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夕清豔的麵容泛上淒涼至極的苦笑,“軒轅澈,天底下還有我們這樣悲哀的一對夫妻麽?總要把對方往死境裏逼迫……我現在是不是該慶幸,如此天性涼薄的你,還有紅萼這麽一個軟肋?”

她緩緩舉起右臂,“我若以心頭血飼養蠱王,驅使三界毒物攻上冰峰,即便烏力吉聖女自己能保命……冰苑之中其他人一個也別想留得全屍!”

軒轅澈屏息望著雲夕狠絕的神情,喉結微微一動,發出嗚咽似的一聲低吼,“夕兒,為了保全風霖,你居然用這種方式來威脅我?要以心飼蠱麽?你甘願墮入魔道……我便成全你!”

他的神情由憤懣轉為寒冷,“也好,你若就此變成一身毒液的蠱人……除了我,這世間不會再有人敢接近你罷。”

冥王緩緩轉身,“我們現在各行其事,你上冰峰去殺紅萼,我去大周化了風霖……世上無此二人,你我之間便再無芥蒂!”

雲夕呆怔一瞬,隨後跺著腳大聲喊道,“軒轅澈,你如此狠心——紅萼兩世都是你中意的情人,你當真不怕我真的殺了她?!”

軒轅澈拂袖走向王城中的寬道,“我早就說過,紅萼前世是我姑母,並不是什麽文薑夫人的轉世,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對於你再沒什麽可解釋的。”

雲夕盯著他寂寥的背影,神情由怨恨漸漸轉成怔忡:兩人剛剛建立起來的信任和溫情就這麽不堪一擊麽?

他們吵過鬧過、互相傷害過,可就是這樣,她也不能否認軒轅澈對她有著火熱的摯戀;可是軒轅澈呢,他是否能確認她的心意?他若是知道自己早已經接納了他,是否就會因此放過風霖一馬?

“玄浩……”

軒轅澈聽到這聲低喚,居然身形一晃停下腳步,雲夕快步追上來顫著手臂從後麵攬住他的腰,“不要去,玄浩……我們——講和吧!”

雲夕第一次主動叫他的字,第一次主動抱住他,他盼了許久的溫柔終於來臨……而雲夕這樣對待他居然是了阻止他去殺風霖!一行悲愴的淚水從冥王臉頰緩緩滑落。

雲夕抱住軒轅澈的腰身,發覺看似高大的他其實很瘦,比第一次見麵時消瘦了太多……雲夕把額頭抵在冥王後背上小聲道,“玄浩,你說過,紅萼和風霖再過幾十年就會老去,而我們的日子還很長,他們都隻是匆匆往來的過客……我不殺紅萼,不管她前世文薑還是寶音聖姑,我都不再放在心上,你也放過風霖好不好?我——保證不再去見他。”

良久不見軒轅澈應聲,雲夕慢慢轉到他麵前,突然發現冥王的麵上早已淚痕狼籍!

雲夕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瞬間想到第一次在公格爾山的冰川上見到軒轅澈的情景:夕陽的光輝從他身後映亮那襲銀白色飾著墨綠龍紋的絲袍,恍似這人原本就是冰雪雕注而成!

山澗的冷風卷起他墨雲一般的長發,向後飄舞如靈蛇;幽深如子夜的眸子盛滿灼痛人心的落寞,他靜然獨立、不置一言,星眉朗目之間卻隱現絕世的風華,他明明是立在鮮花怒放的草叢之上,但是身上卻繚繞著千年雪峰一般無盡的清寒,碧色的眼眸中還蘊有深沉的淚意!

當時的她還不到十二歲,可是當時看到軒轅眼中隱藏不住的深情,也是心痛了的……為何,為何後來就無視他了呢?雲夕手足無措起來,“玄浩……你、你哭了?”

