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了青江火車站,迎麵襲來的決計不是這座文化古城所傳說的悠然古風,而是先前聽說的熱浪滾滾。抬頭一望,隻見天色比之這個城市在全國各地宣傳的“帝都”雄風相去甚遠,灰蒙蒙的壓抑氣氛下幾隻鳥兒在空中盤旋。
江水寒此刻正站在火車站前麵的廣場上,提著笨重的行李箱在掃視著偌大的廣場。 此刻,江水寒終於是獨自來到這座城市了,剛才在火車上還是向往的,而此刻卻隻剩下鄉愁了。他是今年考入大學的大一新生,高考時有意或無意地將自己的名字排在了全縣光榮榜的第三位,這迅速轟動了所在的鄉裏。為了不像上級領導調研那樣有人在身邊陪同,江水寒特意囑咐了家裏人不要跟隨,一來是不想讓自己的大學之行像是作秀,二來也是想獨自體會大城市獨有的風光。
掃視了一圈,終於發現目標,老遠處就看見自己大學的迎新團隊,為了救回剛剛失去的歸屬感,江水寒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攜著行李箱直奔而去,可是還沒到達迎新團隊就被火車站廣場的執法警察攔下了,江水寒看見剛才周圍還擁擠的人群此刻全部消散,心想不會是這好多帝王曾經在此建都的古城此刻餘威猶在,隻能輕聲輕步,容不得這樣造次。
“你,身份證拿出來我看一下,還有,把那箱子打開!”一位執法人員說道。
江水寒再次確認了這不是紫禁城,緩緩的拿出了身份證。
“哦,我是大學新生,來這兒報到的,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考上大學也不能興奮成這樣啊!你剛才那樣子很像暴恐分子!”
江水寒滿心委屈地走向迎新團隊,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他們的熱情顯得有點多餘,這裏倒沒有帝王般的享受,倒是像帝王身邊的嬌妾,想把衣服減少到隻能遮羞。江水寒此時流下了第一滴淚,但是天氣的優勢又使得那滴淚在流下之前就蒸發了。來時如何一番自力更生的壯誌豪言,此刻全部化作千裏之外的憂愁了。想不到來到這兒首先感到孤獨二字,但是隨後看了看那兒還有很多陌生的麵孔,也是新生,心裏才略略感到欣慰。
很快地,水寒就隨大家來到了自己的大學——青江大學,這座向往已久的大學此刻就在眼前,激動之情必須要微博來言表。於是水寒迅速拿出手機,哢嚓一聲,將那校名拍了下來,迅速發布了。
過了半小時,一看,居然十多條評論,大多來自高中的同學,但是評論的內容卻千奇百怪,每條都出乎自己的預料,而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高中班主任的那條評論:“大學者,學習高深學問也,千萬不要羨慕別人沉溺愛戀而忘卻學習才是本業!”
江水寒又翻出了剛才的那條微博,隻見微博上麵學校校名前麵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男一女,神情甜蜜。於是就像敏感時期的百度帖子,水寒以最快的速度刪了。水寒想,這年頭這樣的畫麵最能吸引高科技的鏡頭。
緊接著,就到了大學的新宿舍,水寒剛想在大學溫柔的床上休息一下的時候,突然隔空一聲哨響,嚇得水寒趕緊從床上驚起,隨著同宿舍的人下樓去。
隻見一位教官說道:“三天後軍訓,今天遲到的人留下,其餘人回宿舍整理內務,今晚檢查!”
江水寒回到宿舍還是感到心有餘悸,剛才那哨子恐怖的聲音還在自己的腦海,似乎要劃破自己的耳膜。
“媽的,剛來就給我們下馬威!”宿舍裏的一哥們首先喊出了大家的心聲,於是大家推舉他擔任宿舍長。
三天後的軍訓算是開始了,校園裏麵軍歌沸騰,大家穿著相同的迷彩服,人人都昂首挺胸,而唯獨江水寒像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的樣子,軍訓教官最忌諱的就是這種,連忙過來把水寒的帽子往好裏戴了戴,但是似乎還不是很滿意,說道:“你,下去以後多練練軍姿!”
“哦,是!”江水寒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回到宿舍之後,大家都建議水寒應該拿出男人的氣魄,怎麽弄個軍訓娘娘腔的,水寒隻是點頭。
第二天,大家仍舊興致很高。
“江水寒,出列!”
江水寒嚇得魂丟了一般,待到魂魄重新附於體內時,說道:“是!”
江水寒說完之後緊接著是渾然大笑,隻見江水寒兩腳上穿反的鞋子像極了教官嚴肅的表情。
“哦,教官,這鞋子實在太大了,非常不合腳,所以怎麽穿都是一樣的。”
“好,那你在操場上跑二十圈在回來說!”
