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
“怎麽?不行?”麵對那位公子不懷好意的阻攔,錢靈犀反而上前了一步,正色望著他。
她可不信這些人真的敢強留下她們幹出些什麽來,再怎麽說,這可是天子腳下,自己就算是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也是良家女子,除非這些人昏了頭,否則不敢輕易弄出人命。
“誰說不行了?二位姑娘走好,風大雪大,恕不遠送了。”裏頭一位領頭的公子發了話,還笑吟吟的拱了拱手。
錢靈犀冷哼一聲,拉著程雪嵐就走。而身後,那位領頭的公子待她們出門之後,才擠眉弄眼的衝其他人笑得淫邪,“走得遠了再下手,豈不更加便宜?”
有人當即附合,“就是就是,這樣出了事,也賴不到我們頭上了。”
而那個阻攔錢靈犀的公子道,“那小姑娘姿色雖然差點,卻傲氣得很,到時能不能把她也一塊兒弄來出出氣?”
“不可。那丫頭可是錢家的,隻怕不大好弄。”
“怕什麽?等她吃了虧,難道錢家還敢張揚出來不成?橫豎一個是抓,一對也是抓,這裏全是咱們自己人,又怕從何來?再不濟,還有興陽侯府在後頭呢。皇上總不能為了這點事,就把咱們全砍了吧?實在不行,誰就吃點虧,把那倆丫頭收回家去,不就完事了?”
當下眾人爆發出一連串的叫好之聲,似乎那兩個姑娘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了。
程雪嵐再如何也想不到,溫心媛竟會用這樣惡毒的方式來出賣自己。這幫王孫公子雖然是貨真價實的金枝玉葉,但也是真真正正的紈絝子弟。仗著家中權勢,平素糾集在一起,大惡沒有,但小惡不斷。連皇上也拿他們沒辦法。
鄧恒素聞這幫人的惡名,極少與他們來往。但對他們的行事作風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在聽趙庚生說是程雪嵐約了錢靈犀出去之後,他當時就想到所為何事了。
程雪嵐還不知道。因為程母持家無方,京城中早已傳遍她家敗落的消息。那幾把刀劍的事情錢靈犀是好心替她遮掩了,但程家還有偷偷典當變賣出去的家具首飾總歸露出些形跡來。
尤其是打發出去的下人,可是有嘴巴的。程夫人當時隻求價高,也沒考慮到這方麵的避諱,隻讓牙婆往高裏賣。可真正能出得起高價的,不就是在京城麽?
所以程夫人還自以為做得隱密。卻不知自家的事情早已是人盡皆知。如果隻是窮,卻能謹守門戶,那還算是有骨氣,也不會給人小覷。
偏偏程夫人窮下來之後,連骨氣也沒了。對著溫心媛那樣的人就巴結奉承,這還如何讓人瞧得起?更有人從宮中傳出閑話,說是她們母女因為親事得罪了太上皇,連太上皇都說程家心思太大,他管不了,這樣一來,誰還會和她家結親?
可大家瞧不起程家,卻並不表示對程雪嵐沒有興趣。相反,正因程家的敗落。反而讓更多的人覺得有機可趁。再加上程雪嵐和田允富之前在九原的那一段,早被人繪聲繪色的傳進京城,如此一來,因她美色而生出褻玩之心的人就更多了。
鄧恒心裏明白,他們布這樣一個局,自然是要借自己的名頭引程雪嵐上鉤。若是程雪嵐因此出事,他會覺得愧疚,會覺得欠了她一個人情,但她卻不應該因此又去誑騙錢靈犀。
這樣一來,她從受害者又成了施害者,鄧恒就算是有同情卻也被抵消了大半,反而會覺得這女孩子沒有頭腦不說,連善良真誠這些美好的品德也一應全無,又有何值得人憐惜之處?
帶人抄近路趕到紫竹庵時,鄧恒心裏隻有一份牽掛,那就是錢靈犀,他要親眼看著這個女孩平安無事,才會放心。
快到此處時,就見三匹馬從庵中出來,往京城南門而去。瞧當先兩人身材嬌小,似是女子,鄧恒立即勒馬收步,悄悄跟在離她們有一段距離的後麵。
走出不到一箭之地,趙庚生趕來了,眼見他們會合,鄧恒才算是放下了心。正想帶著人離開,可負責斷後的侍衛卻過來回稟,“世子,後麵又有人跟上來了。”
自從上回鄧恒被綁架,這些侍衛們格外警惕,有點風吹草動都如臨大敵。
鄧恒轉頭看看,那些人是從紫竹庵出來的,肯定是賊心不死,想趁機行事吧。趙庚生雙拳難敵四手,萬一那些人使強就危險了。
他想了想便道,“咱們依舊悄悄跟著,若是無事便罷,若是有事再現身相助。”
此時的吉祥已經想明白主子為什麽要背地裏做好事,把立功的機會讓給趙庚生了。那些王孫公子鄧恒雖看不順眼,但畢竟這些人的後麵總有些盤根錯節的關係。如果鄧恒出麵,隻怕這些人說不定還會逼得鄧家欠下人情。所以在能不出麵的時候,鄧恒又為什麽要出麵?
