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假開始了
往事如煙
告別了同學，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迎著外麵的風雪，我正式踏上了歸鄉之途。今天的天氣格外寒冷，在公交車上的我不停的打著哆嗦。車上的乘客也大多是放假回家的本校同學，大家一路說笑就來到了火車站。
由於之前出現的意外事故，我果斷的排除了坐大客回家這一最便捷的交通方式。這一路的行程竟頗費周折，下了火車還要倒汽車，最後還要坐一段公交車才能到家。走進家門時已是下午4點多，這大半天的時間竟都耽擱在了路上，想想也是一件可怕的事。
家裏早已準備好了飯菜，我邊吃邊匯報著這半學期的大學見聞，說到起伏處竟聽得父母入了神，甚至放下了筷子期盼著我的下文。此時看著他們一臉天真的模樣我竟頗有些感慨，回想起高中三年的艱苦歲月，直到高考後收到錄取通知書那一刻全家人忐忑的心方才塵埃落定。
我想這世界上的父母大致分為兩種，第一種是逼著孩子學習的，第二種是看著（注意是一聲）孩子學習的。第一種父母往往比較痛苦，很多時候還是費力不討好，而且極容易引起孩子的逆反心理，雙方的對抗無處不在，其結果大多是兩個極端，一曰成才一曰廢。後一種父母就比較幸運了，省心省力不說，其結果也往往以喜劇收場。但如何修煉成第二種父母就比較複雜了，往往需要很多因素的共同作用。就拿我來說，我是屬於那種典型的知恥而後勇型的。還記得高一剛開學那陣，我總是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跑到隔壁重點高中去看初中同學。自打我第一次走進校門，眼前的景象就驚到了我。隻見校園兩邊是寬敞的塑膠跑道，中間是整齊的人造草皮，教學樓更是氣派非凡，每間教室除了巨大的空間之外，黑板是自動升降的，桌椅都是單人單座的新式桌椅。從初中到高中，人家簡直完成了華麗的升級。反觀我的高中，無論是校園基礎設施還是桌椅板凳都與初中的時候毫無二致，這種強烈的落差感猶如一根鋒利的刀子在割裂著我原本脆弱的心靈。每一次從隔壁歸來，一下午時間我總是悶悶不樂。有時候自己想一想實在是不甘心，難道自己這一步落後就要永遠落後下去麽？書上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此刻，身在普通高中的我就要用這三年好好彌補一下過往的錯誤，逆襲之路，就從那一瞬間開始了。
就這樣，高中三年有關學習的事我沒有讓家長再操心。最後的結果也算是給了他們一份滿意的答卷吧。
衣錦還校
最初在家的幾天我竟有些不習慣，沒有了同學們的嬉戲打鬧，沒有了劉悅彤的甜言蜜語，有的隻是冷清的家具和整天嗡嗡響的電腦。外麵還在下著大雪，氣溫也降到了曆年最低，所有人都躲在家貓冬。QQ上的頭像也是一片灰暗，張好忙著幫家裏打理生意，劉悅彤一家人去了HN旅遊，其他人也各忙各的事，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了我一個閑人。正當我百無聊賴之時，突然有一個QQ的頭像閃了起來，我急忙點開。
“是蕭遙麽，我是你高中同學王麗。”
“哦，是你啊，有事嗎？”
“班主任王老師找你有點事，有空給她回個電話啊。”
“啊，好的，我知道了。”
不知道班主任找我有什麽事呢，我充滿疑惑的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王老師熟悉的聲音，原來送走了我們這屆成績優秀的畢業生之後，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破格讓王老師再帶一屆高三。但這屆學生就有些調皮搗蛋了，不僅學習成績差一些，好像學習勁頭也嚴重不足。王老師想讓我現身說法，去給他們上上課。
起初我本想拒絕來著，但麵對王老師的盛情邀約我實在是難以推脫，如果沒有王老師高中三年的悉心教導，也不會有我的今天，想到這裏我隻有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既然接下了這個任務，我隻有好好準備一番了。可是對此毫無經驗的我，該用一種什麽樣的方式讓他們開始努力學習呢，我試著回想起自己並不遙遠的高三生活，慢慢回憶起是什麽支撐我走到了今天。閉上眼睛稍加思索，那段崢嶸歲月就如電影片段般一幕幕出現在我的眼前，對比著難熬的高三，快樂的大一，二者似有天壤之別，但卻是相輔相成的。或許將這二者有效的結合到一起更能增加說服力，想到這我便拿出了筆，列了一個簡單的提綱出來，不久，一個大致的輪廓就出現在我的眼前了。
