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池塘邊的故事
魚苗下塘
經過大家連續三天輪番的悉心照料,那些粘在魚巢上的一粒粒受精卵全部順利的孵出了小魚苗,當我們看到一條條指甲長的小苗不停的頂水遊泳之時,大家竟不約而同的叫出了聲來。隨後人越聚越多,老師和工人也來到了池邊檢查小魚苗的質量。隨機取樣通過檢查之後,老師將我們組的成員召集在了一起,又交給了我們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現在魚苗已經孵化出來了,我們接下來該準備下塘了,上學期我都教過你們,誰還記得下塘的要領是什麽?”老師平緩的問道。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混亂的答案一時之間竟讓老師有些應接不暇。
“簡單點說吧,小魚苗下塘之後開口食物怎麽辦?”老師又問道。
“這個簡單,撒豆漿啊。”華子第一個說道。
“那是後期為了應對天然餌料不足采用的補救措施,誰還記得最好的天然餌料是什麽?”
“是輪蟲。”
“沒錯,就是輪蟲。剛才女生已經檢查了將要下塘的池塘裏輪蟲的休眠卵的情況,好多還沒有萌發,按照時間推算應該是來不及了,接下來就靠你們了。”老師堅定的說道。
“靠我們?我們咋辦啊,難不成還要拿我們喂輪蟲啊。”
“小點聲,別瞎說。”
我掐了一下身邊的華子,他會意的及時收了口。
我們幾個男生回車間穿好了水褲,每個人手裏都拿了一根長竹竿,這難道是去劃船麽,我好像記得書中沒有這段描述啊。我的心裏還在泛著嘀咕,隻能帶著疑問跟著他們來到了池塘邊。
此刻老師正站在塘口觀察著水邊的情況,見到我們穿帶整齊後就站起了身向我們走來。
“一會你們下到池塘裏走一圈,記住要盡量將腳下的泥翻起來,這樣輪蟲的休眠卵就能萌發的快一點了,知道了嘛?”老師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這時才有些明白過來,我記得書中關於這段的記載隻有寥寥幾句,從不曾有這種方法,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土辦法麽。
我們幾人拿著長長的竹竿一步步就走向了池塘深處,我的兩隻腳故意淌著走,盡量的將底泥翻起來。如此一來我便承受了巨大的阻力,越到中心每走一步都顯得很吃力。還幸虧了我手中的竹竿,否則一旦摔倒陷到裏麵可有些不妙了。雖說距離我不遠處就有幾個隊友,可是遠水畢竟解不了近渴,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要靠自己靠譜一些。
這口專門為了小魚苗準備的池塘很淺,走到池塘中央才僅僅沒過了腰。好不容易快走到了盡頭,我腳下的步伐也開始加快起來,剩下最後幾步我再顧不得老師的囑托,迅速就跑上了岸,立刻就坐了下來。
隨後趕到的幾人也紛紛坐到了岸邊,此時正是上午陽光明媚的時候,我們也順勢躺了下來,讓這溫暖的陽光盡情的照耀在我們一張張疲憊的臉上。
此時池塘對麵的老師仍舊蹲在池塘邊在檢查著什麽,看來暫時並沒有給我們額外的指示。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到對麵的老師慢慢站了起來,並像我們不停的招手。
“唉,看來休不成嘍,哥幾個起來走吧。”華子不情願的站起身就向大道走去。
“華子,你幹什麽去啊,老師的意思是讓我們繼續從池塘中間踩過去。”晨光坐在地上大聲的說道。
“你可拉到吧,踩一遍得了唄,這玩意你還有癮啊。”華子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從大道走到了回去。