水寒回想了一下那個數字,微微地點了點頭,腦海中極力地回想高中課本裏那些誌士的樂觀主義精神,向操場跑去。
但是這次的樂觀主義精神也僅僅讓很多人快樂的觀看了水寒的醜相。水寒剛剛跑了五圈就暈倒在操場上,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校醫務室,水寒靈感突現,趕忙要求醫生開個身體虛弱不適合軍訓的證明,但是醫生回絕了這一請求。
無奈,隻能懇求旁邊的小護士幫幫忙。那護士年齡和水寒相差不大,同齡人之間有共同的身心體會,小護士保證沒問題。水寒高興地拿著證明回宿舍了,沒想到自己的得意傑作引得宿舍各位舍友的口誅筆伐。
“你這是逃避軍訓,當逃兵是軍人最恥辱的行為!”
“區區軍訓都接受不了,人生必定禁不起風浪!”
“哈哈,我今天的軍訓日誌有靈感了,就叫《視同伴懼艱苦訓練如貓狗,安自我報效國家之洪誌》”
江水寒聽到這輪番轟炸,感到群眾力量之非同尋常,趕緊睡覺,水寒心想,反正不用軍訓了,你們怎麽說隨你們。
半個多月的軍訓說結束就結束了,江水寒似乎還沒有從看別人辛苦訓練自己安享生活的樂趣中回過神,這半個月,是江水寒感到最自由的時光。
江水寒自小喜愛文學,但是江水寒村上學識最為淵博的退休教師說文史在當今中國已不合時宜,理工最為順應潮流,這位退休教師還從天時地利人和種種方麵為村裏唯一上學能上到高中的江水寒分析的透徹而詳細,江水寒自然那麽多書不是白看,一眼看穿了這位的古板與思想的陳腐,但是江水寒又從其他書上了解到中國人最受不了的就是不禮,特別是小輩對長輩,下級對上級,若是有絲毫的僭越,就是大忌。於是表麵上對這位言聽計從,後麵再寫文章批判,這好像是中國文人百試不厭的玩檔,但是這也是正常的,我們常說“禮崩樂壞”,用到“崩”字,說明禮這個字本身就極富重量,輕易挪抬不開,而不講禮的流氓自然相比就輕的像鴻毛,隨時要被吹飛,所以流氓叫“阿飛”。
十餘年破玻璃窗下的苦讀,水寒一直都向往的是大學,因為小學老師說初中好,初中老師說高中好,高中老師說大學好。老師是最愛設置懸念的人,環環相扣,情節起伏跌宕,這尤其是在高考完表現的尤為突出,有的人平時成績一般,高考時一鳴驚人,回想的時候頓覺出乎意料但在情理之中;有的人平時鳳毛麟角,高考的時候卻恨不能成雞毛,可以當做令箭逼迫大學笑納自己,這樣的結果極富戲劇性;有的人平時揮汗撒血,倒頭來上帝卻忙著睡覺,於是站在城市的最高處一躍而下,故事在此處戛然而止!
而江水寒一直向往的是自由,當年其實也向往過友誼、愛情,但是照現實看,自由和後兩者是天生的對頭,在得到魚的時候有時候連熊掌的一指都不能妄想。水寒沒想到這兒的自由僅僅隻有半個月。
軍訓過後自然是正常上課,大家似乎還留戀軍訓時候強找出來的疼痛,而這份疼痛必定有著強找出來的感動。半個月的軍訓生活雖然要求不能輕易說話,但是這又為軍訓結束後大肆說話提供了便利,大家不亦樂乎,忘乎所以的談論著軍訓生活,這使得江水寒十分尷尬,因為在同學談論訓練的時候,投在水寒身上的目光必定充滿著鄙夷。
於是水寒提前打開看大學的課本,大學的課本原本應該像校園內的漂亮建築一樣花樣,但是每本課本無不呆板、單調,在教材編排方麵,學校沒有借鑒校園內的建築風格,卻借鑒了校領導的臉色。
無奈,江水寒隻能硬著頭皮閱讀高數。其實這在高中也是有過相似的經曆的,但是人生最悲哀的事就是換了個新的環境重複舊的事。於是水寒翻閱高數課本尋找那些介紹數學家名人軼事的篇幅。水寒料到篇幅不會太長,但絕沒有料到根本就沒有篇幅,好不容易看見介紹一人的,水寒正感到那麽多破煩的頭銜,結果描述的是編者。
水寒最想幹的事就是找高中的所有老師為他們的謊言做出合理的解釋,但是大學老師就像跟高中老師商量好了一樣,率先為其做出了解釋:“同學們,不要以為進入大學就是自由的飛翔,大學隔幾年就有在教學樓上飛翔的,但是建校至今,還沒一個學生在教學樓裏自由。”
江水寒聽到大學老師這麽直白而絲毫不經過文學加工的話語,心裏的石頭沒有落地,卻砸在了自己的腳上,那份疼痛來源於心,而施加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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