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母親的事業
久違的母愛
開學的最初幾天簡單而自由，每一天基本都重複著前一天的故事情節，不僅沒有大四該有的緊張充實，甚至連日子都有一些單調。
自從回歸到單身生活，我的課餘時間就多到用不完，我也慢慢習慣了一個人打發時間。周圍的人不是秀著恩愛就是玩電腦遊戲，我和他們的共同語言無可避免的就減少了很多。
周五的下午下課之後我照例回到了寢室，麵對即將到來的周末也沒什麽特殊的感覺，倒是我身邊的小誌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之情，掐著時間就在倒數周末的到來了。
“我說這個周末你倆又要上哪快活去啊？”我沒好氣的問道。
“哎呀，我們早就計劃好了，這個周末要去海洋館，哈哈。”小誌興奮的說道。
“海洋館有什麽意思，那個，晚上還回不回來啊？”我故意拉長了聲調，表情也開始變得猥鎖起來。
“廢話，當然回來啊，要不能去哪啊。”
“你看你那沒出息的樣，你說能去哪，你倆都在一起這麽久了怎麽一點進展都沒有啊？”
“我說你這人思想咋這麽複雜呢，難怪你單身啊，哈哈，我倆純潔的很，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樣好不好。”小誌突然就變得嚴肅了起來，身子也不自覺的坐直了。
我看再沒有了繼續往下的意義就急忙轉移了話題，寢室的氣氛慢慢又歸於了平靜。
晚上的寢室仍舊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大家各自忙碌互不打擾。胖子據說在導員的多次勸導之下終於搬回了寢室，隔壁那個以遊戲聞名的寢室慢慢就被拆散了。回到了寢室的胖子並沒有多大改變，仍舊是整日抱著電腦不放，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小誌翹著二郎腿一邊用手機和俊嬌聊著天，一邊還發出陣陣的笑聲，麵對這寢室裏唯一的“噪音”我早已是見怪不怪了。他的手機叮叮的響個不停，我的手機放在桌子上卻像塊磚頭一樣毫無生氣，真是人比人的死，貨比貨得扔啊。我有些失望，隨手就打開了一個視頻網站，胡亂的翻個視頻就看了起來。
正在我的注意力逐漸轉移的時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如今這時間會是誰呢，難道是她？我興奮的急忙就抓起了手機，一看才知道居然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好久都沒有了母親的消息，上個暑假基本上是我一個人在家度過的。據父親說這一年多來母親輾轉於祖國的大江南北，時而在沿海城市落腳，時而深入內陸偏遠地區，至於她幹的什麽工作，父親也是一知半解。母親在電話裏說她現在就在濱州下屬的一個縣級市裏，距離我學校的距離隻有半小時的車程。言語中我似乎聽出了母親的喜悅之情，說起來我已經有半年沒見過母親了。明天就是周末了，正好我在學校也沒什麽事做，就跟母親約好了明天來個假期兩日遊。
第二天一早我就趕到了火車站，我就近買了一張到母親那裏的火車票，隻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就到達了目的地。我出了站台沒尋找多久，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母親的身影。此時母親穿著一件紅色的上衣，臉上又恢複了之前的神色，跟之前開店鋪時那個滿身油漬的形象簡直是天囊之別。再次見到母親，我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母親雖說有些瘦弱，但臉上的笑容燦爛了許多，整個人也變得精神了許多。
母親租的房子距離火車站隻有五分鍾的路程，我跟著母親在樓下超市買了些吃的就來到了眼前這個裝修華麗的小區。這裏的環境十分優雅，幾棟高高聳起的大樓佇立其間，除了每隔一段時間就能聽到火車轟鳴的聲音外，這小區算得上標準的現代化風格了。
房間裏的裝修也是一副典型的歐式風格，兩室一廳的結構顯得很是寬敞，再加上母親一貫的勤勞，整個房間裏一塵不染，就像新房一般。
我的心裏不由得發出一陣暗笑，想來離家的這段日子母親著實是收獲不少，否則怎麽能一個人住上這麽幹淨寬敞的房子呢。