軒轅澈別過臉去,剛想用衣袖抹淚,雲夕卻兩手撫住他的臉頰,踮起腳舐掉他的一滴淚,“玄浩,你的淚也是鹹的……”

冥王死灰一樣的眸中重新燃起一片光亮,他再也無以忍耐,伸臂用力抱緊雲夕,嘶啞著聲音,“夕兒,不要離開我……你還有舅父疼愛你、還有寒香和姨母他們真心愛護你……我隻有你、我這一生唯一向上天求的就隻有你……你不能離開我……”

雲夕也攬緊他的腰身,盡力安撫著比她高出一頭的男人的後背,“我沒想要離開啊,真的……我方才是想去大周——”

軒轅澈放開她,霧濕的碧眸中仍是猶疑的神情,“你是真的在乎我,是不是?不是因為風霖的安危而敷衍我?”

雲夕抬起頭,正容對著他的逼視,“我的確是怕你殺了風霖,可我也是真的在乎你!剛才看到你流淚,我覺得心裏很難過……玄浩,我不會再做讓你不高興的事……”

軒轅澈默然凝視著她,眸子裏那片抹深碧色像極了沉寂千萬年的深潭,抿緊的薄唇蒼白得近無血色。

雲夕悠悠歎息,曾經那麽驕傲的冥王陛下,現在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全然不知如何掩飾自己的慌亂和困惑,“玄浩,你再低一下頭,太高了……我夠不到。”

軒轅澈迷惘地彎下腰來,雲夕環住他的脖頸,輕輕吮上他的嘴唇……冥王胸中著火一般沸騰起來,他不再猶豫,打橫抱起雲夕就往宮裏跑,也不顧宮人們的請安跪拜,跑進前宮的寢房就把房門一腳踢上。

雲夕在他懷裏惱羞地撲打他的肩膀,“放開!大白天地,你抱我來這裏做甚麽,不怕宮人們笑話!”

軒轅澈將她壓在床上,騰出一隻手來解她的衣衫,“夫妻之間修習歡喜之道,有什麽可笑話地……別閉眼,好好看著我。”

“乖,再叫我的名字。”他放開雲夕的嘴唇,貪婪地望著那張半是無邪半是嬌媚的容顏,忍不住又碾轉親吻在她修長白皙的頸子上。

“玄浩……啊——輕點——”

直到兩人近得不能再近、熱得不能再熱,軒轅澈才籲了一口氣,目光牢牢鎖住雲夕的視線,手指一遍地撫著她的嘴唇,等到雲夕忍不住張口咬他,才把頭掌移到雲夕的胸口處,“快說……你是我的,夕兒的嘴唇和心都是我的……”

雲夕撩開軒轅澈額上被汗水沾濕的一縷頭發,抬頭親吻他的鼻尖,之後眯眼俏皮地笑著,“玄浩是我的,玄浩的嘴唇和心肝……玄浩的所有所有都是我雲夕的。”

“妖精!”軒轅澈低咒一聲,用強大的衝擊向雲夕展示他澎湃的愛恨,一次又一次將雲夕的魂魄引上九宵,直到雲夕低聲哀求他也不肯停止索求。

“玄浩,我的腰斷了啊……玄浩……好累……”

軒轅澈終於心滿意足地翻了個身,將雲夕覆在自己汗津津地身上,“夕兒,夫君是不是很厲害?”

雲夕好氣又好笑,無力地貼在他的胸口上,“對,你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誰不知道呢!”

“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麽……”軒轅澈故意往上挺了挺小腹,見雲夕如八爪魚一樣貼在他身上裝死,“夕兒……真的很累嗎?

“廢話,骨頭快散了,玄浩,我以後再不跟你吵架了……”雲夕小聲哼著。

“嗯,有這層覺悟就好,你能保證做到?”軒轅澈拉過薄毯來蓋在雲夕背上,他怕熱,可是更怕雲夕出汗之後受了涼氣。

雲夕裹著毯子滾到一邊,變成個蠶蛹模樣,“哪次吵完架,你不都是在床上找回麵子?”

軒轅澈伏在雲夕上方恨恨地盯著她,“臭丫頭,我這是在找麵子麽?累了半天,還不是想讓你舒服到哼哼唧唧?”

“切——每次都把我折騰得身上又酸又痛……”雲夕望著軒轅澈眼中滿溢的愛意,有想令自己在那汪碧潭中溺斃的渴望……她喉間一哽,突然就想把一切解釋清楚,“玄浩,上午我出宮其實是想——”

軒轅澈翻臉比翻書快得多,“掃興的丫頭,不許再提那個!”

