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近朱者赤

清晨下了一場雨,直到錢靈犀睡醒時還沒停。屋子裏有涼涼的雨氣透進來,聞著就讓人神思倦怠,懶得動彈。

不過是躲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可帳簾立即就被拉開了,軟軟淺笑盈盈的看著又想賴床的自家姑娘,“時候已經不早了,姑娘還是起吧,連五少爺都起來念書了。”

來九原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收拾停當之後,石氏整頓了一下家規,他們夫婦自是老爺太太,錢文佑一家便呼以二老爺二太太,下麵以此類推,這五少爺就是錢靈犀的小弟錢揚友了。

小家夥已經有五六歲了,原先在家自由自在,無論是錢文佑還是林氏,都對這個最小的兒子寵愛得很,沒做多大的要求。可自從在九原安定下來,也不知是不是應了那句近赤者朱的老話,兩口子突然對小兒子的成長問題關注起來。

拜托了錢文仲,在附近找了個不錯的私塾,把小家夥送去念書了。於是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錢揚友被四哥錢揚武從被窩裏挖出來,一邊打瞌睡一邊溫習課本的情形。

當然,錢靈犀要是能起得來,也願意去充當小弟的教官。這可能是一種奇異的補償心理,因為他們都是被師長嚴厲對待過的,所以特別想找個人去嚴厲對待一番,把這個吃了的虧再找回來。

可憐的小弟,估計將來隻好在侄子侄女身上去找補償了。錢靈犀一麵展望著未來,一麵從床上不情願的爬了起來。就算她不用上學,可也不能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不管是窮是富,這樣的懶丫頭可是會被世人唾棄,也是沒有家教的體現。

洗漱了出來,給家裏長輩請安,跟兄弟們問好,再團團坐下來用早飯。在飯後喝茶的工夫。一家子抓緊時間交換一下各自的工作計劃,有什麽事要辦的也就趕緊通個氣了。

這個習慣錢靈犀從前就養成了,可近來自家爹娘兄弟們也學得越來越好。起初錢文佑還背地裏抱怨過吃飯不許講話有些拘束,可林氏卻道。“這才是真正知禮人家應該有的規矩,咱們從前在爹娘那兒,大哥大嫂不也總這樣麽?隻你總也不改,弄得孩子們也跟著不懂事。眼下不如趁這機會把習慣好生養養,將來幾個孩子走出去也給人高看一眼,你看三丫頭,不就學得規矩多了?”

錢文佑想著有理。於是以身作則起來,漸漸養成習慣之後,他也覺著挺好的。包括飯後拿茶水漱個口,出門記得帶汗巾子,把自己拾掇得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跟人打交道也有自信多了。

“……這眼看就要入夏,一天熱似一天。製果醬時就是再小心,總是招來蒼蠅。我打算今兒出去買幾匹粗紗,找個篾匠。糊幾個大大的籠罩,給揚威那兒送去。”

聽丈夫這麽一說,林氏忙道,“蒼蠅還算好的,若是招來老鼠就更可恨了,沒聽說一粒老鼠屎就壞一窩湯麽?嫂子,這附近有沒有誰家養貓的,能不能想法抱一隻來?我在揚威他們附近早留心看了,狗是不少,可貓卻沒見著。小戶人家都怕貓兒傷了小雞崽。不敢養,能不能煩您在大戶人家問問?”

石氏點頭,“那這事就交給我吧,你也讓揚威他們少做點,這大熱的天,仔細放壞了。反為不美。”

林氏笑道,“可不是這道理?所以我也叫揚威他們少做點,省得擱壞了。”

可錢文仲卻道,“我瞧他們卻是閑不下來的,信不信我來算一卦,這天一熱指定生意還會更好些。”

錢揚武不解,“大伯怎麽知道?”

錢揚名已經明白過來了,“揚武你想,天熱了人人都懶怠吃飯,買一罐果醬,酸酸甜甜的抹在糕餅上,連菜也不要了。別說揚友喜歡,就連我都愛吃,都是三妹折騰出來害人的。”

“好端端的,怎麽又牽扯上我了?”錢靈犀衝堂兄嗔道,“你怎麽不怪我想這麽好的點子,替家裏掙錢了?”

錢揚名打趣道,“是是是,我們都知道你本事,到了年底再來敲你竹杠。今天我和二妹約了去看染布坊,你來不來的?”

石氏道,“這下了雨你們還去?”

錢靈犀笑道,“嬸娘不知我二姐那脾氣,定下的事情別說下雨,就是下刀子她也是要去的。”

話音剛落,就見錢彩鳳已經打著傘,和給錢文仲做師爺的唐竟燁一起進來了,剛好聽了妹妹那一句,故意沉下臉問,“這又是編派我什麽呢?”