晚上母親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有海鮮、有炒菜、還有幾碟我最愛吃的小鹹菜。我毫不客氣的就吃了起來，母親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竟突然間笑了出來，我也傻傻的微笑著回應。此時如果父親也在就好了，說起來我們一家三口上次在一個飯桌上吃飯還是過年那會，轉眼間就半年多了。
見我突然間有些唏噓，母親習慣性的問起了我來。沒想到當我說出理由之後，母親卻麵色沉重的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由的向我訴起了苦來。我故作鎮定的安慰了她幾句，母親隻是一味的苦笑著回應我。
吃過了晚飯我便問起了母親的具體工作，我原本以為她會將自己外出打工的詳細經曆全盤托出，我已經做好了仔細傾聽的準備。但母親起初隻是隨便敷衍我兩句，最後架不住我的反複追問，就對我說隻是跟著朋友做一些承包物業的工作，她的閃爍其詞不能不讓我懷疑，隻是現在我還沒有證據而已。
晚上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窗外時而傳來火車轟鳴的聲音，我隻覺一陣的刺耳。母親雖說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著我，但我卻從她那搖擺不定的眼神中讀到了一絲憂慮，可麵對母親的合理解釋我又不好當麵提出質疑，慢慢的我就放下了戒心不當作一回事了。不能不說，如果當時我能堅持己見的話，也許到了後來整個家庭就不會承擔如此大的不幸了。
特殊的行業
昨晚輾轉反側了好久我才慢慢入睡，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陽光已經照進了房間，讓我有一種繼續慵懶的感覺。隻聽得大廳裏有幾個人在說話，我急忙穿好了衣服，生怕被客人笑話。
還沒等我出門，母親就小心翼翼的推門走了進來。她隻匆忙的囑咐我一句說是外麵來了客人讓我先不要出去就悄悄的關上了門。見此情景我也是無話好說，畢竟我是個局外人，還是別耽誤他們的工作為好。
我一個人在房間有些無聊，除了躺著望著窗外的鐵道和藍天實在是無事可做。之前我已經設想好了無數場景，唯獨沒有這出獨守空房的劇情，早知如此我從學校帶本書來也行啊，房間裏沒有電視也沒有電腦，著實有些苦悶。
我懷著好奇的心情悄悄就打開了房門，隻露出一條縫隙來，大廳裏他們的談話模模糊糊的就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錢老板呐，我們的模式你已經都明確了吧，隻要一次性投資五萬塊錢就算是正式加入我們的組織了。接下來按照我們的規則慢慢鋪好了路線，掙大錢不是夢啊，還有我們一起努力，你看怎麽樣啊？”一個聲音刺耳的女聲突然傳來。
那人好像陷入了一陣沉思，許久才說出一句話來。
“這個模式我倒是很感興趣，隻是按照你們的規則如果我中途退出這五萬塊錢還能一分不少的拿回來，是這樣嘛？”
“哎呀，那是當然的啦。您就算不相信我們，總該相信您身邊的王大哥吧，他可是我們這裏的老人了，這次也是他帶您過來的吧。”那女人繼續說道。
“那倒是，我們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老錢啊，現在不著急做決定，你才剛來，這兩天先走走考察考察，這樣心裏也算有個底嘛。”那個姓王的男人說道。
我隻聽了幾句，這裏麵好像並沒有母親的事，最起碼我到現在為止還沒聽到她的聲音。可既然沒有她的參與，為什麽這些人會出現在這裏呢，我的心中充滿了好奇。
聽他們談話的內容應該是在尋找合作夥伴，至於這裏麵具體是怎麽個情況，我一點頭緒也沒有，自然不好做出什麽評價了。
臨近上午十一點鍾，這些人才陸陸續續走出了房門。我急忙走出了房間，此刻母親正在一個人收拾著淩亂的茶幾，煙灰缸裏都是煙灰和煙頭，茶幾上麵擺滿了各種瓜果飲品。我迅速的幫母親收拾起來，其間還有意無意的問起了她剛才發生的事情。
“就是我們的項目找人投資唄，這有什麽奇怪的？”母親頭也不抬就淡定的說道。
“找投資？你不說你們正在搞物業嘛，這還需要投資啊。”我繼續問道。
“那是當然啦，現在沒錢什麽事也幹不成啊。”
“那怎麽上這來談了啊，這好像跟你沒什麽關係啊？”
