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畢業雜音

眾神歸位

我在寢室裏再次見到小誌,他早已沒有了之前光輝燦爛的麵容,整個人看起來黑瘦了一圈,表情也有些呆滯。此刻他正坐在椅子上獨自發呆,一見到我回來立馬就圍了上來,隻是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僵硬,再不像從前那般熱情了。

我來不及收拾行李就開始關心起他的現狀來,隻見小誌瞬間就變得消沉起來,就連剛才那點勉強的積極都一掃而光了。寢室的氣氛也有些尷尬,看著他頹喪的樣子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

他除了歎氣就是感慨,搞得我一頭霧水。

“我說我在家呆的好好的,你這麽著急讓我回來也不說話是什麽意思啊?”我高聲的說道。

“哎呀你這人,有點耐心行不行啊,不得容我緩緩道來啊。”他的聲調帶著一股明顯的怨氣。

“好,你好好緩緩吧。”我掉過頭就開始收拾起行李,隻留他一個人繼續麵壁。

我疊好了幾件衣服,他在反複糾結就許久之後終於開了口。

“我,我說,我說什麽啊?”

“咋這麽費勁呢,還是我問你吧,你們不是好好的嘛,怎麽突然間就分手了啊?”我焦急的問道。

“唉,這事說來話長啦,其實最近這半學期也不像以前那麽好了,自打考完研後我們倆就經常冷戰。”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上也開始遍布愁雲。

“這麽說你們的矛盾不是積攢一天兩天了唄,那分就分吧,長痛不如短痛,你也想開點吧。”

“這我也知道啊,不過初戀就這麽說沒就沒了,我一時之間還接受不了啊,太鬧心了。”說著他就開始將頭埋了下去,不停的用手抓著頭發。

見此情景我自然免不了再給他來一碗心靈雞湯,經過我苦口婆心的勸說小誌總算暫時平複了情緒,但他那眼神中不自覺就流露出的怨恨和不平絕不是我簡單幾句話就能輕易化解的。小誌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從小到大方方麵麵都是順風順水,到了大學更是在別人的一陣歆羨中出人意料的逆襲成功了班花俊嬌,風光之時真是一時無兩。就當兩人共同考研成功,未來一片坦途的時候卻突然選擇分手,做為外人我實在有些搞不懂這裏麵的玄機,恐怕連當事人都有些糊塗吧。

經曆了失戀打擊的小誌這幾天真是一蹶不振,整天宅在寢室裏嘟嘟囔囔不說,每次他要發表什麽感慨都非要拉著我一起,就連我有事出門都不放我離開。之前那個在寢室裏多呆一分鍾都嫌多餘的人,如今竟變得這樣慵懶,看來愛情的確是個神奇的東西,它總會讓人產生兩種極端的狀態。都說初戀不懂愛情,可這份純真懵懂實在是難等可貴的東西,它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暗淡,反而會變得彌足珍貴。看著他的痛苦與糾結我不由的有些感同身受,我也不禁開始懷念起當初那段青蔥歲月來。

繁華過後,此時的我在連續經過幾段失敗的感情之後已經慢慢變得麻木不仁,再讓我像小誌那樣痛徹心扉似乎很難了。事到如今,愛情與我真的變成了一件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這幾天外出實習的同學都已順利返校,走廊裏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各個寢室也敞開了大門,裏麵不時的傳來一陣陣巨大的歡呼聲。

經曆了兩個月的單位實習,同學們除了皮膚有些黝黑之外,所有人似乎都變得成熟了一些。這企業實習並不比學校生產實習那般活潑有趣,做為提前進入社會工作的前奏,這短短的兩個月時間有著它獨特的地位。我那江南匆匆一遊至今看來除了令我留戀於它醉人的美景之外,現代化的企業培訓理念也開拓了我的眼界,這些都是久居校園的我所不曾接觸過的東西。