我們幾個無耐,再看老師的手勢的確是讓我們再從池塘裏回去。我們隻得再次起身,拿起了地上的竹竿一個個向池塘裏走去。
當我們一步一個印記,一腳一塊淤泥的走到岸邊時,華子早已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被老師訓斥了很久,看到我們順利歸來老師也漸漸收起了暴躁的脾氣。隻剩下華子一人滿臉通紅的站在原地。
三天之後通過顯微鏡的觀察,這口池塘裏的輪蟲已經達到了高峰期,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我們的功勞,畢竟這一來一回著實讓我兩條腿酸痛了好一陣。
現在就是小魚苗下塘的最好時機了,我們抓緊時間急忙將孵化池裏的全部魚苗打包充氣,統一運到了池塘邊由工人負責下到池塘裏。隻見他們小心翼翼的取過了每一個塑料袋,打開封口後並沒有立刻倒出裏麵的魚苗,而是不停的用手往袋子裏撩水,五分鍾後在緩慢的借著流水的力量一並帶出了魚苗,之後還不忘涮一涮手中的塑料袋。
這一細致又專業的工作現在自然不能派我們出馬了,我們暫時隻能整齊的站在塘邊用眼睛努力的學習。連續的分好了三口池塘之後,今天的工作也接近了尾聲。臨走前老師特意召齊了三個小組的組長,並將三口池塘按照編號交給了三個小組,臨賣魚前要看一看哪個池塘的魚苗長的最好。三個組長自然是滿口的答應下來,一個個信心滿滿的準備迎戰,一場大戰似乎一觸即發了。
賣魚
不知不覺中我來到這個偏僻的小村莊已經半月有餘了,我已經不可避免的喜歡上了這裏淳樸的民風。早上起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在嫋嫋炊煙中開始一天緊張忙碌的工作。這裏距離縣城隻有十幾分鍾的路程,來了這麽久我隻外出過一次,據這裏的老人們說,這座縣城還保持著十年前的樣子,現在僅存的幾家店鋪都是有些年頭的老人在支撐。附近的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很多人都選擇在城裏定居,整個縣城隻有在每年的這個月份大學生來實習的時候才會顯得熱鬧一些。村裏的漁場是唯一的支柱產業,也是省裏相關單位的重點扶持對象,這自然就成了村民們驕傲的資本。每年來到這裏實習的大學生也愛屋及烏的成了寶貝,以至於很多老人還能清楚的叫出前幾屆來實習學生的名字,一段段佳話趣事就從他們的嘴裏傳到我們的耳朵裏,這真是一群可愛的人呐。
自從老師給我們分配好了具體的池塘之後,組長華子就變得積極起來。他甚至給我們幾個組員排好了值班的具體時間,他每天都要安排三個人輪流巡塘,按他的話說這場戰役絕不能輸給隔壁的兩個組。華子嚴肅認真的樣子不由的讓我想起了楊毅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還像之前那樣沉迷於權力無法自拔呢。
這天早上我走到了塘邊就發現我們組這口池塘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竟長滿了青苔,而隔壁的兩口池塘卻是安然無恙。我急忙將這個情況報告給了華子,華子馬上去找了老師,在經過一番考察之後老師就指示我們要及時清除掉塘裏的青苔,否則任期蔓延會危及小魚苗的生命。
一看事情竟這般嚴重,所有人立刻全副武裝嚴陣以待。華子帶隊,我、小毛和晨光全部上陣,這次連女生都被出動了,她們在岸邊觸手可及的地方也撈起了青苔。
我們幾個男生自然要下到池裏將青苔徹底撈除,看著這將近半塘的青綠色,我有些泄氣,這還隻是表麵可見的部分,沉入水中的不知還有多少。我那些可憐的小魚苗啊,難道過不了頭七就要歸西了麽,唉!