“怎麽沒關係呢，我出馬那會你還沒起來呢。”
我沉默了一會不再說話，突然間就看到了茶幾上有一張紙，上麵依稀畫著好像樹狀圖的東西。我有些好奇就伸手去拿，結果卻被母親搶先一步拿走了，最初我也沒放在心上，隻以為是自己大驚小怪了而已。
中午吃過午飯後母親就打算跟我一起去附近逛逛。這裏是濱州下屬的縣級市，雖說繁華程度不可與市區不可同日而語，但周圍大型商場、超市是一應俱全，比起我家鄉來還是要略勝一籌的。
一說到逛街，我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距離上一次逛街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光了碗裏的飯，焦急的等待著母親吃完就可以出發了。
正當我滿心歡喜的準備出去逛街之時，母親接到的一個電話卻意外的打斷了我美好的幻想。隻見母親的臉上微微顯出不悅的神色，嘴上卻不得不答應下來。母親掛斷了電話不待我開口詢問就略帶歉意的向我解釋了起來。
“哎呀，這真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啊，一會還有一波客人要來，看來我們得晚點才能出發了。”母親無耐的說道。
我故不做聲，心裏卻不可避免的有些不滿，臉上也顯出了不悅的神色。
沒過多久，又一批陌生男女走了進來。他們一個個衣著成熟，盡是些四五十歲的人，行為語言上還頗為得體。
我對突然打亂我計劃的這些人本來是心存不滿，但見到他們一個個熱情有禮的樣子，我慢慢的就放下了之前的情緒，心裏竟對他們產生了一絲好感。
我隻跟他們簡單寒暄了幾句就被母親再次關在了房間裏，他們在大廳裏的談話內容與上午如出一轍，隻是這一次我終於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隻聽得母親慢慢就進入了角色，從國家大事談到人生哲學，從個人經曆又轉到了事業拚搏，此刻的母親就好像電視裏經常出現的培訓講師一般。母親一個人就占據了整個舞台，周圍男男女女都保持著沉默，隻是偶爾有幾個人在附和幾句。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母親這般長篇大論，當她說出自己的親身經曆的時候我在屋裏是一陣的噓唏，仿佛順著她的言語就回想起了那段逝去的歲月來。按理說自從母親從國企退養以來，這些年為了掙錢沒少奔波勞碌，可是到了最後竟然無一例外都是慘淡收場。現在聽到她拿著自己的實際經曆來現身說法，我怎麽能不心生一番感慨呢。
在眾人的紛紛慫恿下，那人仿佛有些鬆口，整個談話氛圍也是充滿了和諧和愉快。不知不覺中時間就到了下午三點多，送走了這批人家裏又是一片淩亂，之前收拾好的衛生毫無保留的都被破壞掉了。我和母親收拾好了大廳的衛生之後時間已經快接近了四點，逛街的計劃自然就被擱淺了，原本計劃好的美好的周六竟這樣就接近了尾聲，我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母親仿佛從我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麽，她答應我明天無論什麽情況都要帶我去逛一逛，我勉強的露出了笑容，就一個人無聊的躺在了床上。
可怕的真相
周日的陽光格外刺眼，我還不到八點鍾就睜開了眼睛。母親早就做好了豐盛的早餐，隻等我洗漱好就可以大吃一頓了。
今天再沒出什麽意外，也沒有陌生人再來，吃過飯後我們兩人就按照既定的路線來到了商場。我顯得格外的興奮，雖說我的學校身在濱州最繁華的地段，但平時我卻很少願意出去遊玩，尤其是在失戀之後，我一個人倒是更願意在圖書館裏泡一個下午。
相信平時工作忙碌的母親也很少有時間出來逛逛，今天正好一起彌補我們兩個人的遺憾了。此刻我身在這座城市最大的商場，裏麵早已是人山人海，我好久都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氛圍了。