各個寢室裏的人越來越多,眾神終於全部歸位。如今這段時間對於他們來說真可謂是如魚得水,沒有了考試的束縛,沒有了就業的壓力,臨近畢業前的一個月才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我的地位開始變得越發的尷尬,周圍的同學雖說早已知道我遭遇了突如其來的變故,好多人為了顧及我的自尊在見到我的時候都刻意保持著微笑,但我總是能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這種悲哀實在難以用語言表達,它隻在眾人最歡樂的時候隱隱浮現,人群中仿佛隻有我的笑容是最違心的存在,不像他們那樣發自內心,肆無忌憚。

在他們都在忙碌畢業論文的時候我卻在孤獨的複習著大一時候的課程,沒有了學霸們的鼎力相助,沒有了戰友們的並肩作戰,隻有我一個人在孤獨的前行。外麵寢室裏總會傳來他們熟悉的笑聲,這兩天的各種小型聚會也漸漸多了起來。我總是在試圖逃避這一切,那一刻我倒是真希望自己會一門隱身術,這樣就可以免去許多的尷尬了。

但喧囂的世俗裏又哪裏會留得下一汪清泉呢,即使存在也隻能默默的苟且在地下不為人知的地方。也許它正在逐漸幹枯,又或許獨自就流向了不為人知的地方。

彩排

畢業的腳步逐漸臨近,各種事項也開始被提上日程。畢業論文經過幾輪審查之後也塵埃落定,多番的修改過後就剩下了最後的答辯,這一切當然暫時與我無關。寢室裏所有人都在忙碌著論文的事,就連平時最慵懶的胖子都安靜的坐在座位上認真的修改著論文,一向嚴肅謹慎的小誌自然就成了這方麵的權威,他不停遊走於胖子和阿龍之間,儼然一副專家的模樣。

這種突然之間被人環繞的感覺令小誌有些沉醉其中,忙碌起來的他臉上的埋怨也漸漸消散,偶爾發出的笑聲似乎在預示著一切苦難都已經過去,嶄新的篇章已經悄悄開啟了。

寢室裏隻有我無所事事,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被人遺忘的感覺,索性忙碌的他們也沒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我最多也就是自娛自樂罷了。

趁著他們修改論文的時候我還趁機看了看考試的科目,盡管說起來有些諷刺,但則卻是我不得不麵對的東西。大學物理、有機無機化學、高等數學等課程資料推積如山,這些我在高中時期就極力逃避的東西此刻竟組著團一股腦兒的向我襲來,我隻看了一眼就覺得天旋地轉。之前總聽他們說起大一那會的課程堪稱極品,聽得多了我就產生了免疫,如今隻是冰山一角就足以扼殺我對生活全部的熱情,看來他們的確所言非虛。

我收起了資料,合上了書本,再一次呆呆的注視著這灰白的牆麵,我的心中早已湧現百萬雄兵。

班級的群裏再次開啟了熱聊模式,此刻大家正在討論畢業晚會出節目的事情。俗話說人多力量大,但有時候人多了反而有些眾口難調,短期內想要統一意見也很是困難。我習慣性的保持著沉默,甚至一度將手機鎖屏,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再次進入了聊天界麵,此時他們爭論的問題還在繼續,絲毫沒有要解決的跡象。

經過了校外實習的同學們好像突然之間就變得有主見起來,從前對班級活動還漠不關心的幾個人此時竟成了焦點人物,他們之間唇槍舌劍互不相讓,大有至死方休的架勢。然而這場很可能曠日持久的爭論直到一個人的突然上線竟戛然而止了,這個人正是新任的文藝委員多妮。多妮曾經是公派留學生,來到我們班級的時候正是我們大三的時候,她天生散發出一種文藝氣質,歌舞彈唱更是無一不通,再加上她那青春靚麗的打扮瞬間就吸引了大家的眼球。她最初的亮相著實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當她被分到我們班的那一刻許多男生的眼睛裏就像要冒出火來一樣,那場麵真是十分壯觀。

許多人都說美麗的女子是花瓶,但多妮卻跟這兩個字完全挨不上邊。多才多藝的多妮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三言兩語間就能輕易的說服對方,此時在畢業晚會節目的選排上她自然有著非比尋常的話語權。用文子的話說文藝圈的事咱們就別插手了,讓多妮一個人來操辦就綽綽有餘了。

