一般拳打腳踢了。
無念對盛怒中的老人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伯父,我知你對二哥和我之事不以為然,我二人並非不知廉恥,實是兩心相悅才會有定情之舉。若隻因我們同為男兒身便不能相守一生,那實是不甘之至。您若硬要我們分開,恐怕二哥和我這一世都不會快活。您難道要二哥一生怨您麽?”
“即便他恨我這個做爹的,我也不能讓他一錯再錯以至身敗名裂。”沈伯達咬牙切齒厲聲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