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

“說!你到底把我家靈丫藏哪兒了?”趙庚生揪著鄧恒的衣領,簡直是目眥俱裂。眼下明明是大冬天,外麵還飄著雪花,可他額上的汗卻是滾滾而下,那衣領間冒著的熱氣都快升出嫋嫋的白霧來。

鄧恒先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才冷著臉把他推開,“二姑娘根本沒來過我這兒,我都有好些天沒見著她了.”

要說起來,鄧恒還真挺佩服趙庚生的。他因為就快回吳江府過年了,今天特意來了京郊的別苑,跟在此靜養的祖母打個招呼。本打算吃個飯就走,卻不想下起了雪,還越下越大,於是便留了下來,沒想到會給趙庚生摸了來。想來他要找著自己,肯定是花了好一番工夫的。

那些辛苦趙庚生就不提了,他眼下隻關心一件事,“不是你請客把她叫出門的嗎?眼下你怎麽又耍起賴了?姓鄧的,我可告訴你,就算你是皇親國戚,皇上的外甥,可也不能誘拐良家女子吧?你要是不把人交出來,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宮裏找皇上評評這個理!”

“你說什麽?”鄧恒很快的抓住了重點,“你說我請客叫她出的門?”

“難道你還想抵賴?”一語出口,看著鄧恒凝重的表情,趙庚生的心陡然往下一沉,意識到某種可怕的可能。艱難的吞了吞口水,他才幹澀的擠出句話來,“難道真的不是你?”

鄧恒輕輕的搖了搖頭,坦白的眼神告訴他,這不是開玩笑。

天啊!趙庚生象是一盆冰水被人兜頭澆下,渾身的熱汗瞬間止住不說,竟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如果不是你,那會是誰?明明是程小姐親自上門邀請的,不會錯啊。那她帶靈丫去哪了?她為什麽要騙靈丫?”

“你說是程小姐?程雪嵐?”鄧恒心頭一跳,開始有個不祥的預兆。此女對他的心思是昭然若揭,那會不會是她因求愛不成。故而生恨,想要陷害錢靈犀?

但這也沒可能吧?錢靈犀又不是他妻子,她為何要單單跟她過不去?要說錢靈犀最近得罪的,似乎隻有溫心媛。

糟糕!鄧恒突然想起一事了。前幾天。是有些貴族子弟說要做東給他踐行,那其中,好象就有溫心媛的身影。隻是當時雙方都隻是客套著,並沒有說定。如果是溫心媛利用程雪嵐布下這個局,想要懲治錢靈犀一番,倒是大有可能。

鄧恒素來才智過人,一俟想通此節。立即就猜出幾個她們眼下可能的所在了。那些貴族子弟們所好的無非的那幾個地方,若是城中地方太多,找起來還有些麻煩,但若是城郊幾乎立即就能確定了。

可才要張口,看一眼趙庚生的焦急表情,心中不知是出於什麽念頭忽地一轉,又把才要出口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才斟酌著說了出來。

“趙庚生,我知道你對我不滿,可眼下這時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找人要緊……”

這不廢話麽?趙庚生急得都快紅了眼,“有什麽屁話你留著以後再說,眼下我不跟你客套,你家有權有勢,趕緊幫忙找人吧。此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要我怎麽還都可以,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你既信我,咱們就分頭行事。你方才說她們是騎了馬出來的。還說要踏雪什麽的,那多半是在京城東南麵的紫竹庵內,要不就是在京城西北麵的皇莊內,那是王公親貴時常借來狩獵的地方,隻是你恐怕進不去。”

趙庚生立即做出抉擇,“那我去那什麽狗屁庵堂。那地方我能進不?”

鄧恒沉吟一下,方道,“應該可以。紫竹庵雖也是皇家庵堂,但卻和九原的雲來寺一樣,都有對外接待的花園子,隻是一般人借不來。你若去了沒有的話,就直接往我這邊來,若是沒碰著也可以回來別苑打聽消息。這城門眼看就要關了,咱們可得分頭行事,動作利索點。”

“你自己抓緊吧!”趙庚生二話不說,大步衝出,翻身上馬就往東南麵而去了,漫天風雪很快湮沒了他的蹤影。

“公子,”旁邊的心腹常隨吉祥不解的問,“這樣冷天,誰去皇莊狩獵啊?如果去的話,咱們也不會接不到帖子,多半是在紫竹庵,就那裏才暖和,還有梅花可看。可您怎麽讓他去那兒,要自己去皇莊呢?”

“誰說我要去皇莊了?”鄧恒轉過頭來悠悠掃了他一眼,“不過世事無絕對,這樣的,立即安排人往皇莊跑一趟,你再去找幾個人來,跟我走。動作要快!”