“他娘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昨天還好好的呢。”華子突然就開始了抱怨。
“你沒看書上說麽,青苔在合適的溫度生長速度是很快的,一天的時間都算是慢的。”晨光推了推眼鏡,儼然一副老學究的模樣。
“快點撈吧,這還有這麽多呢,我看今天是幹不了別的了。”我無耐的說道。
這時其它兩組的組員都來巡塘了,人家的池塘一切正常,唯獨我們這邊出了事,這還真讓人有些鬱悶。
“哎呦,哥幾個忙著呢啊,那我就不打擾了啊,哈哈。”隔壁組的一個同學說道。
“你給我站住,趕緊下來幫忙。”華子大聲的說道。
“不行啊,工人叔叔說今天有人要來買隔壁塘的小草魚,我們得去那邊幫忙啊,你們就自己慢慢幹吧。”他說完就急忙的跑了回去。
華子看著人家遠去的背影實在是心有不甘,隻見他突然撈起一塊大大的青苔就直接就向對方的池塘方向扔了過去,由於各種原因他隻仍在了兩口池塘中間的過道處。華子並不甘心,非要給她們點顏色看看,在眾人的勸說下才無耐的放下了手中撈起的又一塊青苔。
此刻我們望著泛著綠色的池塘都有些無耐,一種莫名的恐懼瞬間就爬滿了每個人的臉龐。
“你們先別幹了,那邊賣魚的人手不夠了,老師讓你們過來幫幫忙。”那位同學特意跑過來向我們報信。
我們幾人隻得暫時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急忙上岸就跟著他一起來到了不遠處的另一口池塘。此時池塘前已經停了一輛專門用於運魚的水車,站在水箱旁的一個中年男子不時的大聲疾呼著下麵撈魚的幾個工人和同學。
我們迅速就加入了幹活的隊伍中,我們幾人當起了抬魚的二傳手,下麵的人就不用再兩個人一直將整筐魚抬到水車裏了,這自然就省了很多力氣。
一整筐魚六七十斤的重量,即使有兩個人一起來抬時間長了難免會有些疲憊,我的胳膊就漸漸有些酸痛,速度自然也跟著慢了下來。
“我說這大學生就是不行,回學校搞對象多好,來這受什麽罪呢,還竟耽誤事。”水車上的中年人大聲的說道。
“行了春生,人家還都是孩子呢,你說他們幹啥啊。”在下麵抬魚的於叔果斷的回道。
“孩子咋啦,我初中沒畢業就出來打工了,啥活幹不了啊真是的。”那個**生的人不依不饒。
“他們能跟你比麽,你都幹多少年活了。”
“要我說學習有啥用,你看我都沒念過幾年書,現在掙得也不比誰少啊,他們畢業了咋就能掙得比我多啊。”春生說著說著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來。
隻見這人越說越過分,所有的人臉上都露出了不悅的表情,卻沒有人主動站出來公然反駁他。任他無禮的言論在空氣中肆意的傳播,我隻覺得陣陣刺耳,不時的斜視他一眼,就代表了我對他最深的鄙視。
好不容易運完了最後一筐魚,我第一個就甩手離開了這裏,我將手插進了這水褲寬大的空隙裏,腦海裏還不時的出現春生囂張跋扈的樣子來。
我們組的成員跟在我的後麵又回到了我們的池塘,之前惹了一肚子氣的我們隻得暫時放下心中的怒氣,不得不再次麵對眼前這嚴峻的問題來。
當我們撈出了表麵最後一塊青苔後,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全都躺在了池塘邊。此時的天空還是那樣蔚藍,遠方的幾處人家已經冒起了炊煙,這座小村莊漸漸安靜下來,再一次回歸了它本來的麵目。
我們幾人並肩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一天緊張充實的工作終於在日落前一刻結束了,我不由得回首望去,身後盡是滿滿的汗水和疲憊。
值夜班
這幾天溫度持續升高,已經到了草魚繁殖的時節了。草魚的人工繁殖與之前的鯉魚如出一轍,由於我們之前也算積累了一些經驗,此時再上手操作也不至於生疏了。
用於催產的草魚要比之前的鯉魚大出好多,要想從水中抓住它都不容易,更別提按住它打針了。在水中的草魚力氣出奇的大,我在水中抓魚的時候不小心被它頂了一下,最初我並沒有任何感覺,可一上岸就覺得腿上疼的厲害,我應該已經受了內傷了。
老師並沒有對草魚的人工繁殖工作做出特殊的交代,我們就自然而然按部就班的按照鯉魚的模式操作起來。我們還在水中挑魚的時候,華子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不見了蹤影,直到我們將魚運到了車間準備打針才看見華子大汗淋漓的站在那裏,他的腳下都是裝滿魚巢的箱子。看到我們運來了魚,華子就變得興奮起來,當後麵的老師和工人們走進來的時候華子更是充滿笑臉的迎了上去。
“老師,我發現產卵池裏都沒有鋪設魚巢呢,我都把魚巢抬過來了,咱們什麽時候鋪魚巢啊?”華子咧著嘴笑著問道。
旁邊的工人看到地上的幾箱魚巢,幾個人竟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來,這聲音在我聽起來絕不是誇讚的意思,相反卻充滿了鄙夷與不屑。果然,老師冷峻的表情就說明了一切。
“誰讓你拿魚巢來的?”老師拉長了臉問道。
“我,我自己拿的啊,上次鯉魚不就是這樣的嘛,我偶然看見今天的產卵池裏沒鋪魚巢,就拿過來了啊。”華子一臉單純的說道。
“我問你啊,你的魚類養殖學是誰教你的?”