母親跟在我後麵，似乎對身邊這玲琅滿目的商品沒什麽興趣，隻是機械的隨著我的腳步不停的向前走。我在幾個運動裝的店鋪前徘徊許久，每次看到那上麵醒目的價簽，我就心生出一種望而卻步的感覺。也許是許久不曾逛街的我有些落伍了，對這高昂的價格竟有些沒有準備，那時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不過一千塊錢，每個月每到月末的幾天都是最難熬的日子，這與月初資金充裕那幾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今這商場裏隨便一件衣服都快趕上我半個月的生活費了，我不免有些沮喪。我隻是在商場裏走走停停，到後來索性連價簽都懶得看了，我隻求過過眼癮就行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母親見我始終悶悶不樂，她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隻見她從錢包裏掏出了五百元錢遞給了我，讓我喜歡什麽就買點什麽。
我果斷拒絕了她的好意，臉上仍是一副陰沉的表情。我歎了口氣，不自覺的就開始抱怨起來。
“唉，你說我這平時在學校裏省吃儉用的，想買個什麽都不行，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能到頭啊。”
母親仿佛也陷入了沉思，許久之後才回複了我。“快了，快了，我現在這工作挺好的。”
我苦笑了一聲，在我看來母親這句話含有極大的安慰成分，最起碼在目前看來是很難實現的。
“算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了，你這工作能掙多少錢啊？”我低著頭歎了口氣。
母親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
我聽出了畫外之音，一下子頹廢的精神就緊張了起來，我睜大了眼睛直直盯住了母親，之前心中的所有疑問好像終於等到了答案。
在得到了我肯定的答案之後，母親就向我緩緩道出了真相。
原來母親從事的並不是什麽承包物業的工作，而是加入了一個什麽金融互助項目，通過申購人投入資金來入股，唯一盈利的方式就是不斷的吸引新人的加入來掙取提成。昨天在家裏出現的那些人都是組織內的成員，而那個姓錢的人就是他們盡全力要拉進來的人了。
突然之間聽到了真相，我一時之間還有些困惑，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這些又到底是什麽人，我暫時是一頭霧水。此時一個疑問瞬間就湧上心頭，直叫我不吐不快。
“你說入股？難道你也入股了？你的錢是哪裏來的啊？”
母親略顯出異樣的神色，隻是淡淡的對我說道：“我早就入股了，錢是向別人借的，三分利息。”
我再次被她那簡單的三言兩語震驚到了，想不到母親居然有這麽大的勇氣，孤身一人就敢借錢，如果逾期不還該會是怎樣的情景啊。
“那這麽說，自從你離開家之後就一直從事的這個行業嘍，父親還不知道真相呢吧？”
“是啊，他當然不知道，他那麽保守的性格要是知道我借了這麽多錢那還有好麽，你也得替我保密啊。”
我隻覺大腦一片空白，麵對這巨大的信息量，我小小的腦容量一時之間實在是盛不下，隻得表情沉重的再次陷入了一陣深思。
母親坐在我對麵還不時的向我講解起了組織裏盈利的各種例子，隻見她不停的眉飛色舞，就像昨天下午那般長篇大論一般。我哪裏還有心思去跟她辯論，任憑口水橫飛我隻安靜的做一個沉思者。
晚上我一個人躺在床上，腦海裏總是不可避免的出現母親描述的畫麵來。我時而能看到母親成功時的喜悅，時而看到她落魄時的窘境，漸漸的我就開始頭疼起來。我在床上不停的翻著身，混亂的思緒卻怎麽也停不下來。
我從內心裏自然盼望著母親能早日賺到大錢，可是她目前從事的行業真有這個可能麽，難道幾個人進進出出，隨便費費口舌就能真正如他們所言麽，我不知道。
明天一早我就要趕回學校了，我本打算著在這裏能過個愉快舒服的周末，可沒想到居然會探聽到母親這麽大的秘密。我除了吃驚之外就是滿滿的擔憂，我生怕一旦出現什麽意外這個原本經濟就不甚富裕的家庭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到那時我又能拿什麽拯救呢？
我曾嚐試說服母親，讓她放棄這個有著高度風險的行業，但每一次都被她果斷拒絕。我那既保守又得過且過的性格再一次讓我選擇了做局外人，而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一次我再一次輸了，我不僅輸掉了前途和愛情，更輸掉了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