鄧恒說著這話時,眼神已經淩厲起來。不管是誰,敢打著他的旗號招搖撞騙,那一定得付出代價!

紫竹庵。

原本的佛門清靜地,但此時此地卻是奢靡而墮落的。酒肉飄香,歌舞升平,在如此滴水成冰的隆冬,室內卻熱得那些舞姬們可以穿著坦胸露背的紗衣,也絲毫不覺得冷意。

環望四周,每一張案幾前都坐著一位公子及至少兩位美人相伴,其間種種親呢**直看得人臉紅心跳,無法正視。

錢靈犀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再一次看向身邊的程雪嵐,態度決絕,“程小姐,你要是想繼續等下去,請自便,我是一定得走了。告辭!”

“不要!”程雪嵐也不願意麵對場中的一切,可她更不願意失去等待鄧恒的機會,隻得哀求著錢靈犀,“求你了,錢姑娘,再陪我等會兒吧?隻要再等半個時辰,最後半個時辰,好不好?”

“同樣的話你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想再聽。”錢靈犀把她甩開,真想不顧一切甩下她走人拉倒。

陪她來了這裏,錢靈犀就瞧出不對勁來。既然說是給鄧恒送行,怎麽正主還沒到,這些王孫公子就吃吃喝喝的樂上了?而且全場就隻有她和程雪嵐兩位小姐,其他全是男人,這實在太不正常了。

錢靈犀看到這個情況,當時就要走了。可是程雪嵐苦苦哀求,一定拉著她不放。錢靈犀原本不想搭理,可是卻猛地記起她上輩子所遭遇的不幸。

她當時真有些擔心自己甩手走了之後,程雪嵐會遭受不幸,那樣的話,自己多半還是會覺得內疚。於是就答應了程雪嵐,在此等半個時辰。

可等到時間之後,鄧恒根本連影子都沒出現,錢靈犀就想離開了,可程雪嵐去苦求她再等半個時辰。而這裏的公子哥們對她們還算客氣,讓前麵庵堂的女尼出來,陪她們去賞梅喝茶。好吧,錢靈犀忍了。

可是等到天色漸暗,風雪交加,阻斷道路之後,這些人開始醜態畢露了。喝酒行令,唱歌跳舞,還有不少舞姬出來助興,有些動作簡直是不堪入目。而那些女尼們早就退避三舍,此處剩下的全是這些公子哥兒們帶來的人了。

錢靈犀站起身來,冷冷的看著程雪嵐,如果這個女孩注定會遭受不幸的話,那麽她現在也無能為力了。一個女孩子要是在此過夜,那於自己名聲的影響簡直是災難性的。就算她可以理解程雪嵐這麽做的原因,可並不表示她願意陪上自己的名聲,來陪她無謂犧牲。

“程小姐,對不起,我真的必須得走了。京城的城門到時間是會關的,如果你還執意要在此等鄧公子,請恕我實在不能奉陪。”

看她實在下了決心要走,程雪嵐隻好出言威脅了,“錢姑娘,你看現在這麽大的雪,你一個人怎麽走得了?你也沒帶個下人出來,多危險?”

她也不是不想走,可是她更怕回去麵對母親那張失望而焦慮的臉。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就象是握著最後籌碼的賭徒,已經輸不起了。

錢靈犀猛地轉過頭來,眼神之中有怒火在跳動,有些事她不說破是想給彼此留點麵子,可程雪嵐不知是不是昏了頭,居然威脅起自己?那真是讓錢靈犀沒有半點留戀了。

“程小姐,當時邀我出來的時候,是你不讓我帶人的。現在你居然以此來威脅我?難道你真認為這樣就得留得住我?”她益發堅定了步子,果斷往外。

程雪嵐羞愧難當,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可她心裏清楚,如果離開了錢靈犀,她一個人不可能這些男人中繼續等下去。她不是傻子,這些人雖然眼下對她還沒怎麽樣,但那偶爾掃過自己的目光中卻帶著赤裸裸的欲望。

這情形由不得她多想了,女孩天生的羞怯讓她在錢靈犀的強勢前妥協了,“好,那我跟你一起走。可我們走之前,總得跟人家打個招呼吧?”

這還象句話。錢靈犀壓下心頭之氣,不待程雪嵐磨蹭,提高嗓門就對裏屋的人喊了一聲,“各位,打擾了,時候不早,恕不奉陪,告辭了!”

“二位姑娘要走?這也太不給麵子了吧?”一位不知道姓名的公子拎著壺酒擋住去路,那輕佻而帶著威脅的目光從錢靈犀身上刮過,又落到了程雪嵐姣好的身材上。看得她直低了頭,躲在錢靈犀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