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禦膳房的“八珍”的是這樣烹製的:首先將小豬洗剝幹淨,腹中填滿金絲小棗,再包上一層濕泥烤幹;之後剝掉泥層取出小豬,再以米粉糊遍塗豬身,用油炸透,切成片狀;配好各種作料,然後再放在小銅鼎裏麵,把小鼎又放在大鑊裏麵,用文火連續燉三天三夜,起鑊後用醬醋調味食用。
這一道菜先後采用了烤、炸、燉等三種烹飪方法,而工序竟多達十餘道。
昆侖山丹鳳宮的饔人做膳一般用煮、蒸、烤三種烹飪方法,而且膳食以肉、乳、鮮果為主,沒有大周國的內饔和亨人們會的這諸多複雜程序。
所以雲夕在崇尚‘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大周中原地帶,日漸沉迷於口腹之欲。
“還是大周好啊……”這天早膳後,雲夕打了個飽嗝,撫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大周有這麽多種類的美食、美男,還有……美女。”
她不知不覺地走到禦花園裏的藤蘿花架下,正看到宋王的兩個侍妾正在竊竊私語;她們看到雲夕走過來,居然堆了一臉親親熱熱的笑意,招呼雲夕到石桌邊坐下一起品茶。
那些女人一個個都是人精似的角兒,見主君寵愛這個出自夷族的小丫頭,哪個不上前說上幾句熱乎乎的窩心話?雲夕哪裏懂得這些婦人的心術?她隻是不喜歡她們身上濃烈的脂粉氣,勉強應對了兩句就想離開。
“雲姑娘,”雲夕一轉頭,看到宋禦說最年長的一個妾室——莊姬款款走近,“昨天姐姐命人送到你宮裏的新裝,你可試過了?若是不合身,姐姐再令縫人去改製?”
“謝謝莊姐姐,衣服好看得很,不用改的!”雲夕豔羨地望著莊夫人,她總是一派端莊,嘴角向上微微彎起到令人適宜的角度,即便是說話也挑口形小的字眼去說,幾乎不會露出半顆牙齒,其溫文和煦的大家貴族風度和宋禦說有的一比。
“喲,姐妹們都在這裏,莫非是主君今天要來花園裏賞花,各位一早都得了信兒?”
“華姐姐,”雲夕奇怪地盯著一身火紅綢衣的華姬一扭一擺地走近,“你的嘴上……是剛剛飲過生牛血麽?”
雲夕見過宋禦說在承位祭天的大禮上,命巫師斬黑牛取鮮血,與酒同飲;此時見華姬嘴唇腥紅,以為宋國的人都喜飲那種血酒。
“你這無知的夷女!我唇上的是大紅燕支,你——”華姬早上好生打扮了一陣,為奪主君眼珠,她著紅衣上豔妝,沒想到卻被雲夕說成了茹血之人!
華姬——二公子目夷的生母,以前是這群女人當中最得宋君歡心的;她生得身材豐滿、曲線動人,雖不是這群女人中母族最強大的,卻極擅媚術、懂得如何取悅夫君;所以一月之中,宋禦說在她房中的日子有十天之多。
她並不把一派天真的雲夕放在心上:一個出身低賤的夷女,又沒半點心機;不用她出手,那幾個口蜜心劍的婦人就能收拾得了;不過,得等主君過了這陣子新鮮勁兒再說……
不過,雲夕方才的無心之問令她心中的悶火騰騰燃起,她一撩裙裾靠近雲夕正要破口大罵,眼角正瞥見宋禦說走來,一下子變回和顏悅色,“雲妹子,你天生麗質,正當年少,自然不用著紅妝了,姐姐我輕點朱唇是因為怕自己容貌粗陋、汙了主君的清目呢!”