至於沒有根基的趙庚生卻是不用怕,反正他光棍一條,這些人也不會拿他怎麽樣。所以鄧恒讓他做這個出頭鳥,倒也不是為了害他。當然,他心裏也有些隱藏得極深的妒忌。
當知道錢靈犀不會選擇自己之後,他就開始妒忌起那些她可以選擇的人。雖然回來的路上,成功的激得錢靈犀和趙庚生那傻小子鬧別扭,但想想遠在九原的房亮,鄧恒心裏又不平衡了。他給趙庚生這個機會去英雄救美,其用意就在於讓他和房亮保持一定的平衡。兩個人最好鬥得不分伯仲,誰也輕易占不了便宜,隻怕鄧恒才會開心。
從紫竹庵裏出來,程雪嵐真是死心了,可沒曾想居然遇到了趙庚生。更沒想到,趙庚生居然告訴她,鄧恒就在京郊的別苑裏!
這驟然而來的柳暗花明,瞬間讓程雪嵐的一顆心又活動了。不去想今日被溫心媛的算計,卻是追問,“鄧公子就在別苑裏,那他怎麽沒來?”
“他去西北麵的皇莊尋你們了,我們是分頭行的事。”趙庚生雖然對鄧恒不太感冒,但今天畢竟托他的福才找到他家靈丫,所以趙庚生在安心之餘,也對他有了幾分好感,難得的說了句不是太難聽的話。
程雪嵐心念一轉,頓時生出一計,“那咱們就這麽走了,鄧公子可怎麽辦?要不我們一起去皇莊那邊尋他吧?省得他著急。”
錢靈犀暗自翻個白眼,她已經猜出程雪嵐的心思了,眼下風大雪大,要是耽擱下來,自然是要去鄧家別苑過夜的,那一過夜,就有許多許多的故事可以發生了。
可是錢靈犀不想去,那是她上輩子小命嗚呼的地方,說真的,錢靈犀有點忌諱,“要去你們去,我是一定要回家的。”
趙庚生正合心意,他跑了一下午,肚子早餓了,起初還不覺得,眼下見著人,心神一鬆,頓時覺出來了,反正他隻在乎他家靈丫,至於其他人,他可不管他們的死活。
“程小姐,那咱們就此別過。靈丫,咱們走,我叫嬸子留了飯,他們可能還在等咱們呢。這大冷的天,大家餓著肚子多難受?”
程雪嵐一看這樣可不行,“等等,我們不一起去嗎?難道把鄧公子一人扔在這大雪天裏?”
“他怎麽是一個人呢?他家裏人可多得很,出門肯定前呼後擁的,丟不了。程小姐你到底有什麽不放心的?”
趙庚生這話,把程雪嵐說得臉都紅了。隻拿眼睛看著錢靈犀,“錢姑娘……”
可錢靈犀甚是讚同的道,“我也覺得沒什麽不放心的,程小姐,你這麽晚不回家,難道不怕令堂擔心?”
我娘隻怕我這樣空手而歸。錢靈犀不提程夫人還好,一提程夫人,程雪嵐更加堅定信心了,“錢姑娘,我明白你歸心似箭,但鄧公子是為了我們才出來奔走,如果我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那還算得上是朋友麽?這樣不講義氣的事若是給人知道,又會怎麽看我們?”
她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錢靈犀略一思忖,“那這樣吧,庚生,不如勞煩你去跑一趟報個平安,我和程小姐回去吧。如果程小姐你堅持要去,就一起去吧。”
趙庚生當即嚷了出來,“那你呢?”
“我回家。”錢靈犀才不管程雪嵐那些小心思,她是務必要在關城門之前回去的。她一個女子,也不用那麽在乎義氣,但趙庚生是男人,現在又走上了仕途,卻不能給人詬病。
“那怎麽行?”趙庚生不幹,“讓你一人回家,萬一路上出點事怎麽辦?”
他才不要陪程雪嵐,再漂亮他也沒興趣。
錢靈犀隻好把他扯到一邊,?跟他把道理講了講,又低聲道,“你陪她跑一趟,一會兒從西邊進城跟這頭也差不多,至多我給你多留幾個好菜,如何?庚生哥哥。”
這一聲庚生哥哥終於把趙庚生的毛捋順了,再看一眼程雪嵐,勉強同意了。
看著他們突然分作兩撥,一頭往南,一頭往西,跟在身後的鄧恒有些疑惑了,可轉瞬卻又想明白了。
明白之後,心頭卻陡然冒出熊熊怒火。難道她就那麽怕跟自己扯上關係麽?那他還非要跟她扯上點關係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