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風霖和雲夕進入霧山迷羅陣的一刻,花澗長老也匆匆向這個方向奔來,鬆鼠小霖跟在二長老的身後,小小的身影亦如白色的閃電一般迅捷。
越過古木林、靠近聖湖,花澗一眼看到癱倒在地上的三個人:寒香姐妹和侍衛羅安。
花長老略一探視便知三人中毒昏迷,尚未完全斷氣,立刻從袖中掏出解毒的聖藥、挨個運氣幫他們服下;小白鼠忽然吱吱亂叫起來,花澗長老凝目遠望對麵的霧山,看見灰白色的霧氣漸漸轉為赤霞色,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做孽啊,用這等毒陣對付兩個善良的孩子……”
以他的功力,即便是衝進迷羅陣,也無力將風霖和雲夕救出;更何況,他的身份是巫教長老,本命蠱還掌握在巫王手中,若是敢與巫王做對,其下場……將是死得痛苦不堪。
花澗長老見羅安、寒香和梨花三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不時就會醒來,便默然轉身走向古木林。
鬆鼠小霖發現長老行走的方向居然是與霧山相反,著急地吱吱叫起來;花澗長老回頭瞪它一眼,“我救不了你的新主子!有能耐你去救啊。”
小白鼠不再做聲,花澗搖搖頭,抬腿再走;突然發覺黑袍的後襟變沉,他折過身來,看到小霖兩隻大門牙咬住袍子一角,掛在他的背後衣襟上,兩隻黑豆似的小眼滿是乞求。
花澗巫師喉間一哽、沉吟了片刻,“迷羅陣一開,霧山的秘道一定是封死了,我們隻能從聖湖悄悄潛水過去……阿白,你怕不怕金蟒?”
鬆鼠小霖連連點首,隨即又大搖其頭,花澗長歎一聲,將白鼠捉起來負到背上,毅然踏入聖湖。
霧山深穀。
雲夕將殘存的內力源源不絕地輸入風霖小腹的丹田,但是風霖依舊是很快停止了呼吸,從手指到肩膀、溫暖的觸覺一寸一寸地離去……
雨不知何時停了,天空和四周的景物漸漸明朗:日光映照下,瀑布帶起的霧氣中有一道七彩的霓虹,斜跨在她麵前的那片山崖上。
雲夕抬頭看看蔚藍的天空和絲絲縷縷的遊雲,想了一瞬昆侖山此時會是怎樣美麗的春景……母王……
‘上神啊,請再賜給母王一個孩兒吧……’她深吸一口氣低下頭來親吻風霖的嘴角,“哥哥,等等我……就等我一小會兒。”
雲夕低聲在風霖耳邊叮囑著,然後緩緩站起身,凝望著漸漸走近的巫王和戴著銀麵具的月忍。
這兩人都穿著耀眼的白色錦衣,銀環束發,碧玉飾腰;當前那人生得眉揚鼻挺、輪廓深邃,以平常人看來,他是個俊朗陽剛的男子,隻是生著一雙色澤金黃的眸子,平添三分詭秘。
雲夕確定從未見過此人,“你就是巫王?我們並不相識……你為什麽費盡心思害死我的霖哥哥?”
巫王眯起金黃色的眸子,淡淡地道,“他一介凡體,令得神族公主白璧有瑕,自然是死有餘辜;本王沒料到他能走出迷羅陣,且在金蟒的口下逃生……今時有幸讓本王親手送他一程,倒是他的造化了。”
雲夕眼角掃過戴著銀麵具的少年,感覺這身影倒有幾分熟悉,她不及細想,隻是將最後一絲靈力召於雙眸,微笑著問巫王,“陛下費心引本公主來霧山,到底是何用意?”
“本王心儀公主以久,無奈苦於沒有一近芳澤的良機……既然公主殿下駕臨黎鄉,何不就此留在霧山,與本王合璧雙修,做一對神仙眷侶?”
巫王的視線落在雲夕沾滿血汙的臉上:這張小臉因布滿黑紫的血跡而顯得形容恐怖,但是那雙眼睛竟是紫色的——是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深紫。
巫王緊緊地盯著她,漸漸地竟然有種想沉溺其中、不願醒來的感覺,那抹紫色像極了深藏在幽穀深澗裏的千年古潭,令人怦然心動;再近一些、就照見了自己的靈魂,若是近前細細品嚐……
月忍在一邊看得明白,雲夕居然施展出巫教特有的離魂術!巫王一時大意,居然陷在自己最擅長的法術之中!月忍想要提醒巫王,張了張口卻按捺住了:此時叫破雲夕的法術,雲夕法術反噬、必死無疑…….
雲夕發覺巫王的眼神有了一絲渙散,她抓住這個良機,竭全身之力凝於掌心,猛然撲上巫王的心門!