一家人頓時笑了,錢揚名起身準備出門。錢文仲瞧時辰差不多,他要去衙門當差。錢文佑決定陪錢彩鳳一塊兒出去采買,可林氏信不過老爺們看布料的水平,讓他去錢揚威那兒幫忙,自己給錢揚友收拾了書包,讓人送去上學,她要親自陪女兒出去。

錢彩鳳不管,趁爹娘收拾的工夫,抽空跟妹妹使個眼色,到她房裏來說話。

“你那好姐夫傷養得差不多了,這會子就又惦記起當差的事了。房亮那兒說好沒?要是不行,就再推推。橫豎是他自己不爭氣,也怨不得別人。”

看她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錢靈犀抿嘴一笑,“姐姐上回是不是沒揍痛快,還想再來一次?”

“那當然。”錢彩鳳理直氣壯承認了,“就那王八蛋,每天吃頓棍棒都活該!你說好不好笑,他在那日挨了打之後,沒幾日居然覺得自己虧了,當時應該把事情鬧起來,逼那小娘子嫁給他,公爹還覺得有道理,我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真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錢靈犀想著就起一身的雞皮疙瘩,當日那小娘子可是醜醜變幻的,要小家夥委身這種人?錢靈犀覺得實在是太摧殘祖國的幼苗了。

不過唐竟熠得感謝自己並未踏入仕途,在九原也是人生地不熟,所以雖然作出這等醜事,但除了街坊鄰居,還沒多少人知曉此事。隻是那日給打得鼻青臉腫,想要見人是肯定不能,隻好編一個水土不服的理由在家歇著,養了這些時,好歹把臉上的傷養下去了,他的心思也開始活動了。

於此錢靈犀倒是並不意外,房亮也已經跟她說過,本地知府文廷遠文大人即將離任,會帶走一批人,但在走前安排個小小的書吏還是不成問題的。

鑒於唐大舉子的雄心壯誌,房亮稍稍推了把力,準備把唐竟熠安排到掌管稅收的府判底下任職。這個職務可不可謂不好,專管收錢的勾當,你說商戶們會不會巴結?

可如此就說這份工作好幹也不盡然,想當年,錢文仲不就是因為稅款出了問題,才給貶斥到九原來的?

不過錢靈犀堅定的相信,以唐大舉子的為人和品性,在這個崗位上,他一定能幹得有聲有色,想不惹人注目都難。

聽妹子這麽一說,錢彩鳳便明白了,冷笑道,“他若果然是個老實本份的,就是他的造化,可若是他自己不爭氣,那就怪不得別人了。咱家把路已經鋪好,要怎麽走就看他自己吧。”

轉頭回了家,錢彩鳳將此事告知唐家父子時,還特意表示了自己的反對意見,“……與銀錢相關,總是不好料理的,莫若回絕了,另尋個穩妥差事吧。”

可唐家父子卻有口一致的斥責她婦人見識,不識大體,放著擺明有油水的差事不做,反而要去那清水衙門,這完全是腦子進水的狀況,要不是看在錢彩鳳娘家現在有權有勢,搞不好父子倆還要動家法教訓。

錢彩鳳該說的已經說完,這父子倆不識好人心,那就怨不得她了。

這邊錢靈犀送別姐姐及一大家子人,正和石氏商議即將到來的端午之事,忽聽人報,“四太太遣餘媽媽來說話了。”

國公府四老爺錢文儈當官無方,逼得打柴溝的眾鄉親們差點做盜匪之事雖然在鄧恒的幫助下給壓下來了,但他們那兒作為貢品的特產蜜梨和白蘭瓜質量下降卻是不爭的事實。

合該也是他倒黴,今年冬天偏偏皇上寵愛的一位貴妃咳嗽了幾聲,當時就想幾個那裏的梨子吃,可送上來的梨個頭既小,又不甘甜,貴妃收到這等貨色還以為是宮裏主管的太監苛刻於她,一怒之下在皇上麵前吹了吹小風兒,結果把所有的貢梨拿上來一瞧,就沒一個象樣的。結果皇上就生氣了,年年都吃得好好的,怎麽今年就不行了?

於是事情就捂不住了,不過幸好多虧鄧恒已經打點過了,最後隻定了錢文儈一個有心效忠,卻不通農事的罪名。

皇上見此人也是錢家的,便道,“那錢文仲之前也是辦事不利,去到九原磨練幾年倒是漸漸精幹起來了。既是一族兄弟,便令此人也去九原磨煉磨煉,一樣做個司錄參軍,別再辜負朝廷的信任了。”

於是乎,錢文儈便進了九原大軍,和錢文仲當年一樣,做起小小的參軍。他自覺身份高貴,可眼下官職卻大不如錢文仲,見麵難免尷尬,索性就不見了,雙邊有什麽往來都是派下人傳話。

眼下四太太打發餘媽媽來,一進門就喜氣洋洋的模樣,也不知是有什麽好事。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