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一起下地獄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路上幾乎還看不見行人的時候,卻有一陣突如其來的馬蹄敲碎了這份寧靜。
一人當先躍上一處山坡,瞧瞧坡下不遠的那處僻靜屋舍,道,“少爺您瞧,那兒有處民房,咱們要不要過去問問?”
他身後的少爺清俊的雙眸中已然布滿了紅血絲,華麗的衣袍上落滿了塵土,神色分明疲憊之極,卻有一種無形的精神力量支撐著他,點了點頭。
一抖韁繩,跨下的大黑馬雖然也跟主人似的累極倦極,但卻仍是打起精神奮力衝了下去。
“有人嗎?請問有人嗎?”跑了一天一夜,吉祥的聲音已經累得嘶啞了,喊了半天,就聽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應該不是這兒吧?或者,不在家?”吉祥將信將疑的轉頭想走,鄧恒眼中的失望顯而易見。
他們昨晚在找到那兩匹丟失的馬匹後,鄧恒想到,鄉下地方,有人騎馬這樣的瘋跑,肯定是不多見的。就算天已經黑了看不真切,卻也一定聽得到馬蹄的動靜。
於是,他就把搜尋方向定在了周邊的百姓身上。這樣四下一打聽,還真給他們找到了一條正確的方向。
就這麽一路打聽一路前行,到黎明前夕,他們到一處水井邊打水喝的時候,無意遇到一個早起磨豆腐的老漢。
瞧見這麽一大幫子人,老漢先還誤會成馬賊了,差點叫嚷起來。後來把話說開,那老漢為人很是正直,年輕時也好打抱不平,聽說是鄧恒的家眷給人綁票,當下就如實告訴鄧恒這個外鄉人。
“小夥子,在我們這一帶,要說會幹綁票這種事的。隻有馬家坳子裏的紀老三有這種可能。他家爹娘走得早,那小子沒人管教,成日就跟著幫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處。家裏偌大一處房子,搞得烏煙瘴氣的,連鄉親們經過,都繞著道走。你們不如到他家去碰碰運氣,說不定還真能知道點什麽。”
鄧恒大喜過望,當下重謝了這老漢。立即就帶人往他指點的方向而來。
可好不容易找著一處相似的房子了,又怎麽會沒有人?鄧恒失望的撥馬往另一頭而去,可眼角的餘光卻不經意瞥過一道路邊的矮牆。
這是什麽?
鄧恒頓時一個激靈的回過神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那堵矮牆上的肥肥胖胖的加菲貓,簡直難以置信!
這天底下,難道除了他媳婦兒,還有人會畫這種怪模怪樣的貓?
吉祥卻誤會了,“少爺,您是想上茅房嗎?我這兒有草紙。”
廢話!
鄧恒強按著內心的激動。才要開口,卻聽老周疑惑的嗅嗅清晨的微風。“不對呀,這地方明明沒有馬,怎麽能聞到馬糞的味道?還很是不少啊。唔……應該是那個小樹林的方向。”
隊伍裏有個侍衛也突然驚叫起來,“少爺您看!我們是從那個方向來的,可這個方向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馬蹄印?看這樣子,還不算太久。”
鄧恒已經麵沉似水的下令了,“老周。你帶兩個人去那小樹林。剩下留幾個看好這裏的前後門,其餘人跟我進去!”
一個侍衛當即跳下馬背,機靈的衝到了前頭。躡手躡腳的推開大門。往裏張望一時,便對身後招了招手,比劃了四根指頭,頓時就有配合默契的幾個兄弟一起衝了進來,裏麵一共四間房,加外一個廚房,五個人一人盯一間,很快就摸清了情況。
一個侍衛高高舉手,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鄧恒再也按捺不住了,親自衝到前頭,一腳踹開大門,可屋裏的景象讓他徹底的目瞪口呆了。
程雪嵐給冷水潑醒的時候,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地。可她很快就意識到不對靜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居然是全身赤裸的!隻拿一條破被子勉強遮著身子。
雪白的肌膚上星星點點的布滿了青紫淤痕,更沾染著數不清帶著獨特腥味的白濁,發生過什麽,簡直是一覽無餘。
她尖叫起來,一雙繡著海水紋的精致男靴走到她的麵前,恁地眼熟。她猛地往上一抬眼,正好對上鄧恒清俊的雙眸,程雪嵐再度失聲尖叫了起來。
不過在這樣一聲尖叫裏,卻讓她迅速回想起很多事情。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她顧不得身上的狼狽印記與衣不蔽體,痛哭流涕的就往鄧恒身邊爬,“少爺,少爺救我!妾身為人所害,這不是我願意的!”