“老師,是,是你啊,怎麽了?”華子好像看出了異樣的苗頭。
“別,你出去了可別說是我教你的啊,我可丟不起這人。”老師嚴肅的說道。
華子一臉的尷尬,他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還站著幹什麽,從哪拿來的馬上放回去。不學無術還知道自作主張呢,連草魚產什麽卵都不知道,那漂流性卵魚巢能粘上麽,真不知道你考試怎麽通過的呢。”
華子瞬間就恍然大悟,急忙羞愧的低下了頭,在眾人的嘲笑聲中一個人搬走了箱子。
“你們誰都別幫他啊,就得讓他長點記性,這可比出外麵丟人強多了。”老師略帶嘲笑的說道。
每條草魚在打完針之後就都被放進了產卵池中,上麵還拉起了一張網,說是防止草魚跳出來。裏麵的循環水管都被打開,除了要保證充足的溶氧之外,還要讓產出的卵順著水流漂起來,這樣卵的成活率才會高一些。這裏麵的門道還不少,一不小心就容易陷入華子似的陷阱裏麵,看來我不得不上心一些了。
第二天草魚產出的魚卵順著池底的出水口就流到了孵化池裏,這幾個池子竟然是彼此相通的,不用心還真發現不了。孵化池的微流水環境已經構建好了,隻等它自己孵化出小魚苗就好了。
我們都懷著解脫的心情準備往回走,卻被老師叫住了。
“今天你們組得安排幾個人值夜班了,不能讓受精卵貼到四周的絹布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人為的用水將它衝掉,這樣才能保證孵化率。”老師緩緩的說道。
華子充滿深情的看了我一眼,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再說了。幸運的事今晚的夜班應該不會感到孤單,雨晴和小毛也都在值班之列。我竟有一些小小的期待。
晚上八點左右我就約好了小毛一起走出了寢室向車間走去,我還隨身帶了一本書,打算借著無聊的時候看一看,卻被小毛嘲笑了一番。
此時室外還有些寒冷,天空一片深邃,隻能依稀看到月亮的影子,今夜似乎所有的星星都隱身而去了。車間裏巨大的機器轟鳴聲與外麵寧謐安靜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僅僅一門之隔卻是兩個世界。白天的車間有大家共同勞動的身影,大家有說有笑任這機器如何響動也不會讓我心煩意亂,可如今偌大的車間隻有我和小毛兩個人,我不免感到一陣焦躁,不知道這漫漫長夜該如何度過。
我們正說話間雨晴就走了進來,她的懷裏竟然也抱著一本書,看來我們都是愛學習的好孩子。簡單寒暄幾句之後她就一個人坐在了角落裏,開始若無旁人的看起了書來。
我有些無聊就拿出了手機反複搜索著QQ好友,我突然就看到了柳舟的名字,心裏竟不由的泛起一陣別樣的思念來。說來我都好久沒有她的消息了,不知道此刻她在那邊實習的怎麽樣了。我鼓足了勇氣給她發了一條消息,沒多久就得到了她的回複。
我原本疲憊的精神瞬間就振奮了起來,我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了彼此的境遇來,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了好久。
“喂喂,你聊完沒啊,趕緊過來幹活啊。”小毛在孵化池旁向我說道。
“你上一邊去,沒看我忙著呢嗎,就往池邊撩幾下水唄,沒有我你自己幹不了啊。”我不假思索的就拒絕了他。
他當然不肯罷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就要過來搶我手中的手機,我無耐之下隻得替下了他的工作。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柳舟睡覺之後我就再沒有了念想。一個人時而坐在門口發呆,時而去外麵轉一圈。再看小毛,剛才還上串下跳的到處跑,現在卻早已躺在長椅上打起了呼嚕。我不忍心叫醒他,隻能一個人照看著幾個孵化池。
這時雨晴突然走了過來,她想替我照看一會,我沒有拒絕也沒有離去,我們兩個人就順勢坐在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了天來。
時間過了十二點,雨晴也挺不住去不遠處打起了盹,我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我隻得叫醒了小毛,趁他起身那一刻急忙占據了他的長凳,我跟他約好兩小時後再換班,可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此刻小毛早已經趴在池邊睡著了,我給他披上了一條攤子就走出了室外,此刻天剛蒙蒙亮,萬物仿佛都開始重新煥發了生命,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