事實證明文子的眼光還是很獨到的,大權獨攬的多妮一人兼職總導演、總策劃、總編劇等數職。即使是這樣勞碌奔波,多妮仍然能夠閑庭信步遊刃有餘,就先男生們都不得不佩服她那驚人的體力來。

多妮用最快的速度就設計好了兩個節目大致的流程,這效率比起鬼才編劇張好來也毫不遜色,看來有些人與生俱來的藝術細胞當真存在。

按照多妮的編排,第一個節目音樂劇是重中之重,而我竟被排到了第一幕出場的名單中。十幾人的節目在多妮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反複進行著排練預演,我不可避免的就見到了柳舟,那個在我夢斷江南之前就一直占據我內心全部位置的女子。

也許是這一段時間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實在太多,我原本的豪情壯誌也被殘酷的現實逐漸磨平,隻剩下了滿目的淒涼悲傷。但無論時間如何輪轉,命運如何安排,柳舟卻始終占據著我內心深處最重要的位置。恍惚之間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了對方的消息,就好像彼此從未在對方的世界裏出現過一樣。

此刻再次與她在後台四目相對,我突然之間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腦海裏再次浮現出我和她那稀少又珍貴的畫麵來。這裏麵的每一個細節我都清楚的記得,我曾無數次渴望它能再次重演,可無情的命運卻終究不肯眷顧我這個可憐的孩子。跨越千山萬水,經曆悲喜交加之後當我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除了得到她尷尬的一笑之外竟空無一物。可能是我的奢望太高,可如今的我還能指望什麽呢。

畢業晚會熱鬧非凡,我們班在沉寂多年之後終於在多妮的帶領下成功逆襲。經過大家的努力,演出獲得了空前的成功。

多年之後偶爾在網上再見當年的片段,我除了感慨歲月流逝人易老之外,眼神裏總會不自覺的尋找她當年的樣子。即使如今她早已嫁作他人婦,但在我心裏她依然是那個排在打飯隊伍裏,手裏捧著幾本書的美麗女子,現在是,而且一直都是。

最後的聚會

畢業晚會結束之後,大學生活已經接近尾聲,除了畢業答辯這最後一件大事之外還有一係列瑣碎的事要辦。當然這一切已經與我無關,此刻的我隻是一個旁觀的看客,對於他們身邊發生的任何事都沒有發言權。

答辯的日期日益臨近,許多同學已經開始著手購買回家的機票,錦繡繽紛的校園裏到處彌漫著離別的味道。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可我卻永遠失去了擁抱它的機會,隻能倒數主任時間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不可避免的到來。

我身邊的人無不在熱議著未來的規劃,情侶之間的暫時異地,理想與現實之間激烈的碰撞都交織著一顆顆蓬勃向上的心。此時大家都變得格外敏感,仿佛任何一個細微的差別都會點燃複雜的情緒,畢業恐懼症在悄然蔓延。

各個班級都趁著這幾天空餘的時間組織起了畢業聚會,那一陣幾乎每天晚上走廊裏都充斥著酒氣,廁所裏更是變得惡臭難聞,原本井然有序的寢室也變得滿目狼藉。我們班的QQ群再次活躍起來,對於這最後一次聚會每個人的心中似乎都有無數個設想,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一同襲來,真是讓人眼花繚亂。

最終還是班長王一丹做出了決定,這次他的效率快得驚人,不一會功夫就提前預定好了飯店和KTV,畢業前最後的狂歡就這樣來了。

那天飯桌上的氣氛格外熱烈,酒席一開始大家就頻頻舉杯,不用任何預演就直接進入了**。滿桌的菜顯得有些多餘,隻有手中的酒杯才是最有力的武器,就連平時沉默寡言的女生都變得積極主動起來。麵對大家如此高昂的鬥爭我自然不甘落後,隻是這差勁的酒力著實拖了後腿,沒幾輪過後就開始頭暈眼花。好在我能及時控製自己,經過短暫的休息我又開始投入戰鬥之中。