鄧恒俯下身子,臉上的表情異常柔和,“那是誰害你的?都害了你些什麽?”
這樣的鄧恒,程雪嵐又是害怕又想親近,目光閃爍之間,她已經咬牙迅速做出了決定,哭得如梨花帶雨般楚楚可憐,“是夫人,夫人把我迷暈,送給了那群天殺的強盜!少爺,您要替我做主啊!妾身好心前來陪伴夫人,沒想到夫人竟是如此狠心!妾身究竟做錯了什麽,她要如此待我?要是她這麽不喜歡妾身,之前老太君又為什麽要答應程妃娘娘,接我進門?”
程雪嵐一邊說,一邊偷覷著鄧恒的神色。她知道,自己的清白已經毀了,再怎麽狡辯也沒用。但她不甘心就自己一個下地獄,要下去,也得拖了錢靈犀來陪!
鄧家可以不在乎自己,卻不能不給程妃娘娘麵子。為了保住家族名聲,或許自己可以借助此事,反咬錢靈犀一口,逼得鄧恒不得不接受自己?
她還在急速動著各種念頭,可冷不防鄧恒一腳就把她剩下的話悉數全都踢了回去,臉上似罩著千年寒霜,冰涼徹骨。
“賤人!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麽?外頭那個姓鍾的,已經把什麽都招了。是你出錢引他們來打劫,又是你跟他勾結,想要毀了夫人名節。隻是沒想到夫人比你想象中的更加聰明,把你送了進來,對不對?看看你自己,眼下這樣子,比最下等窯子裏的娼妓還不如!你還妄想攀著程妃娘娘這根高枝麽?我告訴你,做夢!”
程雪嵐霍然抬頭,眼中忽地出現一抹瘋狂而猙獰的扭曲之色,“你就會護著她!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子?要不是她欺人太甚,我會落到如此境地?”
“那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鄧恒冷漠的表情絕然而無情,“難道是我要娶你的麽?難道是夫人同意你進門的麽?你誰也不問過我們,就找上老太君,要送上門來做我的妾,你知不知道自己送上門的女人,通常會讓男人覺得很下賤?就連青樓裏的女子總也知道,越矜持才越能引起男人的注意,可你這樣的投懷送抱,誰會對你有興趣?”
“不!”程雪嵐再度失控的尖叫起來,嘶吼著打斷他的話,雙目已然赤紅,“我身份學識相貌,哪點比不上她?你為什麽要選她,而不肯多看我一眼?”
鄧恒忽地冷笑起來,“笑話!這世上的女子千千萬,家世好的,才學好的,相貌好的,難道就你一人?我是要娶媳婦,又不是借著媳婦的家世才學相貌出去顯擺,自然是高興娶誰就是誰。其餘的人,家世再好,才學相貌再好又關我什麽事?”
看著程雪嵐渾身氣得直哆嗦,猶不服氣的樣子,鄧恒索性把話說得更加明白徹底,“你若是個聰明的,早在當年第一次來九原時,就該知道我對你沒興趣了。那時的你,比現在更年輕更加貌美,如果我會動心,早就動心了。可我那時對你沒有動心,又怎會在時隔這麽多年後反而對你動心?”
看程雪嵐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鄧恒譏諷的一笑,“你說自己的家世好,我看也未必。我家夫人可是出自百年的書香門弟,而你呢,不過是仰仗著父親和皇上的那一點君臣情誼罷了。你說自己才學好,可我卻並沒有覺得你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夫人平素不愛顯擺,可姑且不論她當家理事的本領,光她那一手正楷就寫得極好,絕非你所能及。至於你那唯一可說的美貌,我倒想起句詩來,‘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程雪嵐給他說得臉色煞白,卻連一個字也反駁不了。
鄧恒忽地對這又可憐又可恨的女子湧起一陣無力感,低低歎息,“我知道,你在嫁我時,也曾有機會嫁給旁人或者二弟的,可你自己不開眼,一門心思非要往死胡同裏鑽,還妄想跟著我日後飛黃騰達,揚眉吐氣。我很想問問,如果我不是鄧恒,永遠都做不回鄧家世子,你還會這麽挖空心思的做我妾室嗎?”
他認真告訴她幾句心裏話,“自小,就有形形色色的女子對我示好,可你們看上的,無非是我的外表,我的身份。你若做了我的枕邊人,必是要勸我上進,跟宮裏修好,回鄧家老宅去做國公世子的,對不對?可我告訴你,夫人從來沒這麽勸過我。相反,她還為我現在一介平民,兩手空空的身份而歡喜。因為她是真的喜歡我這個人,而這,就是你們統統比不上她的地方。”
程雪嵐頹然倒地,鄧恒轉身走了。
他還得去找他的妻子,不能耽誤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