“不——我今天一定要說清楚。”雲夕伸手戳戳軒轅澈的胸口,“不然,悶在這裏麵會變成一根刺!玄浩,你是什麽都愛悶在心裏的人,可是我不同,可以解釋清楚的誤會為什麽不說出來?吵來吵去的傷誰的心都不好。”

“我想出宮去見風霖勸他不要來昆侖,不要再把大好年華浪費在我身上……告訴他我已經和軒轅澈成親了,夫君雖然有的時候待我粗暴,但他是極疼愛我的,我現在也很依賴、很愛惜我的夫君……給他說清楚這些事,風霖興許就會放下對我牽掛,會重新尋找屬於他的幸福。”

軒轅澈臉上不悅的神情漸漸雪融,額頭抵在雲夕的額上,閉著眼深嗅雲夕情動之後身上更芬芳的果香氣,“可我就是不喜歡你再想他、再去見他……夕兒,你是我自己的,我想把你吞到肚子裏,任誰都看不到你。”

“好好,既然你不高興,我就不去見他了……舅父若是見到風霖,一定會讓他離開昆侖的。”

雲夕掐掐小氣男人的下巴,“玄浩,你知道嗎?風霖是我自小記事以來就常常夢到的人,在夢裏麵他是我失散已久的哥哥……所以,除去之前和他在大周的同生共死的戀情不談,他也算得我另外一個親人啊,我現在過得很好,也該讓他知道、讓他放心。”

“哎,我們現在都這樣了,你還不相信我,幹嘛還吃不相幹的醋?”

“真的是不相幹的人?”軒轅澈低頭噬咬雲夕的耳垂,雲夕怕癢地伸手推他的臉,軒轅澈注意到她左腕上的黑鐲,想起那年虛日鼠老人對他的話:‘雲夕戴的黑玉靈鐲裏鎖著她的三世姻緣,她的良人不是你……’

冥王心裏又浮現起莫大的恐慌:雲夕從小就夢到風霖,是因為這個奇怪的鐲子?

軒轅澈捉過雲夕的左手來,試圖想把那個黑圈從她腕上除下,雲夕皺眉道,“別弄了,很痛……我生下來就戴著它,它隨著我的手腕慢慢長粗長闊,母王費盡心思也沒把它從我腕上取下來……說來也怪,前年我離開昆侖之後,極少再做和哥哥在海疆分別的夢了。”

冥王想起他那時送雲夕去燕國的時候,曾經趁雲夕熟睡,用法術衝擊過這個黑鐲,要是早知道這個怪東西鎖著雲夕前生的記憶,他早該在雲夕懂事之前就毀掉它的……

軒轅澈恨恨地盯著黑鐲,雲夕與風霖的割不斷的孽緣,原來是這個東西在做怪……到底是何方高人能禁錮雲夕的三世命格?

雲夕沒留意到軒轅澈的眼神,正在捏著冥王修長的手指好奇地看他的掌紋,“玄浩?”

“嗯。”軒轅澈慢慢扯著絲被,又想貼進雲夕的身體,驅逐掉心中突然浮現的不安。

“我們去山外麵玩玩好不好?聽舅舅說冥國的屬地在昆侖西北方的高原上,那裏生活著眾多風情民俗殊異的部族……我好歹也是你的君夫人啊,你不想帶我四處巡查一番麽?”

“好,隻要和你在一起,去哪裏都成。”軒轅澈的兩隻手在雲夕身上時輕時重地撫摸著,這裏才是他最喜歡巡查的疆域。

“我們離宮的時候,讓清格勒把寒香和姨母送回青鳥宮,那裏的氣候更適合寒香待產……”

軒轅澈的手一僵,頓時明白了雲夕的打算:雲夕還是擔心他會對風霖不利,等他和雲夕從北界巡遊回來,寒香也就把風霖勸走了吧!

他低頭看著雲夕在他的愛撫下漸漸顫栗著變成瑩瑩粉色的嬌軀,心頭再次變得柔軟:既然雲夕肯老老實實地在他懷裏,坦坦蕩蕩地說出心中的想法,他就能慢慢抹去其他男人留在她身心的印痕,將自己變成她生命中的唯一……

“聽你的,我們明天就出發去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