夜幕降臨，我頂著淩冽的寒風回到了高中，趁著他們晚自習休息的一點時間登台演講，為他們現身說法。再一次踏進了熟悉的校園，周圍雖已是一片黑暗，但這裏的一切於我而言都是那樣的熟悉。高三的教室在三樓，走廊的盡頭就是我曾經就讀的班級，這一次，我又一次站在了門口，裏麵不再有熟悉的同學，有的隻是滿臉陌生的麵孔，但這些陌生的麵孔，卻代表著希望。
輕聲敲了敲門我便走了進去，班主任早已在裏麵等待我，經過她簡單的幾句介紹之後，我便滿懷緊張的走向了講台。站在講台上那一刻，望著下麵一件件整齊的校服，課桌上堆著的一摞摞書本，我仿佛瞬間就回到了自己的高三時代。此刻的他們，正拖著疲憊的身軀保持挺立，似乎對我這個陌生人毫無征兆的占據他們寶貴的休息時間頗有微詞。我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們情緒上細微的變化，於是果斷的讓他們趴在課桌上休息休息，隻是把耳朵豎起來聽我說就可以了。這一舉措果然緩解了最初些許的尷尬，他們也不再像上課時那樣拘束。
見時機成熟，我便開始了演講。
做了一段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我便開始進入了正題。其實所謂的正題，無非是讓他們明白此刻自己的使命，排除萬難努力學習而已。而我最開始並沒有用長篇大論來闡述學習有多麽多麽重要，我的話題很自然的就過度到了剛剛結束的大一生活。我從最初入校講到了新同學相識；從豐富的課餘活動講到了各種趣事，他們聽得入神，時而被我這多彩的經曆逗得開懷大笑。看得出來，此刻他們每個人都對未來的大學生活充滿了期待，我見時機成熟，就順勢引出了學習的重要性，隻有在未來的一年裏發奮努力，才有機會升入大學，去體驗這豐富多彩的生活。短短的半個小時很快就結束了，他們倒是意猶未盡，還在不停的提問著問題，而為了不耽誤他們上自習的時間，我隻得被迫結束了這次難忘的演講。
走出校門，我沒有選擇坐公交車回家，而是趁著這迷人的夜色獨自步行。看一看曾經熟悉的街道，順便追憶一下我逝去的青春。
也許，隻讀完大一上學期的我沒多少資格站在講台上來教育別人，自己的好多想法尚不成熟，萬一說錯誤人子弟就不好了。但從老師和同學們的反應來看，效果似乎還不錯。其實這也並不是一次嚴格意義上的教育課，我隻是用實際經曆來告訴他們，外麵還有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在等著他們。青春的我們，總是希望懷揣著夢想去遠方翱翔，而嚴格的高考製度卻把這一美好的願望無情打破。但緊張的高中絕不是禁錮我們的枷鎖，它隻是我們暫時蟄伏，豐滿羽翼，等待時機最終展翅翱翔的地方。走出了高中，你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這是一個充滿著美好與希望，又夾雜著迷茫與痛苦的世界。它讓人又愛又恨，又喜又悲，想掙脫又無法離開的世界。隻有完美的通過高考，才能有機會找到通往未來美好世界的鑰匙，最起碼現在看起來是這樣。這一切，最終隻能靠我們自己。
報考駕校
漫長的寒假就這樣毫無征兆的開始了，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我記得最冷的一天接近零下三十度，創了本地區曆年極值。麵對這樣的天氣，呆在家裏就是最好的選擇了。父親白天還要出去上班，母親自從05年辦理了退養之後一刻也沒有閑過，這幾年也嚐試了許多行業，但最後大多草草收場。最近她又跟隨親戚學習起了保險，每天不是出去上課就是應酬，隻有晚上才看得見人。
那時的我對金錢也沒有明確的概念，隻覺得有吃有喝，沒錢了張口要就好了，而我在大一上學期自認為參加的活動也不少，但總的算下來每月一千塊錢也是足夠的了。那時候家裏的經濟條件還算中等，每月除維持基本的開銷之外，尚能餘下一小筆錢。由於父母都是標準的工人出身，幾十年的工廠工作難免養成了他們小心謹慎的性格，在他們的眼裏，錢隻有放在銀行才是最安全的。自從幾年前父親在股票市場小賠了一筆後就再也不相信任何金融渠道了，而那時候的房價遠不像今天這樣恐怖，如果那時候能果斷投資樓市，相信今天早已是另一番模樣了，這當然都是後話了。