華姬一邊說著,一邊眼波流轉,情意綿綿地望向宋君;宋禦說卻是匆匆走近,拉住雲夕的手,“來,夕兒,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呃,看什麽?”雲夕被他拉著走遠,隻剩下氣得火雞一樣豎起毛的華姬立在原處。
“妹子,男人眼裏向來都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太要強了吃苦的是自己。”有人在她身後悠悠地道。
華姬轉過身來,見說風涼話的婦人是大公子茲甫的生母莊姬,她不悅地撇著嘴,“莊姐姐,您也別興災樂禍!主君一日不封君夫人,大公子這世子之位也就懸在半空裏……您說是不是?”
她嬌笑著提裙遠去,莊姬收回樣板式的微笑,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宋王把雲夕帶到他的書房,“夕兒,閉上眼睛,我送你一樣禮物。”
“是甚麽禮物?”雲夕畢竟是小姑娘心性,一聽到禮物,馬上忘卻了華姬帶給她的不快。
宋禦說等她閉上眼睛,轉到她身後取出木盒中的東西,“乖,可以睜開眼睛了。”
雲夕覺得頸子一涼,低頭望去:原來宋禦說在她頸子上係了一條金鏈子,下麵墜著光彩奪目的心形紫玉。
“昆侖玉?你從哪裏得來?”
宋禦說沒想到雲夕認得這是來自昆侖山的美玉。
“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樣的顏色,前時,我命人四處找尋適合你的玉飾……今天玉府官把這個玉墜呈上,我一下子就想起你的星眸!夕兒,你可中意?”
“嗯,好看!”雲夕在青鳥國的宮中隨處都可以看到各色的翡翠和昆侖玉,但是紫色的玉的確不多;宋國又離昆侖甚遠,能找到這樣一件飾物,確是難得。
她把紫玉舉起來對著窗外的光細細看去,那溫潤的光芒瞬間給她親切的觸覺。
雲夕坐到桌邊的榻上細細把玩著玉墜;宋禦說在她身後坐下,伸開腿將她圈住,“夕兒?”
“嗯。”
“想什麽呢?”
“我在想……我死後會不會被死亡穀的神火燒成這種顏色的昆侖玉。”
“又亂說!”宋禦說和其它中原人氏一樣,很忌憚聽人說到‘死’字,雖然他在戰場上也視人命為草芥;不過那是對別人,他對自己的性命那可是看得比什麽都要緊。
“夕兒……你家……是住在那種厚氈布做的帳篷裏嗎?”
“帳篷?”雲夕怔了一下,她回過身來望著宋王,“草原上的部族才住在帳篷裏的呀,我是在山上長大的,當然不會住帳篷。”
‘原來她不是住帳篷的白狄人,那麽是山戎的女子了……’宋禦說這樣想道。
雲夕被他呼在耳際的氣息弄得頸子一陣麻癢;她抬起頭,正對上宋禦說溫暖寵溺的笑容。
他在淺笑輕語時眉尖總會有輕微的蹙起,外眼角不像雲階或是軒轅澈那樣上挑斜飛,反倒有些下垂;但是這種平淡的眉眼配上彎翹的嘴角和挺直的鼻梁,就顯得溫文秀美、極為悅目了。
宋禦說的五官並非極為出眾,但是有種與生俱來的華美和從容,興許來自他那個悠遠的貴族血脈。
雲夕指著他的臉頰問道,“宋大哥,你笑起來腮上有兩個坑兒……”
“丫頭,這是酒窩兒。”
“酒窩兒?”
“是啊,你聞一下,還會有酒味呢。”
雲夕微怔,她直覺宋禦說是在開玩笑,可還是不自覺地靠近他的臉頰嗅了一下。
宋禦說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略一側臉就吻住了他覬覦良久的紅唇;他極力克製著,隻是用舌尖輕潤雲夕的唇線;如晚風拂過柳芽兒一般無害,又如晨露滑入深蕊一樣自然;他認認真真地輕觸,略嚐櫻桃的甜美就鬆開了,沒有恣意深入。
雲夕掙脫開他的手臂,伸手撫過自己的臉頰,感覺那裏火辣辣地極熱;軒轅澈也吻過她的嘴唇,可他的親吻霸道又急切,舌尖毫不客氣地擠進她的口齒,令她心生反感;相比起來,方才宋禦說給她的感受無疑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