地上的空瓶越擺越多,每個人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暈。都說酒精有興奮神經的作用,此刻看到他們酒後那生龍活虎的狀態更加印證了這一真理。前一分鍾還有些靦腆的人幾杯酒下肚就不自覺的打開了話匣子,在這樣一個略顯傷感的環境裏,大家都慢慢變得無所顧忌,四年以來所有的歡喜悲傷,分合聚散都一股腦兒的被倒了出來。

我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柳舟,此刻她微紅的兩頰在燈光的照耀下更顯得迷人。我們坐在正對的位置四目總會不可避免的相對,也許是酒精刺激的作用,我發現她看我的眼神不再像從前那樣犀利,反而有些柔情溫婉。我慢慢就挪到了她的身旁,她也沒有刻意拒絕,而是借著周圍的話題開始不自然的笑了起來。

四周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們都在肆無忌憚的互相宣泄著情緒,之前各種奇葩的往事都被一一挖了出來,在一陣哄笑聲中當事人早已低下了頭,那紅暈的臉蛋不知是出於害羞還是酒精的作用。

我坐在柳舟的身邊早已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向她傾訴,但不知為什麽每當我要開口之際總是會被某些意外打斷,她的注意力也逐漸轉移到了別的地方。隨著杯中的啤酒一杯杯下肚,我原本有些恢複清醒的頭腦再次變得昏昏沉沉,整個身體也不自覺的開始往下沉,慢慢的我的意識也開始模糊,就算想說也說不出口了。

我強撐著退出了包間,一個人來到大廳坐在了椅子上,我的頭終於靠在了桌子上,耳邊隻剩下自己呼吸的聲音。

“你還好吧?”一陣熟悉的聲音突然襲來。

我本能的點點頭,用眼睛的餘光不自覺的一掃,竟然是柳舟。瞬間一股電流直衝入我的大腦,整個人立馬變得精神起來。

我果斷的抬起頭,看著她那張熟悉的臉,仿佛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搬過一張椅子坐在了我身邊,睜大了眼睛正出奇的望著我。

“你,你怎麽來了?”我吃力的問道。

“我是路過看到你在這裏,來慰問慰問你。”她輕聲的說道。

“啊,我沒事,我還好。”

“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剛才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憋得挺難受吧。”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我是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是已經太晚了。”我無耐的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僵硬。

“其實你不用說我都知道,你想聽聽我的心裏話嘛?”

我突然變得緊張起來,這最終的版本終於要到來了,之前我曾經望眼欲穿,但如今卻有些心灰意冷,似乎一切都不會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她笑了一笑就開始向我慢慢透露。

“其實,如果沒有他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就選擇你的,無論在哪方麵你都要比他合適。可是在感情的世界裏是沒有如果的,有時候一旦錯過了開始,無論怎樣努力都不會再有結局了。而且上學期我見你去南方實習之前那麽高興我就知道你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前途,是這樣吧。”她的這番話鏗鏘有力,每一個字都像刺刀一樣戳進我的心裏,我無力反駁,內心早已是百感交集。

命運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戲弄了我,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即使遇到正確的人也注定了要以悲劇收場。此刻的我將頭深深低了下去,眼角竟不自覺的有些濕潤,我知道自己就這樣錯過了她,錯過了這個迄今為止為合適的人。

夜晚的天空在星星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明亮,一群酒足飯飽的人正在月光下搖搖晃晃,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就連過馬路的時候都不願分開。柳舟距離我隻有一步之遙,但就是這一步卻將我們永遠的隔開,這短短的一步就像彎彎的銀河難以跨越。也許今生遇到的某些人終究是匆匆過客,我雖心有不甘但卻無可奈何,這個早已占據我內心深處全部位置的女子就這樣離我而去,帶走了我所有的期許和希望。

多年以後當她終於穿上潔白的婚紗走入婚姻殿堂的時候,我卻在家裏冰冷的床鋪上默默流淚。看著朋友圈裏她那依舊迷人的樣子我不由得再次回想起當年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切是那麽熟悉,又是那麽陌生,慢慢的這份記憶就被我封存起來,成了永生無法觸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