連續幾天宅在家裏，我從學校圖書館借回來的幾本書也是無心翻閱，基本每天的生活都是千篇一律。上午起床已經快中午，簡單吃過飯，下午上上網，發發呆時間就這麽過去了。有時候我真想早點回到學校，同學們一起打打鬧鬧，沒有學習壓力，更沒有人生煩惱，這是何等的快樂啊。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什麽就越喜歡什麽，當時在學校我還數著日子盼望放假回家呢。
那天母親回來的很早，晚飯時偶然跟我說起了打算讓我報考駕校的事，我想著與其在家無聊度日，趁著假期混個駕照也不錯，雖說還不知道啥時能買車呢。
說辦就辦，第二天母親就帶我去了家附近的駕校報名。駕校的辦事處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門口掛了個簡易的牌子，裏麵的陳列也是雜亂不堪。隻有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坐在裏麵，他熟練的點著錢，寫著發票，不斷的回複著報名人的各種問題。報名的過程也簡單的很，交了錢，拿了發票，領了一本駕校考試手冊就算完了。第一科的考試時間在一周後，考試內容就在這本駕校手則裏。這對於剛剛經曆了難熬的期末考試的我來說簡直小菜一碟，果然考試那天一切如常，我很輕鬆的就通過了第一輪的考試。
半個月後我終於迎來了上車操作的機會，我還記得那天早上出奇的冷，我起了個大早第一個趕到了訓練場。教練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粗壯，帶著棕色眼睛，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人到齊後就開始了正式練習。
車上一共5個人，基本都是學生模樣，隻有歡哥一人年齡稍大一些。第一天的內容很簡單，教練在簡單介紹了車的性能後，每個人就開始進行前進後退的簡單操作。
到了第二天，噩夢就開始了。第二天的訓練內容可都是考試的幹貨了，不僅內容繁多，而且對於初學者而言難免手忙腳亂。尤其是我這樣反應比較慢的人，有時候常常手上的動作做好了，腳上還沒有跟上，不是把車弄的熄火就是跑偏。每到我緊張出錯的時候，總會毫無例外的遭到教練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教練第一次發火著實把我嚇得不輕，從小到大我還沒遇到過這樣的咆哮，即使做錯了事，老師家長也不會采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來教育我啊。甚至有好幾次我為了表達我的不滿之情，在他罵完我，我下車時總會狠狠的關上車門以示抗議。
但我每次發泄完，好像心事都被教練看穿一樣，做為還擊，隨之而來的自然是更加猛烈的咆哮。久而久之，我也就放棄了抵抗。好在教練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有時候甚至對別人更嚴厲一些，想到這我的心裏也就稍微的平衡了一些。
那時候每天的訓練我都讓我充滿了恐懼，有時候明明早已掌握的動作，不經意間瞟見教練坐在身旁，突然莫名的一陣緊張，出錯就在所難免了。眼看考試越來越近，我連最基本的動作都總是出錯，越是害怕被罵還越是躲不過，我真是有些無所適從了。
我又一次充滿沮喪的下了車，接下來的是歡哥。隻見他輕飄飄的就坐上了車，生硬的進行著操作。他每次進行操作前總是用嘴巴先小聲說一遍操作要領，說著說著手腳就開始混亂，舌頭也跟著打卷，最後停了車，整個人竟呆在那裏不知所措。這時候我們整車人都在捂著嘴偷偷發笑，歡哥也尷尬的咧起了嘴角，而教練今天竟一反常態的柔聲細語起來，還耐心的指導他如何操作。這倒是大大的出乎了我們的意料，按照往常的情況，教練此時趕他下車都算從輕發落了，為何這次麵對這麽大的事故卻態度如此這般呢。
趁著休息時間，我滿懷疑問的去問歡哥。他卻一臉壞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伸出右手，用三根手指對著我做出了數錢的動作，我方才如夢初醒。