她方才剛剛用靈力聚雲成雨,又為風霖舍力施救,殘存的靈力本不足以擊中巫王,但是巫王也正處在強弩之末——他摧動迷羅之陣頗費內力,每天的春日又是他肝陽內動、身體最弱的時節。因此……
巫王中招的瞬間,已驚怒地揮掌而出,如擊敗革一般打在雲夕的肩頭!雲夕的身子‘呯’地後撞到身後的花樹上,震得樹上的紅色芙蓉花紛落如雪,蓋住了風霖的身子。
雲夕吐出口中的血沫,艱難地爬到風霖身上,抱住他的腰身喃喃道,“霖哥哥……我最怕的……就是再也找不到你……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再分開了……是不是——”
月忍情急之下想去察看雲夕的傷勢,但是猶豫之後,便理智地先去扶住巫王,“師傅,您不要緊吧,徒兒該死!居然沒想到這丫頭還有力氣攻擊師傅!”
巫王連咳了數聲,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惱怒,他推開月忍,上前用左手一把提起雲夕,抬起右手——
“師傅手下留情!”月忍撲嗵跪下,“這位青鳥公主曾在齊國救過徒兒的性命,請師傅饒她不死!”
巫王疑惑地看看月忍,右手依舊落下在雲夕前額神庭穴上一點,隨後將雲夕擲到地上,“為師還未取到她神羽中的至陰靈力,自然不會殺她……她的神智已被我封住,此後言行狀若癡兒,不會記得以前的種種……你當真與她是舊識?”
月忍連連叩頭,“既然公主此後心智全失,請師傅取下公主的靈力之後,將她賜於徒兒為妻吧!”
月忍見巫王不語,續道,“如此一來,就算昆侖的青鳥女王和大國師找到雲夕公主,一切後果全由徒兒擔當,師傅便可高枕無憂!”
這一點頗讓巫王心動,他方才見雲夕小小年歲就能破他耗費多半內力、苦心布置的迷羅毒陣,可見青鳥女王與烏日更達萊兄妹的法術更在他之上……
巫王點點頭,“也可,為師方才中了這丫頭當胸一掌,心脈受損,得修複月餘的時日方能安然取下公主的元陰;你先將她帶回雍城,一個月之後為師去你府中施術。”
月忍大喜過望,“叩謝師傅大恩!”
“切記!在為師取走她的靈力之前,你切不可與她有肌膚之親!青鳥族女子體質至陰至淫,此女神羽為金色,更是天生靈力不凡;若是你的元陽再被她汲取,恐是為師的法力也克製不住她。”
月忍連連應著,心想不過是月餘的功夫,等到師傅奪走雲夕的靈力,雲夕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女子,到時候豈不任他予索予求?
他急忙去把躺在地上的雲夕抱起來,眼角瞥見地上的風霖,“師傅,這小子的屍骸如何處置?給金蟒做晚膳吧!”
巫王正要發聲呼叫金蟒,發現湖水裏波浪翻騰,居然是花澗長老從水中一躍而出,肩頭上趴著一隻瑟瑟發抖的鬆鼠,而金蟒也緊追不舍,跟著竄到岸上來。
“主上!”花澗長老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主上一早派人交待屬下去山下的村寨送防治瘟疫的丹藥,屬下去了,卻沒發現誰家有瘟情啊,恐怕是有人虛報疫情……因此屬下特來向主上複命!沒想到走到洞口,才見秘道被封住!咳咳,屬下隻得從聖湖遊水進來……但是金蟒就是擋著不讓老夫上岸……”
巫王本就胸口做痛,聽花澗嘮嘮叨叨沒完,更加心煩,“行了,本王知道了,秘道的門剛剛打開,你快回去吧。”
“哎呀——”花澗長老這才發現地上躺著的風霖和雲夕,“這不是老夫在楚國結識的兩個小友嗎?怎麽會如此模樣……”
月忍打斷他的驚叫,“二長老,他們兩個誤闖霧山,正巧主上在試陣……就這樣丟了小命。”
“可憐啊,這麽年輕的孩子!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讓老夫親手把他們的屍骸掩埋了吧——”花澗伸手就把風霖挾過來扛在肩上,另一隻手又去拉雲夕。
月忍搶著抱起雲夕來,“這個女孩不用您費心了,我來就好。”
花澗久為巫醫,一眼就看出雲夕隻是昏迷,他也不再耽擱,嘴上連連念叨著,“唉,想當初我們在楚王城一起幫新王繼位安勢……昨晚上還三人一起把酒言歡,今天就與你們陰陽兩隔!唉……”他嘴上說著,腳下沒停,一溜煙地奔向石壁上的出口。
月忍望著花澗長老的背影,“師傅,二長老素有鬼醫之名,他不會再將風霖救活吧。”
巫王冷哼一聲,“那小子中了本王的摧心掌,斷無活命的道理,就算是僥幸逃生,也是時日無多的廢人一個!”
月忍放下心來,突然想到一事,“師傅,花長老與青鳥國師有過來往,他會不會將雲夕在我們手中的事傳告到昆侖?”
“他也敢?教中四位長老的本命蠱都捏在本王手中,他們若是稍有異動,本王催動蠱母,他們將萬蟲噬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花澗老頭斷不會為不相幹之人白白受此大難。”
巫王看了一眼雲夕,嘴角微微挑起,“待本王得了青鳥公主的至陰靈力,就能煉成不死神體!別說是青鳥氏兄妹,就是冥國軒轅帝親來,也不堪與本王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