第二天按著父親的建議，趁著休息的時候我塞給了教練兩盒煙，起初他還推脫一番，後來我也不再解釋，直接將煙塞到了他的包裏。果然再輪到我上車的時候，無論我怎麽做錯，再也聽不到之前的咆哮聲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悉心的教導和溫柔的回音，沒想到生平第一次“行賄”就有如此立竿見影的效果，果然好神奇。相反，同車的其他幾人就沒這個待遇了，麵對教練一如既往的嚴厲，他們隻是本能的選擇沉默。
考試，考試
轉眼間幾天的訓練就要結束了，明天上午就是正式的考試了。下午的訓練大家各自完整的操作了一個流程就匆匆結束了，正當大家準備下車回家時，教練卻叫住了我們。隻聽教練一臉嚴肅的對我們說道：“明天就要考試了，你們練的也都不錯，但是這每次考試都是有通過率的，就是說你們5個人隻能通過3個，除非每人交200元好處費，明白了麽？”
我們5個人一臉茫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沒有一個人主動說話。教練見此情形，冷冰冰的說了句回家考慮考慮吧，就遣散了我們。
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顯得有些沉重，麵對如此赤裸裸的要求，年輕的我們一時間都沒了主意。這時歡哥第一個打破了僵局。
“要我說，咱們誰都不拿，要是都不過我們就去駕校找他，當初報名的時候可是說的好好的不亂收費。”歡哥強硬的說道。
“這樣不好吧，我好不容易放假回來一次才能考試，萬一通不過豈不是要再等一個假期麽？”一個學生模樣的女生說道。
“既然交錢就能通過，幹脆交了得了，省的麻煩了。”
“就是就是，交了錢心裏也有底啊，就當破財消災了。”
麵對大家近乎一致的聲音，歡哥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隻是抽著煙低著頭往前走。
第二天的考試如期進行。我們都集中在大廳裏等待考試，教練悄悄收走了我們的錢就一個人進到裏麵去了。麵對著前方電子屏幕上一個個考試人員的實時監控錄像，我實在想不出之前號稱全程采用電子設備的考試哪裏需要靠這些個門路。
直到親身走進考場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電子設備隻能監控到在車上的考生一人，而各個駕校的教練全都站在側前方指揮著自己考生的車輛，什麽時候轉彎，什麽時候打輪，什麽時候刹車全都聽得清清楚楚。隻要你按著口令操作，就算閉上眼睛開車也沒問題。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好處”了，我倒是真聽說有人全程靠自己通過了考試，但那畢竟是少數，且整個過程必須做到滴水不漏，否則有一點差錯連重來的機會都沒有。看到了這一幕，我的心裏突然就有了底，等我坐上車的時候，內心自然無比的淡定，按著前方教練的提示一次性就通過了考試。正當我得意洋洋的打開車門時，隻見一個年輕女人在大聲哭喊，嘴裏不斷重複著車裏的機器失靈，她的分數隨即被取消了，考官通知她考試沒有通過，並勒令她馬上考場。她卻死活不走，不斷央求著考官再給她一次機會。考官態度蠻橫，麵對快要下跪的女子仍無動於衷，最後三兩個人一起上前把她拉出了考場。
走出考場的一瞬間，我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有的隻是對現實的些許無奈。我腦海裏不斷出現剛才那個可憐的女子的形象，試想一下，如果她事先疏通了關係，也許就是另一種結局了。而我也在不斷反省，平時父母老師教給我們的那些道理在這個潛規則橫行的社會中似乎僅僅停留在口頭上，雖然有時候我也對這種現象深表反感，但麵對著它帶給我的種種好處，我竟有些樂在其中，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矛盾，又是怎樣的一種畸形心態啊。
考完了科目二，按理說這個寒假我再沒什麽其它要緊的事了。過完了農曆新年，我也該收拾行李準備返校了，回到我日夜想念的校園，回歸那純潔快樂的生活。
我想著隻有校園才是我心靈深處最後一片淨土，但現實卻又一次狠狠的打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